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佳人 第47章 农家

静婉只看不买，光是看看就足以让人高兴了，她蹲在一个小摊前，把一串绿柱石手串戴着，借着灯火细细欣赏。

石头透明，其中夹杂着几颗蓝色水精，个个形状大小不一，像是天然长成而未经任何雕琢的。

她手腕白细，戴着那手串，才知什么是芊芊玉手。

卢昶也被吸引了，看着那小手，他突然想起曾戴在那双手上的一对玉镯，还有送她那玉镯的人。

心中顿时气闷，少了些方才的畅快。

摊主见她颇为喜欢，连连夸赞这手串有多么漂亮，有多么适合她。

“我见姑娘喜欢，就……这个数给姑娘吧！”他伸出一只手掌来，暗示静婉银两。

“五两银子？”静婉不敢置信，这么便宜？

摊主没生气，依旧笑呵呵道：“姑娘莫开玩笑了，我这东西可是从域外运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真品，得五百两银子才买得下来。”

五百两才出口，静婉只停顿片刻，便要把手串摘下来，可卢昶握住了她的手，同老板道：“十五两银子，卖不卖？”

摊主像是不太满意，为难道：“郎君，这……这还价也还得太离谱了吧！”

“那就二十两，只这个价!”

摊主“唉”了一声，虽然还是有些嫌弃，却答应了这桩买卖，摆摆手：“行吧行吧！”

卢昶把银子递去，摊主又变了脸色，乐呵呵翻看着手心的银子，让静婉觉得这二十两都亏了。

她抬起头，问卢昶：“表哥，你每月有多少俸禄？”

卢昶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总归够你用。”他不在这事上多与她说，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却还是忍住了，只一人在前面带路。

无瑕比他们早回，把采买的东西都收到马车里后，看二人空着手回来，还奇怪怎么没买到东西，却见静婉抬起手忍不住在她面前炫耀新买的手串。

无瑕倒是仔细看了看，再看一眼一直站在她后头的卢昶，她肯定道：“确实是从大罗运来的绿柱石，瞧这样，得值百两银子。”

静婉惊呼：“真值那么多银子？”她喜笑颜开：“我们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买到它了，那岂不是赚了八十两银子。”

因为多赚了八十两银子，她回了客栈便对着烛火又慢慢欣赏起来，无瑕看她全情沉浸在这宝石串上，竟稍稍放松下来，看来，她已经从那段伤害中慢慢走出来了。

可半夜，无瑕又听到了静婉的哭声。她坐起身来，看见静婉缩成一团，闭着眼抽泣。

在梦里，她都还在哭着。

无瑕躺了下来，睁眼到天明。

第二日，静婉醒来，她摸摸枕巾，又是一片潮湿。

他们今早又要继续赶路，上马车时，卢昶不经意间扫过静婉的手，洁白如玉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戴着，他没说什么，眼神有片刻黯淡，又快速藏好情绪，扶着静婉坐好。

离开马蹄镇后，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再遇到村镇，有两日都是在山林里露宿，再走了一段路，终于见袅袅炊烟升起，茅草屋旁是一块块井字形良田，鸡鸣声响起。

按着卢昶吩咐，无瑕驾着马车进了这不知名的小村子，马车才进了两人行的窄道，三两只村里的狗就围了上来呕呕呕叫着，有小孩跑来，“嗬嗬嗬”叫着把狗轰走。

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住的也只是乡村常见的茅草屋，卢昶找了一家农户，暂时租住在其家中。

无瑕掏了银子来给这户人家的男人，没想到这村民连连摆手拒绝：“不过是住一晚上罢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用给钱。 ”

村民纯良，更让他们这些外人不好意思，卢昶把银子放在他手里，道：“虽只是住一晚，可吃喝也要劳烦照顾。还有孩子们，这都过年了，给他们买些吃的穿的，贴补家用也好。”

他都这样说了，村民虽再有为难之色，还是收了银子，请他们进了空房，又让家中大大小小三个孩子给他们拿了被褥。

百姓贫困，即便收拾干净了也只是有张简陋的小床而已，中间有个木盆，专门用来接漏下的雨水。

孩子们穿着麻布做成的衣服补了一个又一个大补丁，脸上却无贫穷的窘迫，笑着进进出出给他们添置东西。

家里的男人收了银子便去其他人家换了只鸡来，在院中拔了毛准备炖鸡，最小的那个小姑娘杵着腮蹲在地上看着爹爹杀鸡，口水流了一串来。

农妇在厨房做主食，无瑕揭开锅盖一看，不过是锅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麦麸、谷壳全混在一起。

