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鸟 第22章 失控

“嘶！”陆云星捂着脖子抽了口冷气。一根飞针从白杨口中飞出，尽管她已经反应够快了，可还是被飞针蹭到，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这算什么，垂死挣扎？”罗刹鸟一把抓住白杨的头发，“都这样了还挣扎，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白杨没说什么，仿佛刚刚的挣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喘着气，微笑着，眼睛牢牢看着陆云星。岳华感到一丝不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师妹！！！”

嘀嗒，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地上。陆云星眨了眨眼睛，摸了一把口鼻处，摊手一看，掌心一片血红。

“哎？”

“混蛋，你干了什么！”岳华一把揪过白杨的衣领。

“想知道？哈哈哈哈，仔细想去吧。”白杨大笑着。

“唔……”陆云星感觉身体深处好像有什么在极速膨胀，沸腾，“师兄……好像不对劲……快跑……”

下一秒，陆云星的皮肤开始变绿，长出像荆棘一样的词。她的身体畸形地拉长，扭曲，背部爆出了许多藤条，并不断生长。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我本来只是想让她灵力失控，好歹拉一个垫背，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有妖兽的血脉，真是天助我也啊！你们就等着被这个杂种吃干抹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杨癫狂着笑着，在罗刹鸟的拳头挥过来前仰面向后倒去——他的五脏六腑已完全碎掉了，刚刚的情绪激动更是提早结束了他的命。

“妈的卑鄙小人！”罗刹鸟骂了一声，转头看向已经变成一团巨大藤蔓的陆云星。“你有什么法子，她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怎么可能会有，她的妖力一直很稳定的，”岳华一边躲避着抽打过来的藤蔓，一边说，“你有办法吗，或者能控制妖灵的法器？不能放任不管！”

先不说失控的藤蔓毫无章法地攻击周围会动的妖兽和人，周围一片尖叫和骚乱，光是这么放任她生长下去，绝对会妖力耗尽而亡。

“我哪来的这种法器，你自己想办法吧，”罗刹鸟躲避着藤蔓长出双翅，飞到了一边的楼顶，避免被波及，“这种情况不好搞啊，我先走了，你把她引到别处去，别波及我和阿翠的酒楼。”

“你——”岳华想指责，但现在的情况不容分心。一些跑得慢躲闪不及的妖兽被藤蔓缠住卷成一团，松开后只剩下一些衣物，看上去像是被藤蔓消化吸收了。

“她在进食，是因为大量消耗妖力吗？可以利用这点把她引到没人的地方。”岳华用水变成一只巨大的飞鸟，骑在它身上，来到了陆云星身旁。强大的灵力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藤蔓不再攻击周围，而是集中向他伸去。

“很好，吸引到了，希望这些藤蔓长度是有限的。”岳华骑着飞鸟，和陆云星拉开距离。藤蔓延伸着，在发现无法触及后，本体处的藤蔓团发出嘶鸣，开始像岳华的方向蠕动。

看着这一幕的罗刹鸟轻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挺机灵，不过，你要怎么让她恢复原状呢？”她思考了一番，想到了什么，“公主的玉佩还在那小丫头身上，要不要趁机去捡个漏，把玉佩搞到手，说不定还能拿到半妖之心。”

不过看着情况，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罗刹鸟想着，不如回去老老实实呆着，等没动静了，再去捡漏——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不怕跟丢。

罗刹鸟展开羽翼，打算去阿翠的酒楼休息，忽然听见身后的嘶吼声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凤阙……尽，御香消……”

罗刹鸟一愣，停在一栋楼上，一脸错愕地转过头。藤蔓已经不再是胡乱的一团，她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形成了四肢和躯体，头颅处还是一大团藤蔓，但隐约可见下巴的形状。

那个身影，似曾相识啊。

岳华一边躲避着藤蔓，一边把陆云星引出了妖市。外边是一片树林，还好没有多少人。岳华暗自庆幸，但又感到不妙——陆云星是木灵根，使用的又是藤蔓之类的植物，这树林刚好能给她提供主场，不好对付啊。

他转头观察。此时的陆云星已经变成了一个巨人模样，开始用手拔起旁边的树朝他丢过去，双腿跑起来也比藤蔓条蠕动快了，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看来，想把她引到别的地方是不行了，只能在这片树林里解决了。

岳华跳下鸟背，看着不断靠近的陆云星。“抱歉了，师妹。”他双手掐诀，一把水剑出现在他手中，同时飞鸟分裂变成了许多圆球，分散在人形四周。人形不再移动，有些警惕地看着水球。水球鼓动着，忽然射出一道细长的水柱，穿透了人形的躯体。

