惊蛰那日的雨,裹着融融暖意,悄然而至。陆池轻推开竹窗,雨丝如银线般斜斜地飘落,织就了一幅朦胧的画卷。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被染成了一片淡雅的青色,恰似一幅淡墨山水画。竹篱下的野菊,也在春雨的滋润下,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芽尖上裹着一层淡淡的嫩黄,宛如刚睡醒的雏鸟,娇俏可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醒了?”江起的声音从灶间悠悠传来,混杂着米粥那浓郁而温暖的香气。“灶上炖了冬笋排骨汤,李婶说,惊蛰喝这个,能把一冬天的寒气都给逼出去。”江起的声音里,满是生活的烟火气和对陆池的关怀。
陆池信步走到灶间门口,只见江起系着一条蓝布围裙,正微微弯腰,往砂锅里撒着葱花。他的发梢上,还沾着些许细密的水汽,那是刚才去溪边打水时,被细雨淋湿的痕迹。江起的侧脸,在腾腾的蒸汽中,显得格外柔和,下颌线的弧度被熏得暖融融的,就像一块被雨水泡软的温润美玉,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围裙歪了。”陆池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替江起系好围裙带子。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江起腰侧的软肉,惹得江起身体轻轻一颤。
“痒。”江起笑着,微微躲了一下,但手中的汤勺却没有停下动作。他舀了一勺汤,递到陆池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尝尝,咸淡正好不?”
陆池微微张嘴,接住了那一勺汤。冬笋的鲜美与排骨的醇厚香气,在舌尖上瞬间散开,那浓郁的味道,烫得他不禁轻轻“嘶”了一声。江起见状,立刻从一旁拿起帕子,替他轻轻擦去唇角的汤渍。江起的指腹,带着些许薄茧,当帕子擦过陆池皮肤的那一刻,就像有细弱的电流轻轻窜过,让陆池的心不禁微微一颤。“慢点喝,锅里多的是。”江起温柔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两人坐在廊下,一边喝着粥,一边欣赏着雨中的景色。此时,雨已经渐渐变小了,变成了如梦如幻的濛濛雾。溪水解了冻,欢快地哗啦啦流淌着,那清澈的溪水,把岸边的卵石冲刷得发亮,仿佛给卵石穿上了一件晶莹剔透的外衣。江起忽然伸手指向溪面,兴奋地说道:“你看,有小鱼!”
陆池顺着江起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尾银亮的小鱼,在浅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它们的尾巴轻轻甩动,溅起一串串细小的水花,仿佛是在与溪水嬉戏玩耍。“去年冬天冻在冰里的鱼卵,”陆池舀了一勺汤,缓缓说道,“李老先生说,这叫‘春醒’,鱼醒了,人也该醒了。”
江起忽然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往柴房跑去,边跑边说道:“对了!我去年做的渔网该晒了,等天晴了,我们去溪边捕鱼,烤着吃!”江起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陆池看着江起撞开柴房门的背影,那蓝布围裙的带子在身后轻轻飘动,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充满了灵动之美。陆池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暗自想着,这人总是这样,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半天,就像个藏不住欢喜的孩子。前几日,江起发现梅枝发了新芽,兴奋得半夜爬起来看;昨天,见着燕子落在竹篱上,他非要搬个凳子坐在那里等着,还说“说不定能看着它们筑巢”。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偷偷地漏了下来,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了一片片细碎的金光,宛如洒下了一地的碎金子。江起把渔网小心翼翼地铺在竹篱上晾晒,渔网的网眼上,还沾着去年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陆池坐在案前,静静地翻阅着《茶经》,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泥土的腥气。他抬起头,只见江起捧着一盆新翻的泥土走进来,裤脚上还沾着一些草屑。
“我在梅树下挖的,”江起把花盆轻轻地放在案上,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就像落了星星一般,“王大娘说,这土肥,适合种你上次买的兰草籽。”
陆池看着那捧黑褐色的泥土,里面还混着几片腐熟的梅瓣,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苦香气。“你呀,”陆池的指尖轻轻划过盆沿,温柔地说道,“刚下过雨,泥土这么湿,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
江起嘿嘿一笑,往陆池身边凑了凑,然后把冰凉的手往陆池的怀里揣。“这样就不冷了。”江起笑着说道,同时,他的指尖在陆池的衣襟里,轻轻地划着,就像在画着什么只有彼此才懂的神秘图案。“等兰草长出来,我就刻个花盆,上面雕你的名字。”江起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期待。
陆池的耳尖微微泛红,他抽回手,假装去翻书。然而,江起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陆池抬起头,撞进了江起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江起的眼眸里,映着陆池的影子,就像被揉碎的春光,美丽而又动人。“陆池,”江起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怕惊飞了一只栖息的鸟儿,“下午去后山采春茶吧?李老先生说,明前茶最嫩,炒出来带着兰花香。”
