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个是人 第3章 第 3 章

言雅搜集材料来加固土屋防御和预警装置，搜寻物资，教曜说话。

言雅正在睡觉，他感觉呼吸很不舒服，就好像有沙子在往喉咙里灌，他咳嗽了好几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开了灯。

他在适应这里的空气，可似乎很难做到。

呼吸一久，他嗓子和肺部就发痒，难受的不行。

看到炕边的黑影他吓了一跳，然后说，“你怎么又来了。”

“雅……”曜的声音磁性低沉，“睡……好……”

言雅摸出头盔戴上，呼吸才稍微顺畅了一些，他叹口气，“我也想睡好。”

他感觉精神很疲惫，他不习惯不见天日的生活，而且他身体状态确实很差。

此刻就算醒了，也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劲，他抿了抿嘴角，估计都干燥起皮了，他强忍着喝水的**。

抬头看曜，几乎每次一醒就看到他站在他屋子里，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他面前，怪吓人的。

难道他是一个人没有安全感？

言雅犹豫了一下，往里面让了让，“你要和我一块睡吗？”

说这句话他内心别扭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在这地下城里，他和曜相依为命，既然曜不想一个人待着，那他也不该用自己隐匿的心思去揣度什么，炕很大，睡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曜歪了歪头。

言雅拍了拍身边，“躺着吧，这样一直站着不累吗？”

“累……”

言雅知道他不是在表达累，只是在重复他说过的话而已。

他起身把曜拉着坐下，然后把他按着躺下，“睡。”

曜顺从平躺下来，表现得很无所适从，他转过头看言雅。

过了好一会，伸过来一只手，用手指戳他脸上的头盔。

言雅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他去除防护服的手套，握住了他的手。

一片冰凉。

其实曜的存在更像是鬼，大概只有鬼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吧。

可他坚信这世界不可能有鬼，曜只是有一点特殊的人而已。就算真的是……他一个千年僵尸应该也不怕吧？

曜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他能感觉到曜是很喜欢他触碰的，也很想要触碰他。

反正每次他一碰到曜，他就这样像被施展了定身术，直接不动了。

怪怪的。

也很可爱。

他有些试探的往曜的脸摸去，他的皮肤很冰冷很干燥，触感很真实，外表有层硬硬灰壳似的，摸起来不太美妙，要是把曜泡进水里，应该能搓下来一斤泥？

水……

言雅心里又叹了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个扰人的问题。

“睡吧。”

他想抽回手却被一把攥住，曜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雅……要……”

言雅见状也不强行抽回来，说，“好，睡吧。”

说完示范性地闭上了眼睛。

等待了一会，他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缝。

曜果然被他骗着，乖乖地闭上了眼。

言雅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

当再次醒过来，言雅发现自己的手被曜当做珍宝似的放在心口的位置，那地方在他手温下变得温暖了起来。

曜颤抖着眼睫，睁开纯黑的双眼。

鬼使神差的，言雅对他说了句，“早。”

“……早？”曜重复。

“咳……”言雅撇开眼。

“咳。”

很好，他多了个应声虫。

言雅拿回属于自己的手。

曜低头，知道自己这块暖起来的皮肤，很快就会重新冰凉下去，好像现在就凉了。

曜黑黑的眼睛看着那只重新塞回手套里的手。

他举起自己的手放在心口，还用力地按了按，胸骨都要按进去几分。

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应该如何形容，只想把那只纤细柔净的手再重新抓回来放在他的脸上，身上，好好摸他。

他漆黑的眼瞳里划过一丝波动。

起来以后言雅活动了一下脖子，戴着头盔睡觉很不舒服，他脖子好像落枕了，扭一下都疼，哎，这两天脸上红疹好不容易消，又添毛病了。

这破身子。

看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尤其是水，斯文秀气的脸皱成了一团。

他叹口气，拿出压缩饼干递给了曜，曜看了眼，清晰地说道：“曜……不要。”

“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还有食物，他没办法做到自己吃饼干，然后让曜去吃那些恶心的虫尸。

曜似乎怕他不明白，又伸出手，学着之前他的动作把水推回来。

“雅雅……吃。”

曜直直望着他，看着他流露出依赖信任的漆黑眼眸，言雅心跳漏了一拍。

他闷声不语的把饼干一撇为二，颇为强硬地递到曜的唇边说：“吃。”