人形痛叫着，挥手打向水球，但水球灵活地避开了，并蓄势待发，又一次射出了水柱。

看着嘶吼攻击的人形，岳华发现，她被水柱刺到的地方很快就生长出新的藤蔓痊愈了，并且在刻意保护着胸膛的位置，想必是因为陆云星的本体在那边。他飞快来到人形脚下，趁着她忙着应付水球，双手握拳，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召出一排水剑，环绕着刺向人形的膝盖。

人形感觉腿部一空，身体失去平衡歪倒下来。岳华趁机踩上另一条腿的膝盖，来到人形的肩膀，握着剑一个翻身攻击，利落地砍下了她的胳膊。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形发出惨烈的嘶吼。岳华乘胜追击，砍向人形的脖子，直接砍进去一半。

人形歪斜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岳华顿感不妙，想拔出剑抽身，却发现水剑纹丝不动。

更要命的是，一些绿色的液体从脖子处的端口冒出，沿着水剑漫延，甚至渗透到了水剑的内部。

“不好！”岳华想松手，怎料人形立刻长出两根藤蔓，把他的手和水剑五花大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色的液体顺着水剑流到他的手上。

“嘶！！”先是一阵灼痛，随之而来的是麻木无力。岳华想起陆云星为了增加藤蔓的攻击力和束缚能力，研究过植物的毒素，当时他看她那么努力，还主动帮她找来了书籍供她研究。

没想到，作茧自缚，现在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岳华咬牙，强行把自己的手腕掰脱臼，忍着痛把手抽了出来，跳到不远处，又把手腕复位。麻木感还在，并且似乎有向上延伸的趋势，小臂也开始不能动了。

人形得意地笑着，重新长好四肢，站起身后把头扶正，修补了脖子的断口。她的手指是十根纤长的藤条，扭动着钻到地里。岳华听到自己周围的底下传来轰鸣声，几根硕大粗长的藤蔓拔地而起，向他抽来。

岳华用左手召出水剑，挥向藤蔓。这次的藤蔓格外坚硬，岳华用尽全力也只能在藤蔓上砍出一道浅痕，并且绿色的液体从破损处喷出，岳华若来不及躲闪，就会沾染液体，身体发麻。渐渐的，他被藤蔓团团包围，只剩下一小块立足之处。

一根藤蔓突然从地里冒出，冷不防地击中了岳华头。他感觉一阵眩晕，随后感觉身体一紧，整个人被倒提了起来。人形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仔细看着，随后张开嘴，准备把他吞下去。

“不行啊，我可不能死在这，天下那么多美人，我还没碰到过喜欢我的，我还没成亲呢……”岳华不甘心，身体却无法动弹，“师妹如果知道我是因她而死，她会自责的……还有阿羽和师傅，他们……”

总有千种不甘，岳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那张大嘴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人形的鼻子上，她打了个喷嚏，随意弄下来了。但岳华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根紫灰色的羽毛！

刹那间，狂风大作。无数风刃从天上袭来，瞬间把藤蔓连同人形的四肢切成数块。在人形的嘶吼声中，岳华掉在地上，看着罗刹鸟从天而降，稳稳地踩在人形的胸膛上。巨大的紫灰色羽翼在她背后肆意展开，张扬又震撼。

“你刚刚，在说什么？”罗刹鸟开门见山，“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人形停止了喊叫，愣愣地看着她，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尽量使声音显得温和：“雀……儿……”

罗刹鸟没说话，伸出鲜红的指甲，用力一挥，人形的胸口立刻出现了五道半尺深的伤痕。

“你怎么敢这么叫我的！！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是谁！！”罗刹鸟突然暴怒，抓住人形的下巴，用力扯了下来。没等人形喊叫出声，她又双手扒住她胸口的伤痕，随着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直接撕开了她的胸膛。

被藤蔓包裹的陆云星露了出来。她的状况很不好，脸色惨白，肉眼可以看到下颌处的青筋。身上的血肉经脉都和藤蔓链接，透支生命供给它们养分

感受到了动静，陆云星缓缓睁开眼，但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得到一抹鲜红。

“小丫头，哪个多嘴的告诉你那个名字的？”罗刹鸟掐着她的下巴，冷漠地发问。

陆云星没有回答，她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慢慢摸向罗刹鸟的脸庞。

“雀儿……若能选择……我……定与你相伴……”说完，她手一松，陷入了昏迷。

罗刹鸟愣在了原地。

陆云星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阿翠的酒楼里那个最好的包厢。

她呆坐在床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呦，醒了啊。”阿翠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来，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药？”

