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格外清透,像淬了冰的银,淌过窗棂落在床脚。陆池是被冻醒的,身上的薄被滑到腰际,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趴在江起胸口,对方的手臂松松地圈着他的肩,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竹林。
“醒了?”江起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喑哑,指尖在他后颈轻轻划着圈,惹得陆池轻颤,“是不是冷了?”
陆池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过他锁骨处淡粉色的咬痕——那是昨夜失控时留下的。“嗯,”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未散的慵懒,“月光太凉了。”
江起低笑,伸手把被子拉上来,裹住两人,自己则往内侧挪了挪,让月光恰好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你看,”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陆池掌心的纹路,“你的生命线跟我的很像,都弯弯绕绕的,最后却缠在了一起。”
陆池低头看,两人的手掌交叠着,他的生命线细而浅,江起的则深而阔,果然在中段纠缠成一团,像两株盘根错节的古藤。“胡说,”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手相都是骗人的。”
“骗不骗人,你说了不算。”江起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碎的星子,“得我们一起走下去才知道。”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月光的清冽和彼此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陆池起初还想躲,后来也渐渐软了身子,任由江起的手顺着脊椎往下滑,指尖碾过皮肤时,像有细碎的火星炸开,一路烧到心口。
“唔……”陆池的手搭在江起肩上,指甲不经意间掐进对方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江起低笑,吻却没停,从唇角到耳垂,再到锁骨,温柔得像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宝。
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月光流淌的轻响,和两人交缠的呼吸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荡开一圈圈涟漪。陆池能感觉到江起的心跳,跟自己的重合在一起,快得像要挣脱胸膛,却又稳稳地,一下下撞在彼此的骨头上。
直到晨光爬上窗棂,江起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两人都有些喘。陆池的嘴唇被吻得泛着水光,眼尾泛红,像只被雨淋湿的鹿。“起了,”江起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声音哑得厉害,“再躺下去,老木匠该笑话我们懒了。”
陆池别过脸,没说话,耳根却红透了。
起床时,陆池才发现那把刻着星图的木梳掉在地上,梳齿间还缠着几根自己的头发。他捡起来,用指尖拂去上面的灰尘,晨光透过梳齿的缝隙,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星星落在了手里。
“在看什么?”江起端着水盆进来,看见他对着木梳出神,忍不住凑过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看这里,”陆池指着梳背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缺口,“好像能跟铜符对上。”他从怀里摸出那枚铜符,试着往缺口处一嵌,果然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长在一起。
江起的眼睛亮了:“爷爷的线索果然环环相扣!你看铜符背面,好像有字!”
陆池把铜符翻过来,晨光下,原本模糊的刻痕渐渐清晰,是三个小字:“望月崖”。
“望月崖?”江起皱眉,“落霞镇附近有这座山吗?”
“昨天听茶馆老板说过,”陆池回忆着,“在后山深处,据说月圆之夜,站在崖顶能看见月亮落在山坳里,像块碎银。”
江起握住他的手,指尖在“望月崖”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看来下一站就是这儿了。”他忽然低头,在陆池手背上亲了一下,“不过不急,先去吃早饭,我听说镇上的豆腐脑特别香。”
陆池被他亲得手一麻,木梳差点脱手。“就知道吃!”他瞪了江起一眼,却把铜符和木梳小心地放进怀里,贴身藏好。
镇上的早市格外热闹。豆腐脑摊前排着长队,白嫩嫩的豆腐脑浇上红油辣子,撒把香菜,香气能飘出半条街。江起排队时,陆池在旁边买了两根油条,刚递过去一根,就被江起咬掉半根,酥皮簌簌落在两人手背上。
“慢点吃!”陆池替他擦掉指尖的碎屑,指尖蹭过他的指腹,带着点痒意。
“谁让你买的这么香。”江起含糊地说,眼睛却盯着豆腐脑摊,像只等着投喂的大型犬。
等两人端着豆腐脑找了个角落坐下,陆池才发现江起的嘴角沾着点红油。他刚想提醒,对方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口,把那点红油蹭到了他嘴上。“你!”陆池气结,却看见江起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只能认命地用纸巾擦掉,连带着自己嘴上的一起。
“对了,”江起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昨天路过杂货店,看见这个挺好看的。”里面是两个银色的小铃铛,系着红绳,摇起来“叮铃”作响。
“买这干嘛?”陆池拿起一个,铃铛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给你系在包上,”江起说着,抢过他的背包,把铃铛系在背带上,“这样你走丢了,我一听声音就知道在哪。”
“我才不会走丢!”陆池嘟囔着,却把另一个铃铛抢过来,系在了江起的背包上,“那你也别想跑。”
江起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跑哪儿去?你在哪,我就在哪儿。”
吃完早饭,两人往后山走。山路比想象中难走,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偶尔还有碎石滚落。江起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拉陆池一把,两人的背包碰在一起,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分明。
