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谢奕来到郭府。
郭绶因为生病告假几日,正在家休养,谢奕来到郭绶的房间,先就闻到一股淡淡中药味。
郭绶披着暗蓝缎夹袄,靠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卷书。
谢奕开门见山,询问郭绶在李斐抛尸处有无发现其他痕迹。
郭绶揉揉眉心,“当日只是在溪边发现拖曳的痕迹,这不都已经在大理寺的卷宗上记下了么。”
谢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郭大人当真没有发现别的痕迹,或是证物?”
郭绶语气不悦,“你这是何意,本官乃大理寺正卿,断案公正,从不藏私,我难道会私藏证据不报?
谢奕看向郭绶,郭绶也直直地看着谢奕,露出上峰的威严。
“是下官失言了。”谢奕低头行礼,先行告退。
谢奕来到郭府前院,看见一位穿着竹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要出门。
谢奕连忙喊住他:“兄台留步!”
那人闻声停下,扭头看见谢奕,面露疑惑。
这年轻人相貌和郭大人有五六分相像,细看也是个清瘦儒雅的翩翩书生。
谢奕:“兄台可是郭涵郭公子?”
郭涵:“正是。”
谢奕:“我是京县县令谢奕,正奉皇上之命彻查李斐一案,我听闻郭公子与李斐多有往来,不知郭公子与李斐交情如何?”
郭涵低头轻叹一声:“我爹想和李家结为亲家,两家渐渐相熟,我与李斐也成了好友,虽说李伯父时常骂他浑噩度日,但我心知他为人直爽厚道,可惜他居然英年早逝。”
谢奕:“郭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遇见李斐是什么时候?”
郭涵眨了眨眼,低头回忆道:“好像是十多天前,已是上个月的事了……谢大人,难道是在怀疑我?”
谢奕:“没有此意,凡是与李斐相识之人都会有此一问,例行公事而已,郭公子,三月初三那日可有外出?”
郭涵:“那日白天我出去和人赏景喝酒,喝得大醉后朋友居然撇下我走了,我一直睡在酒馆,临近天黑我才酒醒回家。”
谢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郭涵袖子下的左手腕似乎有处泛紫。
谢奕离开郭府,苏良连忙凑上来,“谢大人,怎么样?郭大人是不是藏了什么证据?”
谢奕微微摇头,“现在想来,他若真想包庇犯人,恐怕早将证据销毁了,没了证据,他自然不会承认。”
苏良:“这案子难道真与郭大人有关系?”
谢奕低头沉思,她那日发现锦囊后私藏,是为免无辜之人更遭怀疑,只不知郭大人藏起东西是为何。
谢奕:“苏良,你再去替我查查郭涵,打听他三月初三那日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苏良得令,四处打听消息。
谢奕独自在大街上行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璟王王府外的街口,而璟王的马车正停在大门口。
璟王外出刚回,正下马车。
谢奕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远远的也看不太清,只见璟王朝她这边看了两眼,随后江小鲤就朝她走过来。
“谢大人,王爷请你到府上坐坐,快请。”
谢奕还没说话,就被江小鲤拉着胳膊进了王府大门。
谢奕止步往后撤,“江总管,我已没什么话要问你家王爷,还是不打扰了。”
江小鲤拉着她不放,“诶,谢大人何必客气,我家王爷今天心情好,谢大人就陪王爷闲聊几句。”
谢奕用力拽手,“我这人最不会聊天,怕是会惹王爷不高兴。”
璟王转身看着谢奕一本正经的跟江小鲤拉扯,觉得这情形有几分好笑。
谢奕抬头,突然看见前方树上有抹黑影,连忙喊道:“树上有人!”
江小鲤立即转头,发觉不对后大声喊道:“有刺客,保护王爷!”
这回刺客带上了暗器,两处短箭齐发,江小鲤和侍卫奔赴璟王周围,拔出刀剑打掉暗器。
璟王被围得水泄不通,微微皱眉。
他扭头看向谢奕,只见一支短箭射偏后刺到了谢奕的后肩。
璟王面色微变。
刺客用完暗器后没有得手,立刻转身逃跑。
谢奕扭头看向自己的后肩,心想着江小鲤当真没骗人,果然有刺客冲璟王而来。
江小鲤一转头,“谢大人受伤了?”
