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手记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一通无意义的拌嘴下来，三人都找来了趁手的护身家伙，坐标也方便即时照应。

“没想到你还是个热心肠，我以为你们这种满脑子只有出人头地的精致利己者才不会管这事。”马萧远顶着疲劳，幽幽地说。

曹宇青的动作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我受到了某人的威胁。”

马萧远和高景向，齐刷刷向他望去。

“别紧张，是熟人的威胁，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曹宇青吓了一跳后慢慢解释，“是向渺。她说如果有她姐姐的关键情报，一定要告诉她，不然等哪天她发现我隐瞒，就要跑我公司去闹事。”说完大大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高景向话音里没了好气。

“怎么能叫卖呢。只是按照约定把今晚的事告诉了她，然后她让我保护好你。如果没尽力，就去找我麻烦。”曹宇青端着笔记本电脑，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你也知道那丫头的脾气，我和她非亲非故，她怎会给我留面子。”

“哈哈哈！总之，你被一个比你矮两头的小姑娘，彻底拿捏了。”马萧远幸灾乐祸。

向渺的脾气，马萧远不是不知道——典型的“欺软怕硬”。他没被影响，是因为他从不惯着向渺那些无理需求，还摆出一副“修正未成年枝丫，人人有责”的架势，经常口头教育她。

如果曹宇青没散发那么浓厚的“惯孩子”气质，向渺绝不会选他当这个冤大头。

但这一点，马萧远决定不告诉他。

“她也就是说说。碰见生人她都支支吾吾的，还去大庭广众下闹事？她胆子没那么大，也比你想的要爱护颜面。”高景向如实交代，让马萧远心底偷喊了一声可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曹宇青没被高景向的话动摇分毫。这让马萧远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高景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平板上刷刷画画继续工作。半晌，才又开口：“怎么感觉我们跟看门狗一样？”响起一阵轻笑。

沉默继续蔓延。随着时间推移，哈欠声也层出不穷。

“我躺一会儿，明天一早还早给客人发赔偿品。”说着，马萧远往前台后面早就准备好的行军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高景向为了不打扰他，从前台挪到了大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她之后还跟你有联系吗？”

曹宇青秒懂她指的是向渺：“偶尔吧。给你自己看。”他掏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确实只有一些气鼓鼓的威胁。

高景向看了后，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然后物归原主：“你别理她就行，该让她了解一下社会的残酷。”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曹宇青虽然字面不客气，但语气十分柔软，“就像——虽然她真的很想让你回去，但我也知道，那对你们来说，不是最佳选项。”

高景向像看到了什么珍稀物种，端正了坐姿：“哦？此话怎讲。”

曹宇青犹豫了一下，十分刻意地说：“距离产生美嘛，要是真跟你这种管着管那的腹黑姐姐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会发现原来爸爸妈妈才是最亲的人——嘶！你掐我干什么？”

“你说呢？”高景向声音极低，示意他不要吵醒马萧远。

曹宇青心虚地揉了揉胳膊。

高景向轻轻嗤笑一声：“才这点劲儿，就喊疼？亏你还是个大男人。”

“疼痛不分男女，好吗？”曹宇青忿忿地继续补充，“我是觉得，你们俩现在这样就挺好。既然你出于种种原因，觉得现在这种不黏着家人的生活很好，那就保持这样呗。”

“这么开明呀？”高景向故作惊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阴阳怪气，“但你对夏霖的事，可没这么洒脱哦。”

“因为我们不是‘家人’，”曹宇青语气略微凉了下来，“而且……也不能说没有当局者迷的成分。”

“那也不是每个旁观者都跟你一样‘清’，”高景向抬头望了眼马萧远的方向，“有些人可是一直劝我回去呢。明明他们三个生活得很开心，还能动不动把我这个‘争气的大女儿’拿出来当谈资。”

“但话说回来，‘清与不清’，能是现在就能看出的吗？退一万步，等向渺高中进入青春期，从此开始怨恨你，到时你能不后悔如今的选择吗？”曹宇青问。

高景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了转手中的触屏笔：“也像你说的，如果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一样可能厌恶我。”

她顿了顿，重新握好笔：“至少现在，待在家里会让我不自在，所以我溜了。”

曹宇青也暂时停下敲键盘的手：“我是独生子女，没法想象有兄弟姐妹的感觉。但在我看来，大多数时候，兄弟姐妹的影响都要远小于父母的影响。”

高景向深吸一口气：“差不多吧。至少我就是因为父母总拦着不让我管妹妹，才逐渐从这个家慢慢‘脱离’出去的。”