陆池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蹭了蹭,不小心沾了点墨迹。“好啊,”陆池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就像一阵微风,“记得带竹篮。”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温暖,把山路都晒得半干了。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新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形成了一层淡绿色的雾霭,仿佛给整个山林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江起背着竹篮,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喊陆池快点,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了一群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从山林中飞起。
“慢点,”陆池被江起拽着往上爬,新抽芽的灌木,勾住了他的裤脚。“这山路滑。”陆池提醒道。
“有我在,怕什么,”江起低头,细心地替陆池解开勾住的枝条,他的指尖被芽尖的绒毛蹭得有些发痒。“你看这茶芽,嫩得能掐出水。”江起指着茶树顶端那嫩绿的茶芽,碧绿色的芽尖,裹着一层细白的绒毛,就像刚出生的雏鸟,娇嫩可爱。
两人爬到茶园时,夕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斜,把茶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像一幅淡墨山水画。江起轻轻地铺好竹席,陆池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江起小心翼翼地掐下茶芽。江起的指尖,捏着最嫩的那一点茶芽,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你看,”江起忽然举起一颗茶芽,往陆池的唇边送,“尝尝,带着露水的甜。”
陆池微微张嘴,咬住了那颗茶芽。清冽的草木香,在舌尖上缓缓散开,还带着一丝微微的苦涩,随后便是那令人回味的甘甜。江起的指尖,偶尔碰到陆池的唇,带着点沾了露水的凉意,惹得陆池轻轻颤了颤,但他并没有躲开。
“怎么样?”江起的声音里,满是期待,就像一个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
“鲜。”陆池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唇角的绒毛,笑着说道,“比去年的好。”
江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被点燃的灯笼,充满了喜悦与兴奋。“那我多采点!回去炒好,分李婶和王大娘一些,剩下的我们留着,冬天煮茶喝……”江起一高兴,就收不住话,手舞足蹈的,结果带得竹篮里的茶芽晃出了几颗,滚落在草地上,沾了点新泥。
陆池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茶芽,就被江起按住手背。陆池抬起头,撞进了江起那盛满笑意的眼眸里,江起的眼眸里,映着漫天的霞光,就像打翻了胭脂盒,绚丽多彩。“陆池,”江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看这夕阳,像不像你画的《熔金图》?”
陆池顺着江起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轮橘红的落日,被云絮托着,就像一颗悬在天上的琥珀,散发着迷人的光芒。陆池忽然想起去年今日,江起也是这样,拉着他在茶园看夕阳,说“夕阳落进你眼里时,比茶芽还亮”,结果两人坐得太久,被露水打湿了衣衫,江起却笑着说“这样更好,像披着层月光”。
“该下山了,”陆池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清脆,带着点被霞光浸过的温暖,“再晚,山路该黑了。”
江起倒了些山泉水在竹篮里,把茶芽浸湿。“这样能保鲜,炒出来更嫩。”江起说着,忽然凑近,轻轻吻住了陆池的唇。他的吻,带着茶芽的清苦和霞光的温暖,舌尖卷着残留的草木香,闯了进来,就像要把这口鲜都吞进肚里。
山风,卷着茶香,轻轻地掠过陆池的耳畔。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把他们的皮肤染成了金红色,就像被镀上了一层蜜,散发着甜蜜的光芒。陆池的手,抓着江起的衣襟,指尖陷入布料里,能感觉到里面温热的皮肤,以及那颗跳得格外有力的心脏。
“陆池,”江起的吻,落在陆池的锁骨上,声音哑得就像裹了蜜,“我想把这春茶炒成茶饼,刻上我们的名字,存到明年,李老先生说,陈茶更有味道。”
陆池没有说话,只是往江起的怀里靠了靠。夕阳渐渐沉入云海,天边的霞光却更加艳丽了,就像一幅流动的织锦,绚烂多姿。江起的手,紧紧地环着陆池的腰,指尖在陆池的后背轻轻画着圈,就像在刻着什么只有彼此才懂的记号。
下山时,月光已经爬上了天空,把山路照得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江起背着陆池,竹篮在身后晃悠悠地打着节拍,里面的茶芽偶尔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像在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曲子。陆池趴在江起的背上,闻着他发间的茶香和泥土的气息,忽然觉得,这漫漫长路,有江起背着,再远也不怕。
回到竹坞时,灯火已经亮了起来。江起把陆池放在竹榻上,转身去灶房炒茶。陆池却拽住江起的衣角,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陪我坐会儿,”陆池的声音里,带着点困意,“茶凉了再炒。”
江起挨着陆池坐下,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了细碎的银斑。廊外的溪水,还在哗哗地流淌着,混合着屋里的茶香,把这春夜熏得又温暖又漫长。
“陆池,”江起忽然说道,指尖轻轻摩挲着陆池的指节,“等兰草发芽了,我们就去镇上买只小猫,王大娘说,她家的猫生了崽,黑白花的,像你画的墨荷。”
陆池看着江起眼里的光,轻轻地点了点头。月光,落在他发间的木簪上,簪头的野菊,在夜色里泛着浅黄,就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这样的春夜,真的很美好,慢点走才好,让这份温暖与美好,在时光中慢慢流淌,永远留在彼此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