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银市打工见闻 第7章 007

007

秘银魔法师交流集会。

最初，这只是魔法师们自发组织的秘密集会。

在那个魔法还属于隐秘的年代，魔法师们会在某个不言而明的日子里聚集于此，他们戴上特殊的面具，遮蔽自己的身份，借着夜幕，交流学术，交换情报，或者进行交易，又在黎明到来前匆匆离去，各奔东西。

……现在放眼望去，就能看到不下五个叫卖面具的街头小贩。

……不得不说，戴着妖精假面的丘陵矮人，多少显得有些行为艺术了。

我已经挑选好了坐骑。

我在学生时代还是上过几次骑术课的，虽然公学里只有几匹上了年纪的退休挽马，但总算没让我太过露怯。

相较于沉稳的挽马，绚羽龙柔韧灵巧得多，我稍微适应了一下，便引着它绕着广场的立柱转了两圈。这是个活泼的小家伙，颈下挂着的铃铛随着它轻盈的步伐摇摆，它似乎很喜欢这声音，特意用前爪反复拨弄着铃铛，一边发出几声清越鸣叫。

“噢，不赖。”那个名叫科伦的骑士局骑士不知什么时候又溜达过来，神色似乎颇为诧异，“居然没摔。”

总觉得他的语气里还带着点遗憾。

科伦遗憾地嘱咐道：“虽然绚羽龙是植食性亚龙，但是不要瞧不起它们，每届都有因为试图拽冠羽被咬断胳膊的小鬼哦！”

这话听上去明明就挺期待的！

这时候，围着绚羽龙打了小半天转的泡芙飞了回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煞有介事地宣布自己的新发现：“它们跟我长得很像！”

我摸了把泡芙灰扑扑的粗糙羽毛，附和道：“嗯嗯，真像啊。”

泡芙得到了鼓励，昂首挺胸：“所以等我长得跟它们一样大，赫莉就能骑着我去上班了！”

理论上，炼金生物最终能长成什么样，绝大多数取决于制作者的想法。反正泡芙已经在我家待了二十多年，既没有长大，也没有变瘦，体型与重量毫无变化，也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但我没戳穿：“好耶！这样就能省下一笔交通费了！”

“用来买好吃的！”泡芙愈发兴高采烈。

这倒是个好提议，恰好我最近还算宽裕：“不知道展会上有没有宠粮零售呢？”

“有。”科伦递给我一件斗篷，闻言顺口接了话，掏出一本游览手册，“轮休的时候可以自由活动……不过，不能穿制服，也不能骑龙。”

“噢——”泡芙举起翅膀欢呼。

“噢——”我把泡芙举起来欢呼。

……

……没去成。

轮休的时候，我把自己挂在休息室的沙发扶手上，一目十行地翻阅游览手册。泡芙窝在我的头顶啃坚果，我也懒得提醒它，别把碎屑落到我的头发里了。

实在没什么形象，但鉴于偌大的休息室里，虽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却没几个像活着的，我在其中也不显得突兀。

休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实习生姿势僵硬地走进来。

只见他掀开斗篷的兜帽，长吁一口气，随即“啪叽”一声，瘫在地上，安详瞑目。

一只构装魔偶窸窸窣窣地靠近他，将精力饮料塞到他手中，提醒道：“请勿在门口处逗留，影响通行。”

实习生眼都没睁，打开饮料喝了一口，就把瓶子塞回构装魔偶的爪子里，嘟囔着：“难喝，我讨厌这个口味。”

构装魔偶换了一瓶给他。

实习生又喝了一口，自己慢慢爬到边上去了。

这个场景已经循环上演数次，溅不起半点波澜，休息室很快恢复平静，只有构装魔偶咔哒咔哒走来走去的声音。

实习生休息室位于旧秘银主塔的地下一层。

之所以叫作“旧秘银塔”，因为这里其实是古代秘银塔的遗址。可惜这片建筑群早已毁于战火，即使保存最完好的主塔地面部分也只剩三层半，后来随着城市重心迁移，这个地处外郊的旧址也就逐渐寥落了。

旧秘银主塔目前是一间小型博物馆，展品大多是附近发掘出来的物品，空置的展厅时常会租赁给一些没什么名气的艺术家办个展。与那些正常运转的法师塔相比，这片沉默的旧址实在平淡无奇。博物馆票价便宜，平日参观无需预约，周边附属遗迹更是可以随意游览。不过，通常只有古典魔法史爱好者与廉价旅游团才会把行程浪费在这里。

当然。

是“平日”。

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又一个实习生晃悠进来，直奔饮料台，猛灌了大半杯冷饮后，大声哀叹道：“好多人！好可怕！我这辈子的说话额度恐怕在今天用完了！”

从地毯上幽幽飘起一句调侃：“那就糟糕了，你接下来岂不是要当二十辈子的哑巴？”

“呜！”那姑娘立刻萎靡了，她将脚边的构装魔偶轻轻踢到一旁，就地倒下，“魔法师交流集会——原来是让魔法师一刻不停地跟人交流的集会吗！”

“哈，我在魔药演示台上，倒是没什么机会与人交流。”壁炉旁的阴影里，有人一骨碌坐起身来，“不过，我的导师路过时，我不小心放多了材料，炸了。”

好倒霉！休息室里顿时响起几声心有戚戚的叹息。

倒霉蛋平静地微笑：“游客让我再炸一次。”