她苦笑一下：“但说实话，我也有责任。是我太过在意，才会渐行渐远。”

“那些不在意的人，站在你的位置上，或许能和家人形影不离。但说到底，他们不是你，不是‘高景向’。”曹宇青抬眼望着高景向，“‘你’在意，‘你’选择了离开，就可以了。”

高景向的眉眼不知不觉舒展开来，直直撞进曹宇青真挚的视线。

“况且，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甚至还让他们引以为豪，”曹宇青继续在键盘上敲打，“如果家庭真的有需要，你也会第一时间回去，贡献力量。”

他来回扫了几眼屏幕后，郑重砸了一下回车键：“你和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希望的生活方式不同而已。现在的你，想必并不希望妹妹消失、回到曾经那种亲子关系吧？”

高景向深思熟虑地摇了摇头：“别说现在，以前也没想过。我从未对向渺有过恨意，对父母也没有。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

“不合适。”二人异口同声。远处传来马萧远翻身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继续降低说话声音。

“想不到有一天还会跟你说这些。”高景向埋头继续赶稿。

“同是天涯沦落人，”曹宇青凝视着屏幕，“今天以前——哪怕只是昨天，我可能都说不出这些话。”

“那看来今天对你影响不小啊。”高景向语气轻快。

“是不小。从来没想过她会选择我以外的人。”曹宇青话里话外透露着疲惫。

“可一旦发生，接受起来却没想象中那么难吧？”高景向扫了他一眼。

曹宇青向她投去一个“这你也知道”的眼神：“没错。不好说是为什么，可能还是‘不合适’吧。”

“既然这你都接受了——”高景向凑过身来，拽住他下巴，落下一吻，“这个也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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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霖几乎一夜没睡。

乔光这个家的整体配置，都比海舍那个家高。但有了之前的一堆事情，再加上些许的认床，所以还是没休息好。

但不知是因为紧张而亢奋还是其他什么，她并不觉得特别累。

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拖着身体去洗漱，然后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她察觉到厨房里乔光叮叮当当的动静——声音不高，关上门就听不到。

走近一看，发现乔光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的早餐。

“醒了？昨晚没休息好吧。”乔光端着两个盘子，放在吧台，“简单了点，但味道不差。”

夏霖弯起眼，笑了：“你的手艺，还有谁会不放心？”

落座后，她迷迷糊糊说着昨晚没来得及说的话：“以前我就觉得，除了海舍，你肯定还有去处。”

“跟你想象中差别大吗？”乔光摆上餐具，坐在夏霖正对面。

“差不多吧！”她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欣赏着面前的爱心早餐，“辛苦你了，明明昨天很累了，晚上还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不知道该如何犒劳你。”

乔光只是微笑：“那就把这些吃完吧。”

夏霖愣住，笑容也跟着凝固：“就这样？”

“是‘先’这样。”乔光挑了一下修长的眉，“来日方长。”

“……”

夏霖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埋头大吃，时不时地给个精准的正面点评，企图忽略掉某些事实。

“你决定了吗？”乔光抬眼盯着夏霖，“官宣。”

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现在就不是骗人了，”乔光似是察觉到夏霖僵硬的一瞬，继续补充，“如假包换。”

夏霖发现心脏快速蹦了几下，然后背部突然发热，又马上变凉。

她当然没有无赖到不承认昨天的“宣言”。

只不过，她只跟曹宇青谈过，而且至今也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也知道那段关系比较特殊。

如今她脑内警铃大作，因为这是更普遍、更广义的“恋爱关系”，而她毫无经验。在“答应”之前，也并无准备。

她只是不想离开乔光，想一直和他在一起。而想达成这个目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成为恋人。

她时不时瞄一眼乔光凌厉的下颌线，还有那认真起来时会变得犀利的眉眼。心中那头小鹿，随着他修长指节的动作，跳得更加杂乱。

和曹宇青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有过这种“想要靠近，也想要逃避”的感觉，一时不清楚怎么回事。

嗡嗡——

夏霖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她点开，扫了眼新增的评论和私信，最后视线凝固在一条“想求绿洲店长联系方式”的留言上，先前的犹豫瞬时被击碎。

“发。等回去就发。”她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

她只是忽然想象到一种可能——乔光选择和别人在一起——一件当下来看不太可能，可一旦发生会严重打击到她的事。

然后，那种退缩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委屈和苦涩之间的、陌生的感情。

“需要我出镜吗？”乔光淡淡问了句，深邃的严重闪过一丝猎食者的光芒。

“需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