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鸟 第9章 是妖？是人？

“给我滚出去！！”一个男人愤怒地吼着。

林阿婆看着陆云星额头的伤口，捂着胸口一阵后怕。她颤抖着指着男人：“你，你是想弑母啊……”

林禾生似乎意识到了刚刚自己举动过激了，但仍皱着眉，没好气地说：“刚刚是我不对，可是娘，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清络不是妖兽，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现在还想污蔑她与他人有染，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凭之前发生的事，你要我怎么相信！还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怕不是时间久了就被她吸光了精气！”

林禾生此时的样子相当憔悴，眼眸深陷，黯淡无光，眼底一片乌青。颧骨微微凸起，衬得脸颊越发凹陷，脸上的胡茬也是杂乱而又粗糙。

他显然被戳中了痛处，语气也没那么强硬了：“我这是操劳的累的，都怪娘你到处说清络是妖兽，害得好多学子的父母到来找我问东问西，我都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此时他注意到了捂着伤口的陆云星，脸微微发白：“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林某刚刚怒气攻心，所以失了手，还请你见谅。”说着他掏出一个钱袋，要塞到陆云星手里。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必了，我乃修仙之人，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她调动灵力，想要修复伤口。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向一侧。罗刹鸟看着陆云星的伤口，用手指轻轻抚弄，仅仅一瞬间，伤口就痊愈了，皮肤光洁如初。

“天生的美丽皮囊可是很珍贵的，要细心呵护才行哦。”她轻佻地笑着，手指下滑，暧昧地蹭过陆云星的下巴。

陆云星身体一震，感到一阵恶寒。

“没事了？没事了就好，劳烦二位白跑一趟了。我娘是因为上了年纪，糊涂了，所以才会认为我娘子是妖兽。关于把她赶出家门，也是误会。你们也看到了，她对我娘子态度那么恶劣，我怎么能让她俩待在同一屋檐下。我在村子的另一头购置了一处房屋，规格和这里差不多，平时我经常去看望她，吃穿用度更是没有亏待，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向村里人打听。”

“你个孽障！我一把年纪操劳了大半辈子，现在本可以颐享天年，子孙承欢膝下，就因为你那好妻子，我的孙子没了，还得孤独终老，我恨啊！！”林阿婆涕泗横流。

“林阿婆，您冷静一下，”陆云星安慰着她，“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这些还不能证明林夫人是妖兽啊。”

“能证明！”林阿婆情绪激动起来，“当年我和我丈夫带着他这个孽障碰到了妖兽，我丈夫为了保护我俩死了，刚好一位除妖师路过，我们母子才捡回一条命。临走前那位大人给了我一件法器，说只要靠近妖兽就会发光。那天我趁你不在悄悄去清络的房间，结果刚一靠近，那法器就发出强光，我看清络好像要醒了就赶快跑了。结果第二天法器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发现我试探她，就把法器偷走了！”

“恐怕是您自己忘了放在哪了吧。”林禾生冷冷地说。

“我没有！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我清清楚楚记得放在了柜子里！”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那法器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一个玻璃罐，里头装着东西，看上去像猪毛。”

“猪毛……莫非是赤眼猪妖？赤眼猪妖的眼睛能够看穿妖兽真身，所以它的毛发经常用来制作辨别类的法器。”陆云星转而看向林禾生，“林夫子，还请允许我们见见林夫人吧，若她不是妖兽，此次刚好能解开你们母子之间的误会；若她真是妖兽，我们会帮你捉拿他，并找到真正的林夫人。还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

但此时林禾生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愤怒地看着陆云星和罗刹鸟：“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来骗钱的，要不，就是嫉妒我们生活美满，来破坏我和清络之间的感情的！滚，全都给我滚！！我是不会让你们这群来历不明的骗子伤害清络的！！”说着他拿起了一旁的扫帚打向二人。陆云星不方便对普通人出手，连忙一手拉着想去拼命的林阿婆，另一手拽着想要反击的罗刹鸟，踉踉跄跄地逃到了门外。

砰。大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家门不幸啊，这个孽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林阿婆不断用袖子抹着泪。

“刚刚干嘛不让我出手？现在好了吧，连面都见不上，你说怎么办？”显然罗刹鸟对刚刚陆云星的行为极为不满。

“林禾生是普通人，不能随便出手，不然被有心之人发现了会被抓走受罚的，我们先把林阿婆送回家，之后再做打算。”陆云星蹲下，把林阿婆背到背上。

“啧，麻烦死了，你们人族就是破规矩多。”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林禾生才回到大堂内，坐在座椅上，重重地喘了口气。

“夫君，”一名清秀的女子探出头来。她面容清秀，眼中带泪，双眸剪秋水，“母亲和那些人走了吗？”

“走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呜呜……”柳清络小跑着扑进林禾生怀里，止不住地呜咽，“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咬定我是妖兽，我明明是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对待的，难道她全都忘记了吗？”

林禾生搂住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母亲一定糊涂了，怪我，她年事已高，我应该及时找大夫给她看看，不然她也不会疯得这么彻底，还找了骗子过来。可我在学堂的课业也很多，这段时间我已是精力憔悴，只能过段时间再找大夫了。”

