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佳人 第83章 分化

冯季离开杨复瑾的密宅前，杨复瑾又叫住了他。

一直躬腰低头的人抬起眼皮子，比起方才还谨慎，他听到杨复瑾问：“卢昶在岭南表现如何？”

冯季状似疑惑：“卢大人……”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个不管事的，潮州政事他好像也说不上什么话，大多是元大人独揽大权。”

杨复瑾嗯了一声，挥手让冯季离开。

账本的事惹怒了杨复瑾，为免多生事端，不待秋后冯寺年就被斩首，而新任的市舶提举，便是冯家旁系冯季。

一切都如元诚预料，他总算放下心来。

冯季担任市舶提举后，第一件事便是规范商船行航。以前因为冯家独大，往来商船被讹诈甚多，多不愿意在冯家港湾停岸，此举也算一扫往日腌臜。

第二件事，便是冯家旁系的船脱离嫡系，单独组成航队。

这是与卢昶商量后最好的办法，慢慢分化冯家。

冯季知道冯家嫡系不会同意他们单独组航，做海船商贸的，都是家族联合，出行的线路绝密，由有经验的老师傅在旁协助，倘若脱离家族，对旁系船队也不利。

如何破除这个僵局？

还是崔东池来帮了一把，他的船队多受冯家抵制，若能击垮冯家，他可以分去冯家多少市场？

身为商人，他自问为了利益，手段也不会多光明。

在卢昶相助下，得知了冯家船队归来的航线，他让人扮作海盗，在海途袭击了冯家船队。

在海上猖狂几十年，冯家与海盗早已有合作，船上扬着“冯”字旗帜的商船一律不劫，因为冯家会定时给他们钱财。

可若没扬着冯家旗帜的，便无所顾忌，只管劫掠，冯家也是用这个办法控制其他家商船的。

快进冯家控制的海域后，船队放松警惕，却没想到无数人从海底钻出来，爬上船队，烧杀抢掠，半天功夫后，七八艘大船被抢劫一空，甚至有两艘船只沉入海底，不见天日。

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发生了这种事，冯家怎么能忍，可来不及找海盗的麻烦，众人就要考虑船上丢失的货物要怎么办了。

这次船队是从域外回来，出海远行再顺利返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天气不好，大风大浪随时会掀翻船只或让船队迷路，域外还有海盗，随时要警惕防备，所以海上商船虽获利颇丰，可风险也极大。

而这次返航的船队，上面除了装载象牙、犀角一类的稀奇珍宝外，还有一种特别的熏香，名为**。

平都熏香成风，沐浴、熏衣、拜佛，都要熏香，连普通百姓都有这爱好，而**便是贵人们最喜欢的一种熏香。

中原不产此香，唯大洋彼端的外域才有，因为珍贵，冯家也不让其流通市场，专门送给平都贵人。

还有那些象牙，都是贵人们早早订好的，如今东西全被抢空，要如何交代，光是赔钱，便能赔出多少银两来，更重要的是，他冯家还因此要失信于人。

冯老夫人把冯家子弟召集起来时，环顾四周，看着低头沉默的小辈们，心里才明白，冯家早不是当年那个雄踞岭南的冯家了。

小辈们心思各异，尤其是旁系子弟，隔岸观火更符合他们今日的心境，只因船队是嫡系的，如果出了事，有了损失，也是嫡系吃亏，他们恨不得嫡系如海里的巨鲸一样倒下，届时他们再来分食。

最后冯季给了一个法子，请外人入资。岭南也有商人做海上生意，如果冯家凑不齐钱，又凑不出货，只能请外人帮忙了。

这下，冯家人一致不同意了，可当老夫人问起谁来解决这个麻烦时，所有人都闭嘴了。

最后，冯老夫人拍板，按冯季说的做。

在冯季的牵线搭桥上，裴公和崔东池共同入资，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而崔东池和裴公，也成为了分化冯家的一大助力。

所有的事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几月来，卢昶终于得空回家用了晚饭。

露台之上，柳树轻拂，几条枝叶调皮地搭在栏杆处，幽然摆动。

静婉坐在卢昶膝上，两手搭在卢昶肩上，喘息声不绝，她闭着眼，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亲密的接触中，仿佛天地只有他二人在。