曜看着他，一口咬下去。

他们几乎将这片区域的每个角落都翻寻了一遍，除了废旧金属和尘土什么也找不到。

食物还有点，但水……一旦耗尽。

言雅不由自主看向葬场的方向。

可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曜能吃的东西，他就能吃吗？

曜的身体素质很好，肯定已经进化出比自己更适应环境的消化能力，如果自己乱吃东西说不定会出什么毛病。

他揉了揉额角，看向了曜。

他的恢复力也很惊人，当初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势，居然短短几天就已经愈合，此刻三两口吃了饼干就安静下来，看起来呆呆的，似乎对目前的困境毫无所觉，像个野生动物。

这种纯粹的生存本能，让一肚子忧愁烦恼的言雅徒生出一种羡慕。

他心情烦躁地摆弄着从实验室里找到的收音机打开。

里面发出断断续续的音乐声。

言雅听了一会，心情逐渐安定。

既然醒了，那他就要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他看向旁边的曜，曜正在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收音机。

他关上音乐。

“我们再去一次能控中心。”

曜虽然还不怎么会说话，可智商并不低，一旦听懂了，就会坚定不移的执行，跟随在身边像个如影随形的死士。

当再次踏入能控中心，言雅在一楼犯难地看着中断的楼梯。

他在底下踱步，可能得从地下城里找梯子，搬运过来才能上去。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曜说：“上？”

“嗯。”言雅心不在焉的回应，他抬头往前看，心里估摸得找至少五米高的梯子。

“曜。我们……”他侧头一看，旁边的曜已经不见了。

他往四周看。

“雅。”

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抬头。

曜正在上方的廊道探头看他。

“你怎么上去的？”言雅瞪大了眼睛。

曜十分利落地翻过廊道跳下来。

如果不是只穿个裤衩，应该是很帅气的。

曜指了一下廊柱。

这里？爬上去的？

言雅将信将疑的来到廊柱前，尝试着原地扑腾了两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

“你能带我上去吗？”言雅一边说，一边用手势示意。

曜点头，半蹲下来。

言雅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扶着他的肩膀，趴到他的背上，双手交错过，搂住他的脖颈。

曜将手指按在廊柱上，指尖瞬间覆盖一层坚硬的外甲，非常轻松的往上爬去。

言雅只感觉自己在禁不住往下滑，他本不想太过贴近曜的，现在只好手臂收紧，用腿紧紧夹着他的腰。

几乎像个烧饼似的完全贴在曜身上。

好在这一过程很短暂。

曜跟个壁虎一样呲溜爬上去了。

等上到二楼。

言雅立刻从他身上下来，看向两边的走廊，定了定神。

为了节约搜索时间，他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曜说，“我们恐怕要分开找。”

说完还指了指两个不同的方向。

曜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收缩，他听懂了，犹豫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气泡般的咕噜声，像是在反对，可最终还是转身融入阴影中。

动作轻得像只没有声息的猫。

大概是习惯了这种生存环境，黑暗对他的行动没有任何阻隔。

曜虽然心思单纯了点，但有这样的利索的身手，言雅并不担心他的安全，他拿着探照灯继续前进。

他搜索了几个房间，里面全部都被打砸一通，最终，他来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

他推开门。

“吱呀——”

门发出沉重不堪的声响。

光照亮的空间飞满了细小的灰尘。

里面同样也被毁坏的一干二净，他翻找了一下，有个布满灰尘的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桌子非常大，而且非金非木，他停下脚步，抹开积尘，发现了刻在桌面上的模糊字迹，于是更加用力地抹开。

桌上的字有很多地方都被恶意划花。

【我叫张松林，我的先辈……奉命将剩余无法转移的……如今已历经383年……地面上的物种全部……我们面临着食物短缺，污染渗透……转移进地下城的民众，很多都……医院已经超负荷运转……知…………………的后尘，样下去………我只能……】

尽管语焉不详，言雅还是大约明白了意思，他心情很复杂地继续往下看：

【不论是瘟疫、辐射……都能……人类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个叫做张松林的人用冷静到漠然的口吻写下这些话，似乎他口中的人类，并不包括他自己。

