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陆池是被冻醒的。礁石上的露水浸得衣背发凉,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还枕在江起腿上,对方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带着体温的余温,却挡不住清晨的海风。
“醒了?”江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手还搭在他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怎么不多睡会儿?”
陆池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冰凉的牛仔裤,带着点布料的粗糙感。“冷。”他的声音闷闷的,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江起低笑,把他捞进怀里坐好,外套拢得更紧些,自己则敞开衬衫,用体温焐着他的后背。“早知道带条毯子了。”他的下巴抵着陆池的发顶,呼吸带着点晨起的沙哑,“昨晚谁说明月当空不冷的?”
“那时候不冷……”陆池嘟囔着,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现在太阳没出来,风也欺负人。”
江起被他逗笑,低头在他发间亲了亲,带着点凉意的唇瓣蹭过发丝,惹得陆池轻颤。“再忍会儿,等太阳出来就暖了。”他的手顺着外套往里探,隔着薄衫捂住陆池的腰,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痒。
两人就这么抱着,在礁石上等着日出。海平线渐渐泛起鱼肚白,把海水染成淡紫色,远处的渔船亮起孤灯,像悬在墨色绸缎上的星子。陆池看着那抹越来越亮的白,忽然想起在鹰嘴山看的日出,那时身边也是这个人,只是心境早已不同。
“你看。”江起忽然低唤,指尖指向海平线。
一轮红日正挣脱云层,半张脸浸在海水里,金红的光瞬间铺满海面,像打翻了熔金的熔炉。浪花被染成琥珀色,礁石的阴影被拉得老长,连带着他们交叠的影子,都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比上次的好看。”陆池轻声说,眼里映着跳动的金光。
“因为身边的人更亲了。”江起低头吻他,带着阳光初升的暖意。这个吻很轻,像海浪拂过沙滩,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唇瓣,把晨光的味道都渡了过去。
陆池闭着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这个带着咸涩海风的吻。礁石上的露水顺着衣摆滴落,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在沙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很快又被风吹干,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回去吧。”江起松开他时,两人的唇上都沾着潮气,“该吃早饭了,再晚老板娘要收摊了。”
陆池点点头,被他牵着往回走。沙滩上还留着昨夜渔火节的痕迹,散落的灯笼骨架、燃尽的蜡烛头,还有被人踩乱的沙堆,像一幅被揉皱的画。江起忽然停下,指着沙地上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看,这是昨晚我们跑着去放灯的脚印。”
陆池凑近看,那串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旁边还跟着一串稍大些的,明显是江起的。海浪已经漫上来过,脚印被冲得模糊,却还能看出交叠的痕迹。“快被海水冲没了。”他轻声说,有点舍不得。
“冲没了也没关系。”江起握住他的手,往自己手心按了按,“记在这儿了。”
陆池看着他摊开的掌心,那里有几道浅浅的月牙痕,是自己昨晚紧张时掐的。他忽然笑了,弯腰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把两人的脚印圈在里面。“这样就冲不走了。”
江起也跟着蹲下,在爱心旁边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一个长头发(硬说那是陆池),一个短头发(是他自己)。“这样更保险。”他的指尖蹭过陆池的手背,带着沙粒的粗糙感,痒得人想躲。
等两人终于闹够了往回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老板娘看见他们,笑着端出两碗热豆浆:“小年轻就是有精神,看日出看到现在。”她往陆池碗里多放了勺糖,“快喝点甜的,暖暖身子。”
豆浆的热气模糊了镜片,陆池喝着甜丝丝的浆汁,看江起正低头剥鸡蛋,指尖捏着蛋壳轻轻一磕,动作熟练得不像话。“给。”江起把剥好的鸡蛋递过来,蛋白光滑得像玉,“刚煮好的,烫,慢点吃。”
陆池接过鸡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顿,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江起忽然笑了,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昨晚在礁石上,你往我怀里钻的样子,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陆池的脸“腾”地红了,把鸡蛋往他嘴里塞:“吃你的!”
江起张口咬住,顺势含住了他的指尖,轻轻舔了一下。温热的触感让陆池猛地缩回手,瞪他的眼神却没什么力道,反而像在撒娇。老板娘在旁边收拾碗筷,假装没看见,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吃过早饭,两人回房整理行李。这次要往西走,不知要去多久,江起把罗盘和铜符仔细包好,放进背包最里层,又把陆池的几件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塞在他的背包里。“西边说不定比海边凉,多带点衣服。”
陆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江起,”他的声音很轻,“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这里?”
“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江起转过身,把他圈在怀里,“等找到所有线索,我们就回来住上一个月,每天看海,捡贝壳,放花灯。”
“好。”陆池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往他怀里蹭了蹭。
收拾完行李,离出发还有点时间。两人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江起靠在藤椅上,陆池枕着他的腿,像昨晚在礁石上那样。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得人犯困。
“陆池,”江起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动作轻柔,“你说爷爷和阿禾奶奶,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舍不得分开?”
“肯定是。”陆池闭着眼,声音含糊,“不然爷爷不会留那么多线索,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故事。”
江起低头吻他的额头,带着阳光的温度。“那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把日子过成故事,以后也让别人羡慕。”
陆池笑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阳台外的海浪声轻轻拍打着,像在为这个约定伴奏。他忽然觉得,不管往西走会遇到什么,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该出发了。老板娘送他们到码头,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是些路上吃的干粮,还有两罐鱼酱,配馒头吃香得很。”她看着两人,眼里带着点不舍,“路上小心,有空常回来看看。”
“谢谢老板娘。”陆池接过布包,眼眶有点热。
江起买了两张往西去的车票,拉着陆池的手往车站走。路过那家糖画摊时,老人还在,看见他们笑着挥了挥手。陆池忽然停下脚步,江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他的意思,拉着他走了过去。
“还是要并蒂莲吗?”老人笑眯眯地问。
“嗯。”江起点头,看着老人用铜勺在石板上游走,很快又画出两朵相依的莲花,糖浆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拿着。”江起接过糖画,递到陆池嘴边,“趁热吃,像爷爷说的那样,日子要趁热过才甜。”
陆池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焦糖的微苦,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不舍,有期待,更多的却是身边这个人带来的甜。
他看着江起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陆池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带着糖画的甜意和阳光的暖。
“走了。”他笑着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嗯,走了。”江起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安心。
两人并肩往车站走,糖画在手里慢慢融化,黏住了指尖,像他们交缠的情意,再也分不开了。身后的海浪声渐渐远了,身前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的手紧紧牵着,就一定能走到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