江小鲤帮忙拔出短箭,谢奕的伤口开始流血。
江小鲤仔细看看箭头,又闻了闻,“幸好这短箭没有淬毒,谢大人,我带你去房里处理伤口。”
谢奕:“不必了,我自己回去敷药就行。”
璟王出声道:“不可,你在王府里受伤,怎能就这样回去。”
谢奕看着朝她围上来的几个侍卫,挥手道:“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上药就行。”
璟王朝江小鲤使了个眼色,江小鲤连忙凑过去恭听主人吩咐。
谢奕已经急红了脸,江小鲤命几个仆役退下,好言劝谢奕。
“谢大人,凭我们王爷的脾气,你拗不过他的,索性赶紧去给伤口上药止血,到时自然会放你走。”
江小鲤把谢奕带到一处房间,又递给她一瓶创伤药,自己先退下,留下谢奕一人。
谢奕关住房门,脱下外面两层衣服,扯到伤口开始疼痛,她又褪下里衣,正准备上药,房门突然被打开。
谢奕眸光微凛,连忙裹上衣服,转头只见两位身穿素色衣裙的侍女端着红漆盘进来,一个盘子上是叠好的浅蓝绢衣,一个是纱布药酒等物。
谢奕:“多谢,东西留下就行,我自己能上药。”
一位侍女拿起纱布和药,低下头柔声道:“王爷有命,让我们帮姑娘包扎伤口。”
谢奕浑身僵住。
两位侍女轻柔地用药酒帮谢奕擦拭伤口,敷上药粉,绕过胸缠上两层纱布,又帮谢奕换上新衣服,收拾好东西后默默退下。
谢奕捂住额头,除了后肩的伤处,脑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半晌后,谢奕从房间出来,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凉亭,凉亭石桌上放着白玉茶壶,璟王正在亭中闲坐,侧影幽美如画。
谢奕垂着头走过去,艰难启齿道:“王爷是否已经知道了。”
璟王嗯了一声。
谢奕闭了闭眼,彻底灰心,“王爷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璟王托着腮望向她,“不知道,只是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像个女孩儿。”
谢奕喉咙哽了半晌,“恳请王爷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璟王慢慢坐直,“嗯,本王替你保密。”
谢奕听他答得如此干脆,心里有些诧异,微微抬头。
璟王端起茶盏,悠闲喝茶。
谢奕:“……多谢王爷。”
江小鲤独自将谢奕送出王府,回头跟谢奕说道:“我家王爷擅画人物,眼力非比寻常,若不是他告诉我,我也看不出谢大人是女子。”
谢奕依旧面色不佳,甚至有几分失魂落魄。
江小鲤安慰道:“谢大人放心,我们王爷说了会帮大人保密,绝不会失信。”
出了王府,江小鲤又塞给她一瓶新的创伤药,嘱咐她记得晚上换药。
谢奕拿着药瓶,蒙头一路走到了京县县衙。
她坐在上座,翻了翻这几日未来得及处理的公务,又想起自己身份竟突然被识破,脑袋搁在案桌上。
刘县丞从外面走过来说道:“大人,有人来告状。”
谢奕连忙坐直,理了理衣袖,“带人过来。”
一位身穿孝衣,头戴孝布的男子来到堂前跪下。
谢奕:“你是何人?有何事要告?”
男子:“草民白朗,家父是做玉石生意的商人白柒,李国舅三个月前托我父亲采买一批玉石假山,他哄骗我父亲垫钱,自己签下借据,待拿到货后拒不付钱,家父为了采买玉石花光了积蓄,还外借了一万两银子。债主前来要钱,家父无力偿还,十日前跳河自尽了。”
谢奕:“你说李国舅赖账不还,借据在哪儿呢?”
白朗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刘县丞接过后递给谢奕。
白朗:“大人,这是李国舅亲笔写下的借据,采购玉石假山总共花费五万两白银,钱庄那边也有人证。小人知道李国舅是皇亲国戚,不可擅动,可家父死后债主依旧上门来催账,闹得我母亲和妻女都不得安生,小人不求别的,只求大人能帮忙说句话,能不能让李国舅把家父抵账的银子还回来。”
白朗说话间用袖子拭泪。
谢奕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白朗,你暂且回去,待我查实借据人证后,我会去李家问个究竟。”
白朗应允,叩头后离开。
晚上谢奕回家,哑姑得知她后肩受伤,帮她换药。
谢奕问哑姑:“你第一次见我到我时,能认出我是女子吗?”
哑姑摇摇头,又动手比划半天,大意是谢奕虽然相貌秀气了些,但是举手投足都是君子做派,比好多男子更像君子。
谢奕略微安心,这么多年她也没被别的人看出身份,可见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好眼力。
哑姑出门,苏良来到谢奕家里,喊了声谢大人,眼看就要直接进屋,谢奕刚换好药,肩膀不能大动,衣服还未穿上。
哑姑连忙关上房门,抬手挡住苏良。
苏良:“怎么了?我找谢大人说几句话。”
哑姑伸手比划。
苏良认真猜着哑姑的意思,“你这意思是,谢大人让我去买写字的纸,急着要用?”
哑姑连忙点头。
“那我这就去。”苏良转身出去买宣纸。
哑姑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