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鸟 第13章 玉石俱损

“养尊处优？”罗刹鸟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一些妖兽修为高，是靠走捷径的吧。”

“不然呢，为什么我修炼那么久，却连化形都做不到！”

“呵！我问你，你几岁了？”

“……”

“恐怕只有几十年吧。那你知道我几岁吗？

几百？几千？我不记得了。妖兽的寿命远远长于普通生灵，所以才有足够的时间来修炼。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飞升，大部分妖兽基本都停留在金丹期，也有部分能进阶元婴，但也止步于此，大乘期更是少之又少，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至于化神和飞升，就更遥远了，上天对妖兽的要求极为苛刻，就连四象都被卡死在化神，不允飞升，更何况你一个甚至不如人族年纪大的小小妖兽！”

“什么！！”柳清络感觉自己要疯了，“竟然要那么久！！凭什么！那我成仙还有什么意义！！”

“你连成仙的过程都没弄明白，就妄图走捷径成仙，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啊啊啊啊不许你骂我！！”柳清络简直要癫狂了，她嗔怒地看向还在昏迷的千棘，“废物！梼杌前辈难道没告诉你这些事吗！不对，他肯定说了，一定是你这个废物没告诉我！！废物！你这个废物！！你害死我了！！”

罗刹鸟脸色大变。“你刚刚说谁，梼杌？是他在指导你们？”

“梼杌。”陆云星的脸色也变了，“和四凶兽勾结可是大罪，只要有一缕牵连都要立即处死。”

听到要被处死，柳清络立刻慌了。“不是我！我没有和他勾结。是他，是千棘那个废物！事情都是他干的，和我没关系！！”

“总而言之，先说出你们怎么谋害林氏夫妻俩的，”陆云星画了一张忆痕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想从轻发落，就老实交代。”

柳清络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了：“我没有伤害他们，我只是和柳清络融为了一体，然后代替她生活。千棘负责按照梼杌前辈给的方子收集人的魂魄给我吞食。后来他告诉我，梼杌前辈发现林禾生的魂魄很特别，所以要想办法拿下。我就在他的茶水和衣物里加了毒，让他变得虚弱，等他哪天弥留了，就想办法送到这，再让千棘杀了他。

可没想到那个老虔婆找来了你们，我就骗他说之前被除妖师坑骗过，让他不相信你们。同时我加大了衣物里的毒素，想着加快些速度，没想到这个废物直接倒了。”她咬了咬唇，表情有些不服气，“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之前我在屋子里假装寻找刺猬妖兽，拿法器试探你，为什么没有检测到妖力？”

“前辈给了我一颗丹药，说吃了之后能躲避法器的检测，以防万一，我就吃了。”

“好，”陆云星把东西收起来，嘱咐罗刹鸟，“我先把林禾生和林阿婆送回村子，你在这看着他们。”

“等等。”罗刹鸟喊住了准备走的陆云星，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她笑了，“你忘了个人。”

“？”“

“你把林禾生送回去了，那她妻子怎么办？”

“柳清络？可是她不是——”

“既然能融合，当然也能分开了。尸身炼化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献祭妖兽的□□，把魂魄塞进人的空壳罢了，只要把魂魄抽出，那就还是人的身体。”

“不！不要！这是我的身体，你们不能抢走！！”听到要抽离自己的魂魄，柳清络立刻情绪激动了起来。

“什么你的，抢的东西用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罗刹鸟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妖力在手部凝聚，“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伪君子，又当又立，满嘴谎言！！”她一下子把手插进了柳清络的胸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清络惨叫着，感觉自己的魂魄被狠狠攥成了一团，随着罗刹鸟往外用力一扯，一团青色的魂魄被拽了出来。

柳清络的身体软了下去，仿佛一具断了线的木偶。

似乎还没结束。罗刹鸟让陆云星用符纸把蛛妖的魂魄控制住，又走到刚刚被撕下来的蛛妖下半身旁，拿出羽刃开始切割，居然剖出了一双人类的腿。

“你有办法把她拼起来吗？”

“我试试。”陆云星召出一些细小的藤蔓，钻入柳清络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断口处，然后相互慢慢牵拉，最后贴合在一块。尽管有一条显眼的横线，但好歹是完整了。

“林夫子，”陆云星走到林禾生面前。他双眼空洞，一脸麻木地看着刚刚的一切。“人生不能复生，何况林阿婆还需要人照顾，还请你尽快振作起来。”

“阿络，阿络她，就这么死了？为什么，明明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一行泪再次从他眼角留下。

“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结局。至少林夫人病逝前还是你爱的那个善良体贴的林夫人。还请林夫子尽早安葬她，安抚其灵魂吧，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会感激你的。”

林禾生不再说什么，流着泪点了点头，在陆云星的帮助下把柳清络背到背上，朝洞口走去。见到了洞口焦急万分的林阿婆后，他立刻跪了下去，痛苦地忏悔。林阿婆知道了真相，也大哭起来，哭自己差点被害的儿子，更哭清清白白被利用的柳清络，毕竟之前柳清络对她的孝顺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后面种种诡异的行为，她怎么会这样对她。

