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日子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晚还听见蟋蟀在墙角弹琴,清晨推开窗,就见田埂上已经站了不少弯腰割稻的人,镰刀“唰唰”咬进稻秆的声响,混着晨露滴落的轻响,像支被露水浸软的歌谣。
“快起来,”江起隔着被子拍了拍陆池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今天要去割稻,晚了太阳该晒人了。”
陆池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不会割……”
“我教你。”江起的笑声带着点痒,凑到他耳边,“学会了,晚上给你做糖炒栗子,放桂花的那种。”
这话果然管用。陆池“腾”地坐起来,眼睛亮得像沾了晨露的星子:“真的?”
“骗你是小狗。”江起刮了下他的鼻尖,转身去拿镰刀,晨光落在他肩上,把蓝布褂子染成了蜜色。
田埂上的露水还没干,踩上去“咯吱”响。陆池跟着江起学握镰刀,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木柄,就被割稻的老汉笑着喊住:“小池小哥细皮嫩肉的,哪能干这个?去那边捆稻子吧,轻快些。”
江起也笑:“听见没?去捆稻子,别割到手。”
陆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拿起草绳。江起割稻的动作又快又稳,镰刀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似的,“唰唰”几下就割倒一片,稻穗坠着金黄的颗粒,在他脚边堆成小山。陆池蹲在旁边捆稻,草绳在他手里不听话,总系不紧,急得鼻尖冒汗。
“笨蛋。”江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教他把草绳绕成十字结,“要这样勒紧,不然扛的时候会散。”他的掌心贴着内陆池的手背,带着镰刀的凉意和稻秆的糙,轻轻帮他把绳结系紧,指腹蹭过他的手腕,痒得陆池缩了缩。
“学会了?”江起低头看他,额角的汗滴落在陆池的颈窝,烫得他轻颤。
“嗯。”陆池点头,却不敢看他,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日头爬到头顶时,田埂上飘来饭菜香。奶奶提着竹篮送饭来,里面是白米饭、炒青菜,还有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红烧肉。“快过来歇会儿,”她往陆池手里塞了双筷子,“小池肯定饿坏了。”
陆池坐在田埂上扒饭,看江起蹲在旁边狼吞虎咽,嘴角沾着点饭粒。他刚想提醒,对方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口,把饭粒蹭到了他嘴上。“你!”陆池气结,却被江起笑着捏住下巴,用指尖把饭粒刮走,还故意在他唇上多蹭了两下。
“吃你的!”陆池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他,却被推了回来。
“给你吃,”江起的声音含糊,“你瘦,要多补补。”
午后的阳光有点烈,江起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扣在陆池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别晒伤了,”他帮他系好帽绳,指尖划过他的下颌,“困了就去树荫下睡会儿。”
陆池摇摇头,跟着他往稻田深处走。风吹过稻浪,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耳边低语。江起忽然停下,转身把他按在稻垛上,周围的稻穗高得能遮住人,像个天然的屏障。
“干嘛?”陆池的心跳有点快,草帽歪在一边。
“想亲你。”江起说得坦荡,低头吻了下来。这个吻带着阳光的烈和稻穗的香,江起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带着点急切的力道,仿佛要把这滚烫的午后都吻进彼此的骨血里。陆池的手抵在他胸口,推拒的力道却越来越软,最后乖乖地搭在他肩上,任由那点热意顺着舌尖往心里钻。
“唔……”陆池喘不过气,偏头躲开时,唇瓣被江起轻轻咬了下,酥麻的疼混着甜,从舌尖一直窜到心口。
“怕了?”江起的额头抵着他的,呼吸交缠间,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脸颊泛红,眼尾湿漉漉的。
陆池摇摇头,忽然踮起脚,主动吻了回去。稻浪在他们身边翻滚,像片金色的海,把所有的声响都吞没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寂静的田野里轻轻漾开。
直到夕阳把稻穗染成琥珀色,两人才扛着最后一捆稻子往回走。江起的肩上扛着大半捆,陆池的小半捆还晃悠,他伸手想帮忙,却被按住手。“不用,”陆池咬着牙,“我自己能行。”
江起低笑,放慢脚步等他,草帽的影子和他的叠在一起,在田埂上拖得老长。“晚上想吃什么?”他忽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糖炒栗子,”陆池的声音带着点喘,“你说的,放桂花的。”
“忘不了。”江起的笑声混着稻浪的响,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甜。
回到家时,奶奶已经烧好了热水。两人在院子里洗手,江起忽然从背后抱住陆池,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颈窝,带着点温热的痒。“累坏了吧?”他的手轻轻揉着他的腰,“晚上给你按按。”
“谁要你按。”陆池嘴硬,却往他怀里缩了缩。
灶间很快飘起栗子的甜香。江起把栗子倒进锅里,加了糖和桂花,用小火慢慢炒,栗子壳裂开的“噼啪”声里,甜香漫得满院都是。陆池蹲在旁边看,忽然被江起塞了颗剥好的栗子,烫得他赶紧吐在手里,却被对方趁机含住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江起!”陆池红着脸抽回手,却被他拉住手腕往怀里带,灶膛的火光在两人脸上跳跃,映得彼此的眼睛都亮闪闪的。
“小池,”江起的吻落在他的唇角,带着栗子的甜和桂花的香,“等收完稻子,我们就去镇上扯块红布,把院子里的葡萄架搭起来,好不好?”
“好啊,”陆池的声音软下来,“再买两盏灯笼,挂在葡萄架下,晚上亮堂堂的。”
“还要在窗台上摆盆月季,”江起补充道,“要红色的,像你害羞时的脸。”
“你才像!”陆池瞪了他一眼,却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夜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窗外的虫鸣已经稀了,只有风吹过稻垛的“沙沙”声。陆池靠在江起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或许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割稻,有人为你炒栗子,有人在稻浪里偷偷吻你,把日子过成沾满稻香的诗。
江起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晚风。“陆池,”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们这样,算不算把爷爷他们的日子,过成了我们的?”
陆池往他怀里蹭了蹭,在他胸口轻轻点头:“算。”
月光淌过窗棂,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稻壳的碎屑沾在指尖,像撒了把金色的粉。陆池闭上眼睛,听着江起沉稳的心跳,忽然笑了。他想,不管时光过去多久,不管岁月留下多少痕迹,只要彼此的手紧紧牵着,就能把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爱意,种进田埂里,等到明年秋收时,长出满仓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