“你听,”陆池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好像有水流声。”
江起也停下,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密林深处隐约有银光闪动。“应该是条小溪,”他拉着陆池的手,“去那边歇歇脚,喝点水。”
小溪果然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池蹲在溪边洗手,江起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颈窝,带着点温热的痒。
“陆池,”江起的声音很轻,像溪水的流淌,“等找到所有线索,我们就找个像这样的地方住下来,好不好?盖间小木屋,门前种满花,每天听着溪水声醒来。”
陆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身,在江起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像吻一片飘落的花瓣。“好啊,”他轻声说,“还要养只狗,让它每天跟着我们上山采药,下河摸鱼。”
“还要养只猫,”江起补充道,“让它每天趴在屋檐上晒太阳,懒得理我们。”
两人相视而笑,溪水在脚边潺潺流淌,铃铛的响声混着笑声,像一首轻快的歌。陆池忽然觉得,或许爷爷留下的线索,从来都不是目的,而是让他们相遇、相守的借口——就像这枚星梳,这场旅途,最终都是为了让他们找到彼此。
走到半山腰时,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陆池被吹得睁不开眼,江起赶紧把他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风。“小心点,”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前面好像就是望月崖了。”
果然,绕过一片陡峭的岩壁,眼前豁然开朗。望月崖像被巨斧劈开的一样,崖顶平坦开阔,能看见远处的落霞镇像个小小的沙盘,山坳里积着一汪水,映着天光,真像块碎银。
“你看那汪水,”陆池指着山坳,“果然像月亮落在里面。”
江起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铜符和木梳,对着阳光摆弄着。忽然,铜符反射的光落在木梳的星图上,星图的纹路竟然亮起淡淡的金光,在崖顶投下一道光柱,直指山坳里的水潭。
“有反应了!”陆池的声音带着兴奋,“水潭里一定有东西!”
江起握住他的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走,下去看看。”
下山坳的路更陡,几乎是踩着碎石往下滑。江起始终紧紧牵着陆池的手,两人的背包撞在一起,铃铛响得急促,像在为他们的心跳伴奏。快到水潭时,陆池脚下一滑,江起赶紧把他拽进怀里,两人滚在草地上,幸好草厚,没摔伤。
“没事吧?”江起紧张地检查着他的胳膊,看见只是蹭破点皮,才松了口气,却在他额头上亲了口,带着点后怕的颤抖,“吓死我了。”
陆池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没事。”
水潭比想象中深,墨绿的水面像块巨大的翡翠,倒映着崖顶的天空。江起捡起块石头扔进去,“咚”的一声,很久才传来回响。“看来不浅,”他皱着眉,“怎么下去?”
陆池忽然指着潭边的一棵老树:“你看,那树上好像有藤条。”
果然,老树上缠着根粗壮的藤条,一直垂到水面。江起拉了拉,藤条很结实。“我先下去看看,”他转身看着陆池,眼神认真,“你在上面等着,别乱动。”
“不行,”陆池抓住他的手腕,“要去一起去。”
江起看着他眼里的坚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两人的背包解下来放在岸边,只带着铜符和木梳。“抓紧了。”他说着,先顺着藤条往下滑,陆池紧随其后,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铃铛的响声落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潭水比想象中凉,刚没过膝盖就深不见底。江起把陆池护在怀里,慢慢往潭中心走,水渐渐没过腰际,胸口,最后到了脖颈。“你看水底!”陆池忽然指着下方,铜符和木梳在水里发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水底的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和星图相似的纹路。
江起深吸一口气,带着陆池往下潜。石板上果然有个凹槽,正好能放下铜符和木梳。当两者嵌进去的瞬间,水底忽然亮起耀眼的光芒,整个水潭像被点燃了一样,温暖的光包裹着两人,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光芒散去时,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江起把木盒拿出来,拉着陆池浮出水面,两人趴在岸边大口喘气,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草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打开看看。”陆池的声音带着激动,指尖都在发抖。
江起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相册,还有半块玉佩——和陆池脖子上挂着的那半正好能拼成一块完整的圆月。相册里贴着些老照片,有爷爷和阿禾奶奶年轻时的合影,还有一张陌生的男子照片,背面写着“吾弟亲启”。
“这是……”陆池的声音有点发颤,“爷爷的弟弟?”
江起拿起那半块玉佩,和陆池的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看来爷爷的线索,不只是关于爱情,”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男子,“还有亲情。”
夕阳西下时,两人往山下走。背包上的铃铛响得轻快,像在为这个发现欢呼。陆池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江起,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下去。这个吻带着水的微凉和阳光的暖,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江起,”他喘着气说,“不管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
江起的眼里亮得像落满了星子,他紧紧抱住陆池,在他耳边低语:“好,一辈子都一起。”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水潭的潮气,两人交握的手心,仿佛还残留着水底光芒的温度,和彼此生命线纠缠的纹路——那是比任何星图都清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