此刻小楼静谧得能听到彼此心跳声，连阿狸不敢喵喵叫，尤其卢昶在，只看了几眼忙碌的主人后，又跳到柳树上玩去。

事后，静婉靠在卢昶怀里，她头发有些蓬乱，尤其是两侧，细细的汗水浸湿发丝紧紧贴着。

无人说话。

手搭在白白的颈下，只感受指下的细腻白嫩，静婉一只手抓着卢昶的衣服，极为亲昵依赖，比阿狸还要缠人些。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静婉快要睡着时，她听到了卢昶温柔的声音：“我们成婚吧，找个吉日，把事情办了，嗯？”

静婉以为自己睡糊涂了，睁开眼，还有些不可置信。

卢昶看她那双眼睛里还有些茫然，知道她没听进去，把她耳边的头发别向耳后，又重复了一遍。

静婉坐起身来，没有说话，其实她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生生的，怎么就提起成婚了？

这提议来得让她猝不及防，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呀！

卢昶虽还如往日淡然，可只有他知道覆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拳。

他生来少有紧张之感，便是小时做了坏事被父母追打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怕她拒绝。

成婚的事不是兴起之话，是早就认真思虑过很多遍的了。

她跟着去大关岭修筑石阶时，日日跟着自己身边，有热心的妇孺把她认做自己的妻子，唤她卢夫人。

她听得心中一动，可又见旁边站着的她连连摆手，有些焦急地解释：“大娘，您喊错啦！我只是卢大人的表妹！”

妇人有些尴尬地离开，可走前那眼神里仍有疑惑，哪家表妹与兄长这样亲密呢？

他其实有些失落，后来想了想，才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为何不能与她成婚呢？让她这样跟在自己身边，一个“表妹”的名头怎么说服众人，怎么让他安心。

“好不好，我们找个好日子就成亲？”他又问了一遍。

静婉看着卢昶期待的眼光，也是紧张地不知说什么好。

她和卢昶彼此喜欢，其实早点成婚晚点成婚并没有太大差别，毕竟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还小，其实也不小了，也到成亲的年纪了，可是……可是怎么开口答应表哥就这么难呢！

她几次张嘴，愣是没有说出卢昶要的那个答案。

卢昶慢慢松开手，虽失落，却不忍心再为难她，他把人拥入怀中，如往常一样，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那表哥再等等，等你愿意了，你再和我说。”

静婉埋在他怀中，闷闷道：“对不起，表哥。”

卢昶吻了吻她白嫩的耳朵，又听她道：“表哥，我喜欢你。”

她听到卢昶一如既往温声说道：“我也是。”

可卢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答案，只是怕吓到她，不敢说出来。

崔东池让人扮成海盗抢掠冯家商船的事让卢昶心里一震，另一个想法渐渐明晰。

他知道时不我待，立即着手办理此事，带领工匠对石渔水城进行改建，高高悬起的水闸之后，一个水师营地渐渐成形并投入使用，在这里，他培育了一支数百人的水师队伍。

卢昶按照冯季的建议，带着众人到海上考察，并在附近几个小岛上修建水寨，而这些水寨里的人，大半是他养在荔枝园的私兵。

冯季再来潮州巡查时，卢昶问他，冯家逐渐势弱，他这样做，不怕冯家最后覆灭于他手中。

冯季笑问他：“你觉得每个冯家人都是嗜财如命？”他看着辽阔的海面，再道一句：“我至亲都死于族人手中，巨大的财富带给我的却是深重的灾难，我只不过是想早点结束这些灾难而已。”

卢昶未曾再问，即便是冯季，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利益一致的合伙人。

裴公是个极有头脑的人，他在石渔镇创办了修理建造船只的大坊，又与官府合作，请了许多百姓从山中运输制船用的木材，买下的石渔小镇的房屋也没有闲置，全部商用，要么是供商人休憩的客栈，要么是酒楼，要么是赌坊，石渔镇的繁荣更甚从前。

欣欣向荣之景下，镇上的百姓聚资请工匠用石头雕刻了一条巨大无比的鲤鱼立于水城高处，凡是到石渔镇的商人、渔民，一眼便能看到这鲤鱼。

给大鲤鱼揭红布那日，连静婉也去凑了热闹，她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鲤鱼，想起了在这小镇初见元大人时说的话，她还记得元诚那句——定不负君之所望，可现在想想，自己身边站着的男人做的一点也不少。

想起那日他黑着的脸，静婉才醒悟过来，原来表哥当时真是生气了。

“看我干什么？”卢昶低头看她。

静婉吐舌，不好意思看他，只是与表哥十指相扣的手越来越紧。

令人悲伤的数据[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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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