三人一起回到了村里，叫来了所有人，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村民们大惊，没想到居然被是妖兽蒙骗了那么久，柳母更是直接晕了过去。柳父状态还算好，他红着眼，撸起袖子就要冲到山里，扬言一定要把那可恶地蛛妖碎尸万段。陆云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劝住他，称会把蛛妖送去专门的衙门进行审判，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才罢休。

“真是不懂你，这么好的地方，安安分分修炼个几百年不好吗？非得干蠢事，”罗刹鸟翘着二郎腿看着在符纸阵法里不断打转的蛛妖魂魄，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当初哪有你们这种条件，都是自己在目的里四处搜刮黑白无常带走魂魄后残留的灵气，待了几百年才有点自保的能力。”

蛛妖的魂魄眼见找不出法阵的突破口，又听见罗刹鸟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教，又成功被激怒了：“烦什么烦！自己修炼怎么了，自己修炼了不起啊！我看你才是蠢货中的蠢货，有捷径不走，没苦硬吃！”

罗刹鸟完全不生气。“是，我没苦硬吃，那现在被抓住的是谁啊？”

“……”

“要被送去审判的是谁啊？”

“…………”

“之后要魂飞魄散的是谁啊？”

“………………”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妖自寻死路，要落得个不得善终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闭嘴！！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为什么我们妖像人一样遵纪守法，凭什么！凭什么！！”蛛妖狂躁起来，发狠地撞击着法阵，丝毫不顾自己的魂魄会不会受损。

“省点功夫吧，那小丫头看着弱，但画符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这法阵只能从外边突破，除非你自爆妖灵，不然别想撼动一这丝。”

“我不管！！”蛛妖恶狠狠地瞪着罗刹鸟，“我要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你，哪怕是是三魂七魄具散，也要弄死你！！”

她抵在法阵边界上，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挤，哪怕魂魄已开始受到影响，变得分散不定，她也不停下。

“你是疯了吗？”罗刹鸟皱起了眉，“老老实实待里面，说不定判官看你无知的份上，能保你不死，不然你——”她突感身后有东西袭来，立刻侧身一躲。一根黑刺擦着她的发丝飞了过去，直冲法阵，把贴在地上的其中一张符纸戳了个洞。不知何时苏醒的千棘咳出一团血，吃力地说：“阿络……到我这……我的身体，给你……”

法阵结界因为符纸受损而露出一个洞，蛛妖趁机钻了出来，不顾魂魄因为强行挤出而飞散了些，直接钻进了千棘的身体。

他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空荡荡的眼眶开始长出血肉，逐渐变成两个鲜红的肉球，接着红色褪去，变成了正常的饱含着恨意的瞳孔。

“我要你的命！”千棘嘶吼着，直接挣断了金丝，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左臂从手肘处被割断，掉在了地上。但他直接无视了这一幕，挥动着黑刺冲了过来。

“你……”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罗刹鸟皱了皱眉，随后游刃有余地应对对方毫无章法的攻击，“一具身体容纳两副魂魄，又这么乱来，你不怕搞坏他的身体？”

“哼，”蛛妖冷哼一声，“与我何干，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点小事都做不好，活该以死给我谢罪！”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这情种，你知道吗，之前他可是拼死掩盖你送他的衣服，为的是防止你暴露吧。现在又甘愿把肉身给你用，真是可怜啊。”

“情种？你在说笑吗。要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可是差点被他吃掉，要不是我反应快答应和他合作，不然早就死了！他帮我，无非是为自己多牟利，你以为他是在帮我？不，他是为了自己成仙！！”

听到这话，罗刹鸟嗤笑一声，一脸惋惜：“真是可怜了这少见的情种，也可怜了你这无情无义的无情种，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一手拽住对方的手腕，向下用力一拽，另一只手顺势捅进了他的胸膛，搜寻着不属于这具身体的魂魄。

“你就会这一招吗！”蛛妖向前用力一扑，把罗刹鸟压在身下，随后不顾身体的妖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发疯般召出无数黑刺，使其动弹不得，然后也将手刺进她的胸膛。

“啧。”刚才两人的距离和姿势使罗刹鸟躲闪不及，在感受到疼痛后她不耐烦地咋舌。她看着“千棘”，却发现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随后大笑起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有多潇洒，没想到你也干过蠢事嘛。”他的表情相当幸灾乐祸，“你把她害死了？”

罗刹鸟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看到她这副表情，蛛妖越发得意：“她是怎么死的？痛苦吗？她恨你吗？”随后她换上懊悔的表情，“瞧我这说的，她可是因为你才死的，怎么可能不恨你呢？”

蛛妖还在洋洋得意，下一秒，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下方袭来，她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得周围的土块都掉下来了些。还没等她反应，她就感觉身体再次飞了起来，直接飞出了地洞。

