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窥见光 第3章 凤凰

洛苒点点头：“当时匆忙，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多谢你替我解围。”

慕臻言笑道：“竟有如此巧的事，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可还真小，外头晒，先请进吧！”

洛苒跟着慕臻言进屋，整个屋子都以暖色调为主，空气里带着淡淡檀香，墙上挂著书法及山水画，整体华贵却不张扬。

“洛老师请坐，妳喝咖啡吗？还是我倒茶给妳？”

“咖啡就行，谢谢。”

片刻，慕臻言端来咖啡，洛苒接过喝了一口，称赞道：“是蓝山咖啡，很好喝。”

慕臻言点点头：“洛老师厉害，一喝就知道是何咖啡。”

“没什么，我大哥爱喝咖啡，家中收藏许多咖啡豆，一来二去我也略懂了一些。事不宜迟，你说的青花瓷瓶能让我看看吗？”

“洛老师请随我来。”

洛苒跟着慕臻言走到书房，一只青花瓷瓶映入眼帘，釉色温润细腻，瓶身以宝蓝青彩绘出缠枝莲与飞凤纹，线条流转如行云流水，瓶腹微鼓，气度沉稳大方。

只是右侧口沿留有一道细微却肉眼可见的裂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洛苒走近仔细观察，突然一道呜咽声传入耳中，她脚步一顿。

她往瓶中看去，一只小凤凰在瓶底奄奄一息，呜咽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洛苒震惊不已，她见过各种古文物灵，人形占大部分，也有动物形的，如狐、蛇、鸟等动物，但凤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毕竟属于古代神兽，只在书中看到过。

洛苒保持镇静，开口：“我需要好好评估一下能不能修复，需要一点时间，慕先生可先到客厅等，等好了我再跟你说，行吗？”

慕臻言应声，转身离开，书房中只剩洛苒一人。

“小凤凰…？”

小凤凰抬起头，有气无力的看着洛苒，那眼神像是在跟她求救。

洛苒伸手进去，将爬上她手心的小凤凰给捧了出来。

“居然真的是凤凰，干了这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神兽。”

但凤凰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死去，洛苒紧张的问：“小凤凰，祢会说话吗？还是祢听得懂我说话吗？”

见凤凰没有反应，洛苒不死心又继续问：“我叫洛苒，是个文物修复师，能跟我说祢怎么了吗？我会想办法帮祢。”

凤凰一样没有反应，就在洛苒想着该怎么跟凤凰沟通时，祂出声了。

“那日慕家在搬东西时撞到青花瓷瓶，我正好站在瓶口…一个不小心摔进了瓶中，想飞出来翅膀却卡在洞口出不来，而这屋中又没人能看见我…我在里面待了好久。”小凤凰可怜兮兮的说完又要掉眼泪。

洛苒用食指摸了摸祂的头，安抚着祂：“祢已经出来了，别难过。”

小凤凰蹭了蹭洛苒的手指，似乎很喜欢她。

“祢瓶身那个裂缝我能修复好，但要几日的时间，等我修好了祢自然也能恢复活力！”

小凤凰点点头，翅膀微张，像是在回应洛苒一般。

洛苒到客厅向慕臻言说大概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能修复好。

慕臻言闻言松了口气，忙道：“那就拜托洛老师了，报酬不是问题，再劳烦老师开个价吧！”

“你帮过我，我就先不报价了，等修复完检验后再谈报酬吧，青花瓷瓶我会带到我的工作室，一周后修复好再带回来给你。”

慕臻言点头，将青花瓷瓶包裹层层泡绵放入箱中固定，再小心翼翼的搬到洛苒车上后座。

“洛老师，一切都拜托妳了。”