“……”

有人开头，满屋子尸体陆陆续续活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倒起苦水：有找到走失的孩子，然而家长已经跑到园区另一头游玩的，有不幸被挤下龙背，追着受惊的绚羽龙狂奔半个展区，结果被当成特色表演的，还有个在占卜体验时，告知游客“近期会失去很多金钱”后被痛骂一顿。

“然后我看到她去纪念品商店买了一打幸运护符。”那个占卜学徒说，“对，就是又贵又没用的那款。”

……真是死因各异。

趴在沙发下的学徒也爬起来，自来熟地用胳膊肘拐了拐我：“你呢？”

“我？”我迟缓地将目光从游览手册上移开，从空白的脑海掏记忆。

泡芙抢答：“捡幼崽，捡宠物，啊，还有劝架。”

“诶，巡场工作吗？”

“嗯。”我补充，“在陆生生物综合展区。”

对方眼里的同情变成十二分。

生物展区是博览会面积最大的展区之一，这是一片由各种魔法植物组成的人造密林。与植物一同展出的还有魔物、魔宠与炼金生物，根据栖地与习性的差异被安置在不同的区域。

除了步行游览，展区里还铺设了一条迷你轨道，搭乘观光车穿过人工湿地，能够近距离观赏到罕见的危险植物、大型魔物，运气好的话，还有一头沉睡的巨龙——其实是三头，他们轮班，龙角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证件。

在游览项目之外，展区内部布满复杂的魔法阵与符文装置，维持着魔法生物各自生存所需的严苛环境。

“实习法师的工作包括检查与维护魔法阵与装置的运转情况，”带我在展区内熟悉路线时，科伦交待道，“以免环境调节失常，导致珍贵的展品损坏。”

听上去可不像什么简单的活计！

我不禁忐忑起来：“呃，我不太擅长这个。”

“噢？别担心。”科伦却无所谓地摆摆手，“刚才念的是培训手册上的内容，按规定应当告知实习生——但你不用管，那些玩意有专门的魔法师去处理，轮不到实习的小鬼来操心！”

他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且，你也不会有精力操心的。”

我：……？

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

——人潮汹涌。

我被淹没了。

形形色色的意外如同水藻一般，被人潮裹挟着冲上岸来。

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走失的儿童或宠物。

虽然展品布置的区域经过规划，但时不时有游客携带的魔宠与展品发生冲突，甚至越过护栏。

因为派系观念不合与展品吵起来了的炼金术师，等等，请勿跳进展示区与展品打架——这不是演出环节，请各位游客不要在这里聚集！

请勿将手臂伸出观光车外，头也不行，请勿触摸展品，请勿投喂展品——人类也在食肉植物的食谱上！混血也一样！

医疗室位于展区出口右转八十米处，凭豪华套票可享六折优惠——门票被展品吃了？

总而言之。

兵荒马乱。

熬到休息时间，连泡芙都蔫头耷脑地躲进我的斗篷里了——它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毛还被薅掉了几根。

我原本试图再挣扎一下，翻开游览手册却发现，生物展区附近的纪念品店里居然只有观赏盆栽、小型魔宠、植物标本和毛绒玩具。

为方便博览会期间的园区通行，遗址内设有临时公交马车，共八个站点。

——而魔宠用品商店所在的区域，与生物展区居然相隔了足足六站！

这不合理！

明明开设在邻近处促销效果更好吧！

身为骑士局的执勤骑士，科伦已经经历过数届展会，听见我的抱怨，嗤笑一声：“最开始确实也是那么布置的。可惜效果实在太好了，所以第二年就有多远离多远了。”

同队的另一名骑士一脸沉重地点点头，重复道：“效果简直好过头了。”

……

……哦。

于是，我只能怏怏地返回主塔，交还绚羽龙，到休息室换下制服，再搭乘公交马车前往商店区——

停留在第三步。

当我脱下那件深蓝底色、银线绣纹，带有环境适应、基础防御及精力充沛效果的附魔斗篷，站在原地迟疑了一瞬，立时决定与沙发融为一体。

直到现在。

我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疲惫感逐渐沉淀，饥饿感亦随之上浮。于是我从沙发上爬起来，缓慢地活动依旧酸软的四肢，打算到上楼用餐。

主塔顶部的半层原本是间咖啡厅，展会期间作为工作人员的食堂。

“诶——”沙发边的学徒似乎也有些意动，挣扎了一下后又放弃了，重新趴回地上，“算了，你还回来吗？能帮我带个熏鸡三明治吗？”

“可以啊。”我说。

“啊，我也要！帮我拿个乳酪火腿的！”

“我想要……哎，我不挑，随便什么都行。”

简直像一群嗷嗷待哺的流浪猫，考虑到休息室在地下，说不定是鼹鼠？

我不禁失笑，戳了戳泡芙：“记一下菜单，泡芙。”

“好哦。”

-骑士：你要是见过展品跑出来吃自助，也会觉得宠物商店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无用TIPS：

-绚羽龙：人工繁育的羽龙亚种。与羽龙不同，这种性格温顺的小型亚龙的前肢已经退化，无法飞行。它们的羽毛长而柔软，颜色多彩绚丽，作为观赏龙而深得人们喜爱，通常会作为庆典和游行活动时的特殊坐骑。

头上的繁殖羽尤为鲜艳，被随意触碰的话会非常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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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