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远,换作车轮陷进黄土的闷响时,陆池正趴在车窗边数掠过的白杨树。江起坐在对面,指尖转着那枚铜符,阳光透过车帘缝隙斜切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只跃动的金甲虫。
“还有三天才能到下一个驿站。”江起忽然开口,把铜符塞进陆池手心,“握着吧,凉丝丝的,能提神。”
陆池捏着那枚刻着云纹的铜符,确实带着玉石般的凉意,顺着掌心往四肢漫。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江起的目光,对方眼里盛着笑,像把揉碎的星子全装了进去。“昨晚在客栈,你是不是偷偷亲我了?”江起忽然倾身靠近,马车颠簸了一下,他的鼻尖擦过陆池的耳廓,“我醒着。”
陆池的耳尖“腾”地红透,猛地往后缩,后脑勺撞在车壁上。“你胡说!”他攥紧铜符,冰凉的触感也压不住发烫的脸颊,“我明明看你睡得很沉……”
“哦?那就是我做梦了?”江起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发旋时,陆池像被烫到似的颤了颤,“梦到你踮着脚凑过来,睫毛扫得我下巴痒,亲完还傻乎乎地笑,嘴角沾着点糖渣——是昨天买的桂花糖吧?”
被说中细节的陆池更窘迫了,抓起手边的布包就往江起身上砸。布包里的干粮发出“窸窣”声响,江起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马车正好碾过石块,车身猛地一歪,陆池惊呼着跌进他怀里,唇瓣不偏不倚撞在江起的下巴上。
“你看,”江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意的震动透过胸腔传来,“这下可不是做梦了。”
陆池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江起圈住腰按得更紧。对方的呼吸落在颈窝,带着清晨喝的米粥香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江起胸膛的起伏,还有腰间那只手的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放开……”他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反而像在撒娇。
江起偏不听,反而低头,用鼻尖蹭他的颈侧,把他的碎发全蹭到耳后。“陆池,”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带着点认真,“我们这样,算不算‘深入交流’?”
陆池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反驳,唇就被堵住了。
那是个带着桂花糖余味的吻,江起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过他的唇角,把那点残留的甜意卷走。陆池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试探着抬手搂住江起的脖子。这个回应像给了江起信号,他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缠间,连呼吸都变得黏腻起来。马车的颠簸成了天然的掩护,他们在摇晃的车厢里相拥亲吻,像两株在风中纠缠的藤蔓,分不清彼此的枝叶。
不知过了多久,江起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两人都喘着气,鼻尖相抵。陆池的嘴唇被吻得泛红,眼神湿漉漉的,像含着水汽。“你……”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江起用指腹按住了唇。
“嘘,”江起往车窗外看了眼,“快到补给点了,再闹下去,被人看见要笑话的。”他替陆池理了理皱掉的衣襟,指尖滑过他的锁骨时,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陆池瑟缩了一下,才低笑着收回手。
马车停在路边的茶棚时,陆池的脸颊还泛着红。江起先跳下车,再回身伸出手,掌心向上。陆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被他一把拉下车。茶棚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见他们下来,吆喝着递上两碗凉茶:“两位小哥看着面生,是往西边去?”
“是啊,”江起接过茶碗,递了一碗给陆池,“去寻个故人。”
“那可得赶赶脚,”老板擦着桌子,“前几天下过雨,前面那段路不好走,晚上最好住驿站,别在荒郊野外歇脚——听说有狼群出没呢。”
陆池喝着凉茶,听见“狼群”两个字时抖了一下。江起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怕了?”
“才没有。”陆池嘴硬,却悄悄往他身后躲了半寸。
江起低笑,付了茶钱后,又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陆池:“含着,酸劲儿能壮胆。”
糖葫芦的糖衣脆甜,咬开后是山楂的酸,陆池眯着眼咂嘴时,江起忽然凑过来,咬走了他手里串最顶上的那颗。“你自己有!”陆池瞪他,却看见对方嚼着山楂,眼里的笑像浸了蜜。
重新上路时,陆池靠在车壁上打盹,江起在旁边翻看地图。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车厢地板上交叠。陆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江起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个叫“落霞镇”的地方,那里被圈了个红圈。
“我们要去这里?”他揉着眼睛问。
“嗯,”江起点头,把地图挪到他面前,“老板娘说这里有个老木匠,可能见过爷爷说的那把刻着星图的木梳。”他指尖点在红圈上,“明天就能到,镇上有客栈,不用怕狼。”
陆池看着地图上的红圈,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吻,脸颊又热了。他往江起身边挪了挪,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那今晚……就在驿站歇脚?”