她是脸着的地。千棘那张本就伤痕累累的脸此刻更是不忍直视，有些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她刚抬起头，脑袋又被狠狠踩了下去。她吐出一口血，想着刚刚还打闹似的罗刹鸟怎么就突然开始下狠手，身体再次飞了起来。

但这次她没有马上落地，反而越飞越高，高到她都能看清瀑布和水潭的全貌。突然，她迅速下坠，掉到了水潭里。水不断漫进她的鼻子和口腔。她挣扎着，身体再一次飞起，落水，飞起，落水，如此往复。最后，她精疲力尽地被拖到了岸上，被人揪着头发抬起了头。

“你累了吗？”罗刹鸟在笑，但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浓浓的杀意，“才刚刚开始呢，不然，我的怒火，由谁来安抚呢？”

陆云星是在返回地洞的路上遇到了罗刹鸟。她正捏着一团不断挣扎的蓝色魂魄。

“我腻了，现在你可以去死了。”她说着，手指逐渐收拢，随着一声惨叫，蛛妖的魂魄被完全捏碎了。

陆云星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刹鸟仰头把魂魄碎片吃了进去：“你，你把她杀了？”

“怎么，杀不得？”

“你这是擅自用刑！有过错的妖兽是要送到伏妖台专门审判的，如果都像你这样，岂不乱了套？”

“那你就告诉他们，此妖拼死抵抗，拒不服从，我们在自卫时不得不把她杀了。”

“谁跟你我们！我可还记得，某人可是惦记着我的命呢。”陆云星四处环顾，“千棘呢？”

“那呢。”罗刹鸟抬了抬头示意了一下。陆云星抬头，发现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被贯穿胸膛挂在树上，连四肢都被扯断了，不知所踪。

“你——”

“你先别骂我，是她先惹我生气的。”罗刹鸟直接堵住了她的话。

陆云星气得跺了跺脚，安慰自己好除妖师不跟妖斗，指使罗刹鸟把他弄下来，但在看到她直接把树踹到把千棘弄下来，又差点被气晕过去。

“行了，你别玩了，我来吧。”陆云星走上前准备把千棘暂时封印到符纸里。

黑刺铺面袭来，还好陆云星反应快迅速后跳躲了过去。千棘的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他缓缓站起，扫视着两人。

“你们，杀了阿络……”

“对，我杀的，你想下去陪她吗？”罗刹鸟嘲讽到，“可惜她压根不在乎你呀。”

“你，阿络，不可饶恕……！！”

“怎么，你想替她报仇？图什么，她根本不在乎你。之前那个包裹里的衣服是她送你的吧，你知道她也在里面下了毒吗？”

千棘沉默了，仿佛在思考什么。许久，他重新抬起了头。

“你是罗刹鸟，对吧，我听梼杌提起过你，大乘期妖兽。

他曾经教过我一招，凭我的妖力，纵使你是大乘期，也得被扒层皮，”他的目光透过两人看向村庄的方向，“当然还有他们，那些杀害阿络的帮凶，都得死！”

他双手掐诀，念起咒诀。金色的光从他身上发散，并慢慢扩大范围。

“其实，我都知道，阿络防着我，梼杌有意利用我，我都知道。但我也不知怎么的，看到阿络开心，我也开心，看到阿络烦躁，我也不得安定。

这是所谓的爱吗？我不知道，毕竟我是妖兽，才修炼了没多久，没办法理解人的感情。

我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去，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和阿络死在同一个地方。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们一起陪葬！”

“不好，他要自爆妖灵！！”陆云星想都没想就拿着符纸冲了上去。

“你疯了！自爆妖灵可不是你这种程度的人能承受的！”罗刹鸟拦住了她。

“不行，如果不阻止他，村里的人都要遭殃！我画过类似的符，让我试一试！”她拍开她的手，“我是除妖师，注定肩负大任，不得脱身，就算我死了，也得保护普通百姓！！”

“你！”罗刹鸟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小丫头的背影似乎和记忆中的一个人的背影重合了一下。

还好以千棘现在的状况，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抵抗陆云星。她直接把好几张符纸拍在了他身上，然后挥动宝剑剑，念唱着：“天罡镇，地煞凝，妖灵逆脉锁三庭！玄枢倒转拘元魄，妄动神形化劫灰！”随着宝剑发出亮光，陆云星将剑刺进了千棘的胸膛。

千棘跪坐了下去，周围的金光暗淡了下去。陆云星见他没了反应，松了口气。“看吧，我能成功的。”她转过身看着罗刹鸟。”

罗刹鸟刚要损她几句，突然瞳孔地震。“闪开！！”

陆云星回头，发现千棘再次站了起来。他笑了笑：“被骗了吧。”

下一秒，金光再次炸开，这次速度极快，陆云星完全无法反应，耳朵嗡嗡作响。

她能做的，只有看着罗刹鸟朝自己扑过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