农妇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抹手，道：“今年的粮食都缴给官府了，倒是筛下来些谷子，攒一攒倒还能糊口。”

无瑕没说话，去马车里拿了一袋东西交给农妇，里头是一块新鲜的猪肉。

“劳烦您煮了它！”原本以为今晚又要露宿在外，想着晚上就烤了吃，现下好了，煮了喝肉汤。

乡村贫苦，一年才吃得上一顿荤腥，现下一大块肉摆在面前，农妇欣喜得手足无措。

卢昶扶着静婉躺在床上，农家没有棉被，给的被子不保暖，里面也只塞满了稻草御寒。幸好北上时专门给静婉买了一床留在马车上，卢昶拿来给她盖上，拍拍她的脸道：“先睡一觉，等吃饭时我再喊你。”

在外露宿两日，卢昶知道她一直没睡好，哈欠连天的，静婉嗯了一声，才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因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有些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手上跳来跳去，她睡醒惺忪，勉强侧身起来看看，一下子的功夫，如打了鸡血一般，叫声尖锐的划破一个小村的上空。

卢昶被这声音惊到，三两步跑进屋里，也是被她在床上跳来跳去的样子吓到了，才大步走去，那还跳着的人直接从床上跳在他身上，两只脚紧紧箍住了卢昶的腰，指着床上道：“有……有老鼠！”

她看着卢昶，连眼泪都吓出来了：“好大一只，还在啃我的指头。”说着，还把那根指头伸来给卢昶看。

大耗子没得逞，才开始舔食指头就被人发现了，卢昶一手托着她，一手翻看那根葱白的细指，倒是好好安慰了一番：“没事，没事，没让它啃到。”

家里的二儿子也被吓得进了屋，听说有耗子，喜不自胜，一把掀开还在蠕动的被子，手疾眼快，三两下就抓到作恶的大老鼠，提着尾巴喜滋滋地出去了。

静婉总算舒了口气，没了耗子，没了看热闹的人，屋里只剩下他两个，再看看自己这样子，尴尬、羞赧涌上心头，两腮染了彩霞般，卢昶把她放在床上，她有些坐立不安，两手紧紧扒着床沿，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胆子没这么小的，连蛇我都不怕，就怕这老鼠。”

卢昶温和地笑着，配合她道：“我知道，你还吃过蛇肉。”

静婉惊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却不说了，收拾好床褥，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屋子里才出了大老鼠，她不敢再待，点了点头，卢昶把鞋子拿过来套在脚上，静婉忙摆摆手：“表哥，我来就好。”

院子外面冷，几个小孩却是不乐意回去，都在外头跑着、笑着，她才出去，就见屋脚有个小竹笼，一看，里面正是那只作恶的耗子，逮它的小男孩说：“今天有肉吃就不吃它了，先养它两天，吃完肉再吃它。”

竟然要吃耗子？

她不敢再想，离那竹笼远远的。

晚上吃饭时，主人家给他们搬来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鸡肉、猪肉，还有一锅稀粥，他们自己坐在一边，上面只有那锅粥。

比起平时，今日粥上飘着一层油花，孩子们很高兴，他们都记不得上次沾荤腥是什么时候了。

卢昶挑了一只鸡腿放在静婉碗里，却没想到她又夹到锅里，小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抢着吃鸡腿。

“那吃点鸡肉？嗯？”他舀了一勺鸡肉到她碗里，自己也舀了些，一旁的无瑕识相地把剩余那锅鸡端到农户吃的那桌子上，还有那盆猪肉。

这对夫妇又是不好意思地摆着手，连连拒绝，无瑕一句话也没说，把鸡肉分给了三个孩子，见如此，夫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能作罢。

好客气的人家。

乡村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天又冷，吃完饭后就各自歇息了，静婉坐在床上，还有些心神不定，那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稍有动静便吓得眼睛大大的，生怕哪里又冒出一只大老鼠来。

她正神经兮兮，门咚咚作响，卢昶问：“可睡下了？”

静婉拖着鞋子去开门，见卢昶抱着一只花色小猫，他把猫儿放在静婉怀中：“喏，抱着它睡就没有老鼠敢来了，还能给你暖被窝呢。”

“啊！”她欣喜地接来小猫，摸着那软和和的皮毛，小猫也甚是乖巧，窝在她怀里，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