“当然。”江起侧过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声音温柔得像晚风,“等会儿到了驿站,我去买只烧鸡,再打壶酒,我们好好‘深入交流’一下,嗯?”
陆池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偷偷扬起。马车继续往前,车轮碾过黄土的声音,混着两人抑制不住的轻笑声,在暮色渐浓的驿路上,荡出一圈圈甜丝丝的涟漪。
到驿站时,天刚擦黑。江起果然买了烧鸡和一壶米酒,还端了盆热水回来。“先擦把脸。”他把帕子拧干,递到陆池面前,看着对方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忍不住伸手替他重新擦了擦耳根,“擦不干净,像只小花猫。”
陆池拍开他的手,自己仔细擦了起来。等他收拾好,江起已经把烧鸡撕好,米酒倒在两个粗瓷碗里,腾起淡淡的白汽。“来,”江起举杯,“敬我们离线索又近了一步。”
陆池和他碰了碰碗,米酒入口微甜,带着点后劲,喝下去暖烘烘的。烧鸡的皮脆肉嫩,江起把鸡腿撕下来递给他,自己啃着鸡架,时不时给陆池夹块鸡皮。“慢点吃,”他笑着擦掉陆池嘴角的油,“没人跟你抢。”
窗外忽然起了风,吹得窗纸“哗啦啦”响。陆池抬头看了眼,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让他下意识地往江起身边靠了靠。“别怕,”江起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驿站有护卫,狼不敢靠近。”
吃完东西,江起去还碗时,陆池趁机铺好了床。驿站的床不大,勉强能睡两个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枕头并在了一起。江起回来时,看见这一幕,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打算跟我挤一张床?”
“不然呢?”陆池别过脸,“难道让你睡地上?”
“那我可太荣幸了。”江起脱了外套,躺在外侧,故意往床边挪了挪,“来吧,陆小池,哥哥给你留了大半张床。”
陆池哼了一声,吹灭烛火躺了进去。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渐渐清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陆池往内侧缩了缩,后背却还是碰到了江起的胸膛,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他睡不着。
“睡不着?”江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点笑意。
“没有。”陆池闭着眼撒谎。
下一秒,他就被翻了个身,面对面撞进江起怀里。对方的手扣在他后颈,迫使他抬头,紧接着,一个带着米酒香气的吻落了下来。这个吻比下午在马车上的更沉,带着点酒后的微醺,江起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把他的呼吸都卷了进去。
陆池的手先是抵在江起胸口,后来不知怎么就缠上了他的后背,指尖陷进对方的衣衫里。他能感觉到江起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带着滚烫的温度,让他忍不住颤栗。“江起……”他含糊地唤着,声音里带着点求饶,又有点别的什么,像藤蔓一样缠人。
“我在。”江起的吻移到他的下颌,再往下,落在颈窝,轻轻啃咬着。陆池的脖子很敏感,被这样对待时,他忍不住弓起身子,像条濒死的鱼,只能紧紧抓着江起这根浮木。
窗外的风声更紧了,夹杂着远处的狼嚎,却像是在为帐内的喘息伴奏。江起的手停在他的腰间,没有再往下,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布料下的皮肤。“陆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陆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把脸埋得更深。江起笑了,吻了吻他的发顶,伸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后半夜,陆池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缠在江起身上,腿搭在对方的腰上,脸埋在他的胸口。江起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手还虚虚地圈着他的背。陆池没动,就这么听着他的心跳声,像听着最安稳的鼓点,慢慢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陆池是被阳光晒醒的。江起已经起了,正坐在桌边擦他那把短剑,晨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陆池看着他的手指在剑柄上灵活地转动,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一直走下去,好像也不错。
“醒了?”江起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快起来收拾,吃过早饭就得走了,落霞镇还等着我们呢。”
陆池嗯了一声,掀开被子时,忽然发现自己的领口歪了,颈侧还有点疼——那是昨晚江起留下的痕迹。他瞪了江起一眼,对方却装作没看见,只是把一件干净的外衫递过来,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马车再次启动时,陆池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手里捏着那枚铜符。阳光正好,风也温柔,他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江起,对方正在闭目养神,唇角却微微扬着。陆池忽然觉得,所谓的“深入交流”,或许不只是昨夜的吻与纠缠,更是此刻这样,哪怕不说话,也能感觉到的、流淌在空气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