【万物流转，无物常驻……能够生存下来的，不是最……也不是最聪……适应的，也许天上人是对的……我们……】

【饿！！！】

我们需要食物和水！】

【带着你的怪物去死吧！！！】

最后面的这段字显然是后来人故意刻下的，和前面冷静舒朗的字体相比，充满了扭曲感。

他仿佛看到一群面黄肌瘦的人冲进来，把刚刚写到这里的张松林按在地上，打得半死不活的拖出去吊死。

结合之前的涂鸦，一个模糊概念在言雅脑海中逐渐成形。

被吊死的人应该就是张松林，他与那个死去的虫子可能达成某种协议，而这最终犯了众怒，他最终被同胞视为背叛而处决。

那个被称为怪物的虫子，或许是为了复仇，或许是为了别的，冲入这里杀死所有人，最终也力竭而亡。

至于天上人……应该不是外星人，当年有大量人类移民月球或者前往更远的深空。

应该是称呼他们的。

言雅目光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带着你的怪物】。

这句话很恶毒，但也透露出一种信息，张松林与一楼那具虫尸确实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是从外面捕捉到幼体养殖，还是……用生物技术制造了它？

这种虫子是具有智慧才会做出护主的行为吗？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能捕捉驯化？

这个想法实在是胆大……不过……

看着看着，他目光一凝，往后退了两步。

桌上被刻意划花的线条是为了泄愤，大多很凌乱，由一条条乱七八糟的尖锐长线构成。

而有几块单个的字，涂得特别深，划线很短，看得出很坚决。

言雅抚过这几个涂痕，心中产生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他又重新摸了一遍，“1、2、3……7。”

“是北斗七星。”言雅用手指将它们相连结后恍然道。

北斗七星在古时最基础的作用是用来指明方向，天璇和天枢连线的五倍就是北极星的位置。

在他那个时代，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他目测了一下，五倍的话……那应该是五米左右。

他从左前方走出发，默数走了七步停下。

敲了敲地面，是空心的。

他随手拿起一个金属铁棍，朝着敲打了几下，打破了个小洞，用手掰开从里面掏出出来一个铁盒。

拍掉上面的灰尘，言雅打开。

里面有三样东西。

数据端，药剂还有封信。

他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言教授，如果是您的话，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死了。非常遗憾的告诉您，我的计划失败了，盒子里的是我们研究出来的基因强化药，初次服用时可能会出现排异反应，请您在安全地点使用。

父亲临终前交代我在合适的时候唤醒您，我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邵安大概不久就要同其他地方一样沦陷了，不知您还要沉睡多久，还有没有机会醒来……这封信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数据口里存放着其他地下城的位置以及火种计划成员的沉睡之地，密码藏在了您笔记的书页里了，请您苏醒后去寻找他们。

张松林]

言雅看完信后怔住了。

本来张松林三个字对他来说还只是个文字符号，他刚才还在理智的揣测对方的死因和行为。

可他临死前，居然用尽方法给他留了一封信？

这封信也解释了言雅心底产生的，为什么会用北斗七星传达信息的疑惑。

毕竟长期生活在地下城里的人，应该不会给他们科普星空的知识，以防止他们产生想要看到天空的企图心。

莫名的，张松林也许真的是叛徒，但他一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无论如何，言雅都相信这一点。

这封相隔千年的信件在接触空气后迅速粉化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找到他们的下落。”

他拉开防护服拉链，把数据端口小心地放进。

而看着盒子里的强化药，言雅心情有点复杂。

身体素质的增强确实很重要，但他现在更迫切需要的是食物和水，关键时候也许可以当水喝？

旁边突然传来窸窣声，他扭头去看，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走近后就拿额头靠近他，却被头盔所隔。

曜皱了一下眉，似乎对他的头盔很不满，又用头拱了拱他的肩膀。

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言雅已经能从肢体动作读懂他的意思了。

他找到了东西。

一回生二回熟，言雅快速爬上曜的背部。

曜背着他，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下一楼。

尽管不是言雅自己跳的，然而落地身体与曜结实的脊背碰撞时，他还是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眼冒金星，差点就痛吟出声。

曜可能是发现了好东西，动作带着一丝雀跃，颠吧颠吧的往前跑，完全没注意到，背上的脆皮人类已经快被他给整散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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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