“你中了毒，妖力失控了，大人已经帮你排出了大部分毒素，还有一部分残留的，得靠这药来排出去。”阿翠用汤勺舀起一勺，吹了几口，确认药不烫了，送到陆云星嘴边。

陆云星晃了晃头，想起了一些事。她喝了一口药，差点吐了出来——又苦又涩，还带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简直是世界上最难喝的药了。

“良药苦口，来再喝点。”阿翠又舀了一勺。

一碗药就这样被喝完了。阿翠拿出帕子给陆云星擦了擦嘴，又往她嘴里塞了块果脯甜甜嘴。

“好了，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你师兄就在隔壁，中了点小毒，我去帮他看看。”阿翠端起空碗走出了房间，贴心地关上了门。

陆云星又躺了下去，看着雕梁画栋的床柱，陷入沉思。

记忆中她被白杨的针伤到了，接着她就妖力失控了。

然后呢？然后放生了什么？

师兄听说也中了毒，怎么回事？白杨当时那副样子，应该无法再攻击了，那是谁伤了岳华？

阿翠说，罗刹鸟帮自己排出了大部分的毒，怎么排的，她居然会那么好心，没有趁火打劫？

话说回来，罗刹鸟呢？

大概是药的作用吧，陆云星感觉眼皮开始打架，打了个哈欠，打算不再思考，好好休息一番。

不知睡了多久，陆云星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她下床活动了一番，确认身体无误了，打算去隔壁看看岳华。

“疼！哎呦！别扎了！我招，我全都招！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听见这声音，陆云星连忙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岳华裸着上身趴在床上，阿翠正一脸无语地在他背上做针灸。

“这位大人，还请你不要戏那么多。”

“嘿嘿，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有点入戏了。”岳华笑嘻嘻地说，看到陆云星，立刻打招呼，“师妹你来啦，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

陆云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拿起一根针直接扎在了岳华身上。

“啊！！”岳华惨叫一声，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呜呜呜呜师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说为什么，我那么担心，你在这整这一出。”陆云星还嫌不解气，又拿着针对着他的手来了一下。

“哎呦！！师妹你别这样说，我好歹当时也中了毒，身体被绑着，要不是罗刹鸟，我这个大好青年就交代在那了。”

“还贫嘴？再扎你。”见岳华老实地闭上了嘴，陆云星看向给岳华扎完针的阿翠，“对了，罗刹鸟去哪了？”

阿翠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

“……阿翠老板？”

“……既然二位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等会大人拔了针，就直接离开吧，你们的那块假玉和那个小人的尸体都在冰库里，看管的小厮认识你们，直接去就可以拿走了。”说罢，她就要离开。

“等等！”陆云星拦住了她，“你还没告诉我罗刹鸟去哪了。”

“……罗刹大人，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来？”

阿翠转过身，耳朵耷拉着，脸上是说不出的悲伤。“大人可知，自己中的是何毒？”

“是……妖力失控的毒。”

“此毒能顺着妖力感染全身，渗透每一处血肉经脉，并且无药可解，只能——转移。”

“什么，你的意思是……”陆云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罗刹大人她，为了救你，把毒转移到了自己体内，并且为了不失控伤到别人，已经去了一处鲜有人知的领地了。”

“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救我，你们在骗我对不对，她又在戏耍对不对！”陆云星有些激动地抓住阿翠的袖子。

“师妹，这是真的，”岳华坐了起来，“我亲眼看见她把毒素转移走，强撑着把我俩送到这，然后就不见踪迹了。我觉得，老板没有撒谎。”

“可……为什么……”陆云星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对了，罗刹大人还交代我转告你们，不必寻她，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就此别过，忘了她吧。”

陆云星和岳华又休整了一天，然后准备离开。两人前往冰库，期间，陆云星一直沉默不语。

“师妹，你还在想罗刹鸟吗？”岳华试探性地问。

陆云星依旧沉默着，把假玉和白杨的尸体都收进了储存法器内。但走出酒楼时，她停住了。

“师妹？”

陆云星一把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岳华，转身冲进了酒楼。

“她在哪？”

“什么？”

“罗刹鸟去哪了，你应该知道的。”

阿翠摇了摇头。“抱歉，罗刹大人不让我告诉你她在哪。”

“我要知道，我要去救她，”陆云星直视着阿翠的眼睛，“我不相信，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阿翠的眼睛垂了下来。“我当然不像大人就这么……可是……”

“她救了我，好几次，虽然她说着是为了我的玉佩，但我觉得，她一定有事没告诉我，我想知道，想问她，我不能就这样带着遗憾走，所以，”陆云星后撤了一步，不等阿翠反应，直接跪了下来，“求你了，告诉我她在哪吧。”

阿翠连忙去扶她，可陆云星固执地跪在地上，任凭怎么劝都不起来。最终，阿翠叹了口气，屈服了。

“行，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把罗刹大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