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浓墨的绢,从竹坞的檐角慢慢坠下来。先裹住灶房的烟筒,把升起的柴烟染成淡蓝;再裹住阶前的野菊,让花瓣沾了层柔纱;最后漫进门槛,停在陆池煎茶的锅边——新摘的野茶芽在沸水里打着旋,水汽裹着清苦的香飘出来,混着灶膛里松枝的噼啪声,把整间灶房填得暖融融的。
“火大了。”
江起的声音从背后撞过来,带着点茶园的草屑味。他贴着陆池的后背站定,粗布衫的衣角蹭过陆池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来,像块刚从晒谷场捡回来的暖石。江起低头看锅,呼吸扫过陆池的颈窝,把那点发烫的皮肤吹得发痒:“嫩芽娇气,得用文火烘,不然焦了就苦。”
陆池往旁边让了让,把竹铲递过去。江起的指腹沾着茶沫,裹住陆池的手腕时,茶沫蹭在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带着点清苦的香。江起低头,舌尖轻轻舔了下陆池指腹的茶沫,像在尝什么珍贵的东西:“比我上午在茶园喝的露水还甜。”
陆池的指尖猛地蜷起,想抽回手,江起却咬着他的指节不放,舌尖在指腹上打了个转。灶膛的火光在江起眼里跳,映得那点贪婪的笑意格外亮:“茶沫都这么甜,何况你?”
“唔……”陆池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晒蔫的野菊瓣。他转身去添柴,松枝在灶膛里噼啪响,火星子窜起来,映得他的侧脸发红。江起盯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像化了的糖——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看他把后背对着你时,都想把全世界的暖都塞给他。
煎好的茶被装进粗陶壶,江起拎着壶往堂屋走,陆池端着两只粗瓷碗跟在后面。堂屋的方桌上点了盏油灯,灯芯烧到了底,“噼啪”爆了个火星,把江起的侧脸照得半明半暗。他今天在茶园滚了一身草屑,鬓角还沾着片嫩茶叶,陆池伸手替他摘下来,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线。
江起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按住陆池的手:“别动。”
他低头就着陆池的指尖吻下去,从指根到指尖,连带着那片刚摘下来的茶叶,一起含进了嘴里。他的吻带着野茶的清苦,更多的是滚烫的热,把陆池的手指吮得发麻。陆池想抽回手,江起却攥得更紧:“这茶叶是你摘的,得我尝过才算数。”
“灯要灭了。”陆池偏过头,避开他凑过来的唇,声音细得像灯芯草,“添点灯油。”
“灭了才好。”江起的手臂一收,把人圈在怀里,后背抵着冰凉的桌沿,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看不见才敢做些……想做的事。”
他的吻落在陆池的锁骨上,牙齿轻轻啃咬着,留下圈浅红的印子。陆池的手按在江起胸口,能摸到他心跳得像打鼓,震得自己掌心发麻:“别闹……茶还没倒……”
话没说完,江起的唇就堵了上来。他的舌尖带着野茶的清苦闯进来,卷着陆池的呼吸往深处钻,把那句“还有茶没倒”咽成了细碎的闷哼。粗陶壶“当啷”一声撞在桌角,温热的茶水溅在两人裤腿上,陆池却没心思管——江起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滑,指尖钻进衣襟,带着户外的凉意,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他忍不住颤了颤,像被电流扫过。
“冷吗?”江起的吻落在耳垂旁,用唇瓣轻轻蹭了蹭那处软肉,声音里带着点含糊的笑意,“茶凉了?”
