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夕阳把山路染成了蜜糖色。陆池攥着那本泛黄的相册,指尖划过封面磨损的纹路,忽然被江起握住手。对方的掌心带着汗湿的潮气,却烫得人安心。
“别攥那么紧,”江起的声音混着风声,“纸都要被你捏碎了。”
陆池松了松手,相册的边角硌得掌心发麻。“你看这张,”他翻开其中一页,照片上的年轻男子穿着中山装,眉眼间竟和江起有几分相似,“背面写的‘吾弟’,会不会是……”
“像不像我爷爷?”江起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小时候见过他的老照片,也是这样的眉眼,笑起来左边有个梨涡。”
陆池凑近看,果然在男子唇角发现个浅浅的凹陷,和江起笑时的模样几乎重合。“这也太巧了……”他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难道你爷爷和我爷爷……”
“是亲兄弟?”江起接过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遒劲有力,“你看这个,是你爷爷的笔迹吧?”
陆池点头,信上写着“一别十年,弟已娶妻,育有一子,名唤起山……”字迹末尾的墨点晕开,像滴未干的泪。“起山……”他喃喃道,“江起山,是你爷爷的名字?”
“嗯,”江起的喉结动了动,“我爸说,爷爷年轻时总念叨一个名字,叫‘望川’,原来……是你爷爷的字。”
山风忽然大了,吹得两人头发乱飞。陆池把信纸按在相册上,怕被风卷走,指尖却在颤抖——原来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线索,早已在血脉里系好了绳结,等着他们在多年后,循着彼此的温度找到对方。
“陆池,”江起忽然转身,握住他的肩膀,目光亮得惊人,“我们是不是……早就该在一起了?”
陆池的心跳漏了一拍,没等他回答,就被江起按在路边的老槐树上亲了个正着。这个吻带着山风的凉意和夕阳的暖,江起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带着点急切的力道,仿佛要把这迟到的时光都吻回来。陆池的手先是抵在他胸口,后来渐渐软了,顺着衣襟滑下去,紧紧攥住对方的腰带,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唔……”陆池喘不过气,偏头躲开时,唇瓣被江起轻轻咬了下,酥麻的疼混着甜,从舌尖一直窜到心口。
“疼吗?”江起的额头抵着他的,呼吸交缠间,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脸颊泛红,眼尾湿漉漉的。
陆池摇摇头,忽然踮起脚,主动吻了回去。山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远处的落霞镇亮起了第一盏灯,像颗被遗忘的星。他们在老槐树下相拥亲吻,像两株在暮色里攀援的藤蔓,把彼此的影子刻进对方的年轮里。
回到镇上时,客栈的灯笼已经亮了。老板娘看见他们,笑着端出晚饭:“两位小哥回来啦?今天的红烧肉炖得烂,快趁热吃。”
陆池扒着饭,目光却总落在相册上。江起夹了块排骨给他,骨头上的肉炖得脱骨,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别想了,”他低声说,“明天去趟镇西的老邮局,说不定能找到当年的信件。”
“嗯。”陆池点头,却把排骨又夹回江起碗里,“你多吃点,下午在水里耗了那么多力气。”
江起低笑,故意把排骨往他嘴边送:“喂我。”
陆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把排骨喂到他嘴里,指尖被对方轻轻含了下,烫得他猛地缩回手。老板娘在旁边收拾桌子,假装没看见,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夜里,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看相册。月光透过窗棂,在照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陆池忽然发现,爷爷和阿禾奶奶的合影里,奶奶戴着的银镯子,和江起钱包里的那半块碎银纹路相似。
“你看这个,”他指着镯子,“是不是很像?”
江起拿出那半块碎银,果然和镯子上的缠枝纹能对上。“这是我奶奶的遗物,”他的声音很轻,“她说这是年轻时一位姐姐送的,还说要是遇到戴另一半的人,要好好待人家。”
陆池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他往江起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江起,”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们是不是……被很多人祝福着?”
“是。”江起收紧手臂,在他发顶亲了亲,“从爷爷那辈,到现在,一直都是。”
月光淌过床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起的手顺着陆池的脊椎往下滑,指尖碾过皮肤时,惹得他轻颤。“别闹……”陆池的声音软绵绵的,却把腿往对方身上缠得更紧。
“不闹,”江起的吻落在他的锁骨,声音哑得厉害,“就抱抱你。”
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皮肤,从颈窝到心口,再往下,带着珍视的温柔。陆池的手抓着江起的头发,指腹陷进柔软的发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和月光流淌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江起……”陆池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像风中的铃兰。
“我在。”江起的回应混着吻,落在他的唇角,“别怕。”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陆池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和藏在克制下的汹涌。像山涧的溪流撞上岩石,明明想奔涌向前,却又怕惊了水里的月。直到陆池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用吻代替回应,江起才像解开了束缚的风,带着他一起坠入更深的温柔里。
月光被云遮住时,陆池靠在江起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像听着最安稳的鼓点。“你说,爷爷他们当年,是不是也这样?”他忽然开口,指尖在对方胸口画着圈。
“大概是吧,”江起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在渡口的槐树下,在海边的礁石上,偷偷牵手,偷偷亲吻,像我们现在这样。”
陆池笑了,往他怀里蹭得更紧。“真好啊,”他轻声说,“他们的故事,在我们身上继续着。”
第二天清晨,两人去了镇西的老邮局。绿漆斑驳的柜台后,坐着位戴老花镜的老人,听见他们要查几十年前的信件,慢悠悠地打开了积灰的档案柜。
“姓陆,名望川是吧?”老人翻着泛黄的邮册,“有了,1953年到1965年,每年两封,都是寄往同一个地址——青溪镇江家坳。”
江起的眼睛亮了:“是我老家!”
老人把信件递给他们,信封已经脆得一碰就碎。陆池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写着家常的琐事,庄稼的收成,还有一句反复出现的话:“待秋收后,必去看你。”
“秋收……”江起忽然想起什么,“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1965年的秋天,他去了落霞镇,说要等一个人,等了整整三个月。”
陆池的指尖划过信末的日期,1965年8月15日,正是秋收前。“他一定是收到了这封信,”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可我爷爷那年冬天生了病,没能来……”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那年冬天特别冷,江家坳的江老汉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等了三个月,大雪封山那天才回去,回去就病了,再也没起来。”
陆池和江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红。原来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约定,都藏在了风雪里,等着后人用重逢来温暖。
离开邮局时,阳光正好。江起忽然握住陆池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一下:“去我老家看看吧,青溪镇江家坳,看看爷爷等了一辈子的地方。”
陆池点头,他抬头看向江起,对方的睫毛上沾着阳光的碎金,笑起来左边的梨涡浅浅的,和照片上的年轻男子一模一样。“好,”他踮起脚,在江起唇上亲了亲,“去看看我们被祝福的地方。”
镇上的马车“哒哒”地往前赶,背包上的铃铛随着颠簸响个不停。陆池靠在江起肩上,手里攥着那本相册,忽然觉得,所谓的旅途,从来都不是为了寻找终点,而是为了在路途中,找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爱意,然后带着它们,继续往下走。
江起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指尖划着圈。陆池往他怀里缩了缩,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笑了。马车驶过镇口的老槐树,树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盖了个温柔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