“夫君辛苦了，”柳清络心疼地用帕子擦了擦林禾生干裂的嘴唇，“我去给夫君泡杯茶，清清神吧。”

“嗯，”林禾生终于露出点微笑，“清络的茶可是独一无二的，别人不管怎么学都学不来。”

“那是，”柳清络娇羞地笑了笑，“这可是我为夫君特意学的，旁人怎么可能比得上。”

陆云星扶着林阿婆上床，帮她掖好被子。刚刚这么一闹，消耗了她大半力气。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林阿婆有气无力地想抬手，但被陆云星按住了。

“不会不会，这种情况我之前也碰到过，毕竟能够融入人族生活而不被察觉的妖兽，大多都擅长蛊惑人心。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您就放宽心，好好休息吧，我们会解决的。”

“那，就有劳你们了。”林阿婆阖上眼，开始小憩。陆云星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现在怎么办呢，咱们的陆大除妖师？”罗刹鸟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脚还架在桌子上。

“你不用调侃我，”陆云星思考着整件事的经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根本见不到柳清络。这林禾生也真奇怪，愣是不让我们见柳清络，难道他对除妖师有什么误解？”

“那就直接把他绑起来，去他屋子里把柳清络拽出来。”

“不行，大庭广众把夫妻俩从屋子里拖出来，就算后来查出柳清络不是妖兽，邻里街坊会怎么看待他俩？林禾生的学子又要怎么看待他？这不仅会让他丢脸，还会破坏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得想一个两全的方法。”

陆云星左思右想，想了很多方法，但总觉得不可行。直到罗刹鸟打了个哈欠，她眼睛一亮，拍了下手，指着罗刹鸟。

“干嘛？”

“妖兽。”

“啊？”

“用妖兽啊，林禾生不相信柳清络是妖兽，也不让我们查看，那就让大家看着妖兽来到他家，这样我们就有理由进屋用发起寻找，到时候看看法器对妖兽起不起作用，不就真相大白了。”

“那你有可以用的法器？”

“我看看，”陆云星拿出储物戒，仔细翻找，拿出了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这里面的针是用赤眼猪妖的骨头做的，可以指引妖怪，只是范围比较小，但林家这种情况足够了。”

“那妖兽呢？”

“？”

“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吧，”罗刹鸟一脸无语，变出一个分身，飞到一旁。只见罗盘的针指向了罗刹鸟就纹丝不动了，丝毫不往分身那边偏移。“你这破玩意儿，只对妖力最强的起反应，要是让我来，就只会指向我，你觉得柳清络的修为能强过我？”

陆云星张了张嘴，自觉理亏。

“小丫头，我告诉你怎么做吧。这村后有座山，刚好是一块宝地，灵气充足，指不定有些能化作人形的小妖兽，你去捉一只来不就行了？”

陆云星觉得有道理，提出要去村里打听一番，好做足准备。两人来到了一出糕点摊前。“大娘，这糕点看着好香，哪种最好吃？”

本来还有点打瞌睡的大娘一骨碌坐了起来。“你们是外地人吧，来尝尝这苹果糕，可香了。”

“嗯，好吃，”陆云星的眼睛闪闪发光，“给我来一斤。”

“好嘞。”大娘眉开眼笑忙着打包。

“对了大娘，跟你打听件事呗。”

“好好好，你尽管问，只要是大娘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村后的山看着不错，我们想去里头看看，里面有狼之类的吗？会不会很危险呀？”

“不会不会，那山啊叫清瀑山，因为里头有一口瀑布得名。里头环境还算清幽，没有狼，顶多有点鹿之类的，哦对了，还有很多刺猬，其他就没见过了。要小心迷路啊。”

“知道了，谢谢大娘。”

两人进入了清瀑山，找了一块还算空旷的地，开始埋符纸。

“想好要抓什么了？”

“嗯，大娘说这有很多刺猬，咱就抓一只，看看运气。”陆云星踩了踩地，确定把符纸埋严实了，拿出刚刚买的苹果糕，掰下一块放在地上，又往里头塞了些刚刚挖到的蚯蚓。“刺猬最爱吃蚯蚓和甜的了，这样肯定能引几只过来。”陆云星拽着罗刹鸟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罗刹鸟嚼着苹果糕，嘴里还喋喋不休：“你们人族在这方面倒是还不错，勉强能上道。”

“妖兽也会烹饪食物？”

“当然，有机会带你去妖市逛逛，带你好好吃一顿。”

“妖市？该不会食材都是人吧？”

“肤浅，认知停留在妖兽只吃人，你的水平也就那样了。放弃吧，小丫头，乖乖回家待着吧”

“你——”陆云星一把将罗刹鸟吃了一半的苹果糕抢了过来，“别吃了，给我留点！！”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停止了打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一会儿，一只小刺猬钻了出来，用小鼻子不断嗅着，逐渐靠近了陷阱。它显然没发现哪里不对劲，确认诱饵能吃后，就贪婪地大口吃了起来。