陆池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偏头时发丝扫过江起的下巴:“烫……”茶水的余温混着江起掌心的凉,像团火在皮肤底下烧,“刚才……茶洒了……”
“不打紧。”江起的手顺着腰线往下,指尖轻轻勾住腰带的活扣,动作慢得像在解一朵花苞。布料松开的刹那,他的掌心贴了上来,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小腹,陆池猛地弓起背,像条被指尖轻触的鱼,尾音都发颤:“江起……”
油灯“滋”地爆了个火星,光线晃了晃,灭了。
油灯忽然“滋”地灭了。
屋里瞬间暗下来,只有灶房透进来的火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黑暗里,感官忽然被放大——江起的呼吸喷在颈间,带着野茶的苦香;他的手带着侵略性的热,在腰侧游走;两人的心跳撞在一起,像擂鼓似的震着耳膜。
“江起……”陆池的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腕,指尖都在抖,“回房……”
“就在这。”江起的吻砸下来,又急又重,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
他的手已经探进了更深处,指尖碾过那片细腻的皮肤时,陆池的呼吸彻底乱了,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也松了,只剩下无意识的轻颤。桌沿硌得后背生疼,可身前的热度却像团火,把那点疼烧得发飘。
陆池的手顺着江起的后背往上爬,抓住他的头发。江起的吻顺着脖颈往下走,牙齿在锁骨上留下串细碎的印子,像给白瓷瓶盖了戳。“别咬……会被看见……”陆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像是撒娇。
“看见才好。”江起低笑,手却更放肆了些,指尖勾着布料边缘往下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灶房的火光忽然亮了亮——大概是柴火又爆了声。借着这点暖黄的光,陆池看见江起眼里的自己:衣襟散在肩头,脖颈泛着薄红,像株被骤雨打蔫的茉莉,却偏在蔫软里透出点勾人的艳。他忽然觉得浑身发软,抓着江起发尾的手不自觉松了,转而环住他的脖子,把自己送得更近些。
这个动作像道无声的指令。江起眼底的暗色瞬间浓得化不开,手臂猛地收紧,将人抱离地面按在方桌上。粗陶碗“哗啦”摔在地上,碎片溅起又落下,可谁也没顾得上——江起的唇已经封住了所有声响,他的指尖急切地探入陆池衣襟,带着灼人的热,却在刚触到皮肤时便放轻了力道,像捧着块怕碎的暖玉。
陆池的腿环住他的腰,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阵细碎的痒。他的鼻尖蹭着江起的鬓角,能闻到他发间的草屑味、汗水味,还有那点挥不去的野茶清香——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像杯烈酒,让他晕乎乎的,只想往更暖的地方钻。
“轻点……”他的声音埋在江起颈窝,带着点气音,“会被听见……”
“听见又怎样?”江起的吻落在他的耳尖,“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只能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陆池忽然抓住江起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灯……灯油……”
江起低笑,咬着他的耳垂说:“不用灯,我摸得着。”
他的手果然准确地找到了陆池的敏感点,引得对方一阵细碎的颤栗,把剩下的话都咽成了喘息。地上的碎瓷片映着灶房漏来的微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方桌还在轻轻晃,发出吱呀的呻吟,和着两人的呼吸,在这寂静的夜里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所有的暧昧和滚烫都兜在里面。
等灶房的火光彻底熄灭时,江起才抱着陆池起身。陆池的头靠在他肩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布料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被江起一碰就往下掉。“穿好……”他含糊地说,手却软得没力气。
江起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不穿了,省得等会儿又要脱。”
他抱着陆池往卧房走,脚步踩在碎瓷片上发出轻响,像在踩碎一地的月光。
卧房的床很窄,两人挤在一起,皮肤贴着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陆池的指尖划过江起胸口的疤——那是下午在茶园被茶枝划破的,现在又添了几道自己抓出来的红痕。
“疼吗?”他轻声问,指尖轻轻按了按那道旧疤。
江起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得又快又重:“这里疼。”
他低头吻住陆池的唇:“想把你揉进骨血里,怎么都不够。”
陆池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得更深。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进来,在被单上投下道银线,像道温柔的符咒,把这满室的滚烫和喘息,都轻轻裹了起来。
后半夜,陆池被渴醒了。
江起睡得很沉,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像怕他跑掉似的。陆池小心地挪开那只手,刚要起身,江起却忽然睁开眼——眼里清明得很,根本不像刚睡醒。
“渴了?”江起的声音带着点哑,先一步爬起来,披了件外衣就往灶房走。
很快,他端着杯温水回来,扶着陆池的后背喂他喝。温水滑过喉咙,把那点干涩压下去,陆池才觉得活过来些:“你没睡?”
“怕你醒了找不着我。”江起替他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手指在他胸口那圈红痕上轻轻划着,“疼吗?我是不是太急了……”
陆池摇摇头,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快。”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月光听见:“和你一样。”
江起的眼睛在夜里亮起来,像落了星子。他俯身吻下去,这次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陆池,我们会一直这样,对吧?”
陆池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点了点头。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指缝间的红痕照得很清,像道温柔的证明。
天快亮时,陆池又睡着了。这次睡得很沉,大概是累坏了。江起没睡,就撑着胳膊看他的睡颜——睫毛上沾着点月光,鼻尖泛着淡粉,嘴唇还留着点水的湿润。江起的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从眉心到唇角,不放过任何一寸。灶房的野茶还在陶壶里温着,香气漫进卧房,和着两人身上的气息,酿成了种特别的味道:有野茶的清苦,有肌肤的温热,还有藏不住的、浓得化不开的甜。
江起忽然想起上午在茶园,陆池问“我们会一直这样吗”。那时他答得响亮,心里却藏着点怕——怕这美好像晨雾,风一吹就散了。可现在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忽然就不怕了。管它以后会怎样,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满室的茶香和月光,这就够了。
他低头在陆池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像在盖一个永远有效的章。
“会的,一直这样。”
声音轻得只有月光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