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总裹着层柔纱似的静。陆池是被窗棂漏进来的光挠醒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正对上江起的目光——对方倚在床头,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雪晶,像落了把碎钻,正一瞬不瞬盯着他,嘴角噙着点促狭的笑,连喉结都跟着动了动,像在憋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看什么?”陆池往被子里缩了缩,颈侧还留着昨夜被窝里的暖,耳尖却先红了,“我脸上沾了雪?”
“比雪好看。”江起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喑哑,像浸了温水的丝绢,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指腹带着晨起的凉,蹭过他发烫的耳尖,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昨晚谁说要去堆雪人?再赖床,太阳该把院角的雪晒化成水洼了。”
提起雪人,陆池立刻清醒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江起按住后颈吻了下来。这个吻带着晨间的凉和彼此身上的暖,像晴雪落在炭火上,烫得人呼吸发紧。陆池的手抵在他胸口,推拒的力道渐渐软了,最后乖乖勾住对方的脖子,任由那点甜意顺着舌尖往四肢漫——江起的唇齿间还留着昨晚桂花酒的余韵,混着晨起的薄荷香,像偷喝了半盏冬日的温柔。
“唔……”他偏头躲开时,唇瓣被江起轻轻咬了下,酥麻的疼混着甜,从舌尖一直窜到心口。窗外的雪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把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帐上,像幅流动的画。
“再闹真的来不及了!”陆池喘着气推他,脸颊红得像檐下的冻柿子,“奶奶该笑话我们了。”
江起低笑,终于松开他,却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啃了下——力道轻得像雪落,留下道淡粉的印子,像雪地里落了片桃花瓣:“盖个章,免得你堆雪人时跟巷口卖糖人的小娃跑了。”
“谁会跟别人跑!”陆池气鼓鼓地套棉袄,指尖划过腕间的淡粉印子,像碰了碰滚烫的炭火,心里却甜丝丝的。
灶间的粥已经熬好了,米香混着咸菜的咸漫出来。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择菠菜,银白的头发沾着点灶灰,看见他们就笑:“小两口醒啦?快吃煮鸡蛋,吃完有力气堆雪人。”
陆池剥着鸡蛋,看江起蹲在灶前添柴——火光在他侧脸跳跃,把他眉骨处的阴影都映得柔和了,连煤块划破的小疤痕都像长了层暖光。“你的手还疼吗?”他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雪落。
江起回头,眼里的笑像融了的雪水:“早不疼了。倒是你——”他往陆池腕间瞥了眼,“被我咬的地方,没破吧?”
陆池的脸“腾”地红到脖颈,把剥好的鸡蛋往他嘴里塞:“吃你的!”
吃过早饭,两人拎着小铲子往院外走。阳光把雪地照得亮堂堂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飘着雪被晒化的清冽气,像刚开坛的米酒。陆池蹲在巷口滚雪球,手冻得通红,却不肯戴手套:“这样堆出来的雪人更亲!”
“笨死了。”江起弯腰把自己的棉手套摘下来,指尖还沾着灶前的炭灰,却仔细蹭了蹭手套内侧,才套在陆池手上——毛茸茸的羊毛立刻裹住陆池冻红的指尖,暖得他缩了缩脖子,“冻坏了手,晚上怎么抓我给你捂脚?”
“谁要抓你!”陆池嘴硬,却乖乖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起滚雪球。两人的掌心隔着手套相贴,暖意慢慢渗进去,把雪粒都烘得发潮。江起忽然低头,在他耳边呵了口气,带着雪的凉和桂茶的甜:“昨晚是谁抓着我衣角不放?喊着‘江起我怕’?”
陆池的耳尖瞬间红透,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衣领里塞。江起笑着躲,雪团砸在胸口,化成水渗进棉服,惹得他皱着眉拍胸口。末了,江起抓住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腕间的淡粉印子:“还闹?再闹雪人要堆成球了。”
雪人堆得很快,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江起找了两根炭条做眼睛,又扯了奶奶纳鞋底的红线,给两个雪人围上红围巾——高个雪人戴着歪歪扭扭的棉帽,矮个雪人怀里塞了个胡萝卜鼻子,像极了缩在墙角的小娃娃。陆池看着雪人脖子上的红围巾,忽然笑了:“真像我们。”
“本来就是我们。”江起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颈窝,带着点痒,“你看这个高的,是不是跟我一样帅?”