“收。”丝线从土地里生了出来，编织成一张网，把小刺猬牢牢包裹。小刺猬发出尖锐的叫声，拼命挣扎，但显然，它连化形都做不到，所以只能束手就擒。

“什么啊，连化形都做不到，废物，”罗刹鸟拎起小刺猬查看了一番，“还是只母的。”

“一点灵力都没有吗？要不要再抓一只？”

“有点灵力，还没完全开窍，罢了，就这只把。”罗刹鸟掰开小刺猬的嘴，把手指伸了进去。小刺猬本能地狠狠咬了一口，几滴血液顺直食道滑了下去。顿时，小刺猬尖叫起来，身体不断扭动，仿佛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罗刹鸟松手把它摔在了地上，指着自己利声喝到：“把力量在全身循环调动，掌控它，控制它变成人的样子，”她指了指自己，“照着我的样子，给我变。”

小刺猬痛苦地看着罗刹鸟，似乎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给我变！”罗刹鸟在小刺猬身旁的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变不出来，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给我变！”

小刺猬闭上了眼睛，身体扭动的幅度逐渐减小，背上尖锐的刺慢慢收了起来，身体变成了一团肉块，并不断变大，塑形，最后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小姑娘的模样。她刚刚化形，便五体投地不断磕头：“大人饶命，求求你放过我吧！”

陆云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你做了什么，居然直接能让尚未完全开窍的动物化形？”

“喂了点我的血罢了。但凡有足够实力的妖兽，它的血肉都是具有妖力的，只要吃了，就能灵力大增，但得小心，万一超过了承受能力，可是会爆体而亡的。”罗刹鸟蹲下来看着小刺猬，“你别怕，只要你听我们安排，照着我们说的做，事成我们自会放你离开。”

小姑娘抬起头，泪眼朦胧：“那，两位大人要我做什么？”

“站住！别跑！”陆云星和罗刹鸟紧追在小姑娘身后。小姑娘跑着，前面站着一位看好戏的村民，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求救：“大爷，你救救我吧，她们两个要杀了我啊。”

大爷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又看着来势汹汹的两人，立刻正义感爆棚：“你们两个要干什么！看人家一个人好欺负是吧！”

响亮的嗓门吸引了不少人围观。陆云星心中窃喜，但脸上还是一脸严肃：“这位大爷，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妖兽，被我逮到了，但好在没多少妖力，所以才慌不择路向你求救，不信，你看！”她一把把小姑娘扯过来，把一张符纸拍在了她身上。小姑娘立刻尖叫了一声，变成了一只刺猬，震惊了所有围观的人。

“天呐，真的是妖兽！”

“还真是变得惟妙惟肖啊，差点就被骗了。”

“原来刚刚化形就这么厉害吗？那再厉害点岂不是要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了。”

在众人讨论间，小刺猬一溜烟跑了，陆云星和罗刹鸟连忙跟了上去。众人见状也想凑个热闹，便也跟了过去。小刺猬东跑跑，西跑跑，每次都在两人即将抓到她时一个扭身躲开了，就这样一路拉扯来到了林禾生的家门前。此时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小刺猬直接钻了进去。

“遭了，这妖孽进屋了。”陆云星大声地拍了拍门，“林夫子，你在吗？麻烦你开开门，有只妖兽跑进你家了！”

“别废话了，直接闯进去。”罗刹鸟抬脚就要踹门。

林禾生愤怒地开了门。“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了，我娘子不是妖兽，你们请回吧！”

“林夫子误会了，”陆云星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才正在追一只货真价实的妖兽，她跑进了你家里，还请允许我进屋将她捉拿。”

“胡说八道！多说了我家没有妖兽，给我滚，不许再来了！”

刚才的大爷发话了：“林夫子啊，刚刚确实有只妖兽跑进去了。”

“对对对，我们都看到了。”

“那妖兽会变成人啊，可危险了！”

“你娘子不是在里面吗？小心她把你娘子掉包了。”

“是啊，你那么爱你娘子，更应该让除妖师进去看看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林禾生想反驳的话全堵了回去。最后，他无奈地打开了门：“进来吧，把妖兽带走。”

罗刹鸟声称要防止妖兽溜走，就站在门口守着没有进屋。陆云星拿着罗盘，在房屋里仔细搜查。柳清络正在做饭，看到陆云星时愣了一下。

“相公，这是……”

“有只妖兽进咱们家了，别怕，她抓到了就走。”林禾生挡在了柳清络面前，安抚着她。柳清络点了点头，拉住了林禾生的袖子。

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什么动静都没有——唯独在内室门口，罗盘的指针轻微摆动了一下。

“等等，你不可以——”柳清络看到陆云星要进入内室，连忙上前阻挡。陆云星一个转身闪开了，“林夫人，你放心，我不会乱动你们的东西的。”柳清络揪着衣摆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同意了，但身子却有意无意地挡在梳妆台前。

“林夫人，请让一让。”

柳清络微微欠了下身子，让出一个刚好能让陆云星过去的空间。陆云星拿着罗盘，终于近了柳清络的身。

罗盘的针，没有指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