“臭美。”陆池往他怀里缩了缩,指尖戳了戳雪人的肚子,“我觉得矮的更可爱——像你堆的时候摔了一跤,把雪人撞歪了。”
江起低笑,在他颈窝亲了口,吻带着雪的凉和阳光的暖,惹得陆池往旁边躲,却被按得更紧。巷口的风卷着雪沫子掠过,把两人的笑声都裹了进去,像支轻快的歌。
中午的太阳把雪晒得有点化,屋檐滴下的雪水“滴答”响着,像挂了串水晶。陆池靠在廊下的竹椅上晒太阳,手里捧着本卷边的《诗经》,眼皮却越来越沉。江起端着刚沏好的桂花茶出来,看见他昏昏欲睡的模样,放轻脚步走过去——先把茶盏放在石桌上,再轻轻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腿上,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稳。
“别睡,”江起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蝴蝶,“刚晒化的雪水凉,小心着凉。”
陆池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含糊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就睡一会儿……”阳光透过他的发间,在江起的手背上投下晃动的金斑,像只跃动的小金子。
江起没说话,低头看着他的睡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角微微扬着,像梦到了堆好的雪人。他忽然倾身,唇瓣轻轻碰了碰陆池的唇——带着桂茶的余温,轻得像落在雪瓣上的阳光,没敢深入,只蹭了蹭就分开,像吻了片易碎的雪花。
陆池醒时,发现自己被抱回了屋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江起坐在火盆边翻书,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把书页都映得发红。“醒了?”江起抬头,眼里的笑像融了的蜜糖,“奶奶做了萝卜炖肉,快起来吃。”
陆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腕间多了根红绳——是用奶奶纳鞋底的粗线编的,打了个小巧的如意结,坠着颗江起跑了三趟镇才买到的小银铃,铃身刻着极小的“池”字,阳光照上去,银铃泛着柔润的光。
“你什么时候系的?”陆池晃了晃手腕,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像檐角的风铃声。
“趁你睡着的时候。”江起走过来,坐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手指勾住红绳的结,指尖蹭过他腕间的皮肤,“这是奶奶编的线,她说红绳能拴住福气。银铃是我求老周打的,刻了你的名字——这样你走到哪,我都能听见。”
陆池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抓住他的手,把那颗银铃贴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谢谢。”
萝卜炖肉的香气漫了满院,肉炖得脱骨,萝卜吸足了肉汁,甜得人舌尖发麻。陆池刚夹起一块肉,就被江起拦住:“慢点吃,烫。”他把肉吹了吹,才放进陆池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奶奶在旁边看着,忽然叹了句:“起山当年也这样,总把热乎的先给望川,自己吃凉的。”
陆池的脸有点热,往江起碗里夹了块排骨:“你也吃。”
江起低笑,把排骨又夹了回去:“给你补补,晚上才有力气……”
“江起!”陆池红着脸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羞人的话,奶奶却在旁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手里的纳底针晃得更快了。
午后的阳光把雪地晒得软绵绵的,像铺了层棉花。两人坐在火盆边烤栗子,栗子壳裂开的“噼啪”声里,混着银铃偶尔的轻响。陆池剥了颗栗子,吹凉了递过去。江起却偏要咬他的指尖——舌尖卷走栗子仁时,带起一阵酥麻,陆池的脸瞬间红到耳尖,伸手去掐他的胳膊,却被江起抓住手腕,按在膝头的毛毯上。
“江起!”陆池瞪他,却忍不住笑,“你又耍流氓!”
“谁耍流氓?”江起笑着把栗子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偷粮的松鼠,“是你主动喂我的。”
火盆的热气扑在两人脸上,陆池望着江起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藏了整个雪天的光。他忽然倾身,在江起唇上亲了口,带着栗子的甜和炭火的暖:“晚上做桂花糕好不好?要放很多桂花的那种。”
“好。”江起点头,忽然把他往怀里带了带,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不过要先付点定金。”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栗子的甜和炭火的暖,舌尖轻轻舔过陆池的唇角,像在品尝这满室的香。陆池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指尖陷进柔软的棉袄里,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像被敲响的暖炉。
“唔……”陆池偏头躲开时,唇瓣被江起轻轻咬了下,酥麻的疼混着痒,从舌尖一直窜到心口。火盆的光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跳动,把腕间的红绳都映得发亮,像道温柔的符咒。
夜色渐深,火盆的炭火烧得正旺,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温柔的形状。陆池靠在江起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腕间的银铃偶尔响一下,像在应和彼此的呼吸。
“江起,”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我们什么时候去落霞镇看看?我想爷爷了,还有阿禾奶奶做的桂花糖藕。”
江起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晚风:“等过了年,雪化了路好走,我们就去。给爷爷和阿禾奶奶磕个头,告诉他们我们成家了,过得很好。”
陆池点点头,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蹭过他锁骨处的红绳结——那是红绳松了,江起特意系了个小结,正好贴在他锁骨窝,带着江起的体温,暖得他安心。
“好,”他轻声说,“等去了,我要给爷爷看我们的雪人照片,还要给阿禾奶奶带桂花糕——就用奶奶教我的方法做的,肯定甜。”
江起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期待:“好,都听你的。”
陆池闭上眼睛,听着江起的心跳,腕间的银铃轻轻晃着,像在唱一首关于未来的歌。窗外的雪又下了点,落在屋檐上,发出细碎的响。他想,所谓的相守,大概就是这样——有晴雪映窗的暖,有桂花糕的甜,有红绳系着的牵挂,有人在烟火气里把你紧紧抱着,告诉你,无论走多远,都有一个人,会陪你回到最温暖的起点。
而这样的日子,他想和江起一起过,过到雪都化了,花又开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暖烘烘的屋里相拥,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把所有的时光都酿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