洛苒点点头，开车离去。

抵达琛海旧港区的工作室后，她先打开恒温恒湿系统，检查灯光与操作台，确认设备正常运作后才将花瓶取出。

肉眼看上去花瓶右侧口沿有道约五公分的裂缝，裂口边缘干净，可确认仅为裂痕，并无碎片缺失。

洛苒将花瓶置于恒温拍摄台上，垫好泡棉，架起相机固定角度。

事前作业，为了比对修复前与修复后，都需要拍照纪录。

她用可见光及斜光拍摄，记录正面、侧面的裂缝；再以紫外光确认花瓶先前未有修复修补的痕迹后才开始动工修复。

经过肉眼及光照确认后，需更進一步使用低倍显微镜观察裂缝，确认釉层稳定，没有起翘或坯裂，再以柔刷除肉眼未可见的粉尘。並使用棉棒蘸少量非离子表面活性剂的去离子水溶液，温和清洁口沿积垢。

且为防水汽渗入胎体，清洁过程中，洛苒以连接低压泵毛细吸管进行吸干处理。

隔日，她调制低浓度丙烯酸树脂溶液，在同质瓷片上黏合测试，等待溶剂挥发后的透明度与强度皆良好才决定采用于青花瓷瓶上。

接着开始关键步骤修复裂缝处，以微针管沿裂缝注胶，因裂缝处有弧度，在黏合时避免接缝滑开，洛苒利用矽胶夹具固定角度，再去除溢胶后放置恒温养护。

等了两日，黏合固化后，才能在裂缝表面刷上薄薄一层丙烯酸树脂溶液作隔离层，再用二氧化硅微粉与树脂调成轻质补料填补裂缝口，再次固化后以细砂纸打磨修平，使补面曲线与瓶口弧度一致。

最后来到修复色彩的部分，洛苒调配与釉色接近的无机颜料粉，滴入少量树脂溶液，她用放大镜，采点彩法上色，一筆一筆堆疊成層，遠看如新，近看仍見細微筆痕。

等顏色完全乾透，她再刷上薄薄一層半光清漆，釉面柔亮如舊，徬彿裂縫從未出现过。

最后一日，修复工作已基本完成，她将花瓶置入恒温柜内，观察稳定性。

瓶上裂缝已修复如初，但后续稳定性至关重要，得确认修复完成后在恒温下仍可保存才算完成。

大功告成后，洛苒将花瓶送回慕家，慕臻言看着完好如初的花瓶赞叹不已。

“洛老师妳可太厉害了！这根本看不出有裂缝过的样子了！”

洛苒被慕臻言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其实极仔细一看还是能瞧出修复处，文物修复从来就不是将文物修复成完好如初的样子，而使从远处看能自然协调，近看能看出修补过的历史痕迹，尊重时光所留下的印记，这才是真正的文物修复。”

慕臻言点点头，内心更加欣赏洛苒，对文物修复又有新的认知。

“请洛老师报价吧。”

“我这两年已很少接私案，也不清楚目前行情价是如何，我三年前接私案的报价是三万五一单，就这个价格吧。”

慕臻言毫不犹豫的掏出微信转帐给洛苒，并道：“这次多谢洛老师了，若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苒尴尬，心想是也不必如此，既收费，就得做得最好，这是她的职业操守。

“洛老师留下来吃顿饭吧，我亲自下厨，保证让老师饱到走不动。”

洛苒刚想拒绝，慕臻言接着道：“洛老师不会想拒绝吧？就看在我孤家寡人守着这屋子的份上陪我吃顿饭，好不好？”

被慕臻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盯着，洛苒觉得耳朵有点热，她眼神飘忽，像被迷惑似的点了点头。

慕臻言笑开怀，哼着歌往厨房走去。

洛苒在屋中走走晃晃，突然一声啼鸣声引她走到书房。

小凤凰正站在青花瓷花瓶上，歪着头看着洛苒。

“小凤凰，祢在叫我吗？”

小凤凰飞到洛苒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开口道：“洛苒，谢谢妳。”

洛苒用手指摸着小凤凰的下巴，算是回应了来自远古神兽的的道谢。

小凤凰接着开口：“洛苒，妳能帮我劝劝慕家将我捐去博物馆吗？”

洛苒手一顿，疑惑为什么堂堂传家宝会想要到博物馆中去展览？

“我是凤凰，专属于此青花瓷瓶的凤凰，我想让更多人瞧见我的美、我的精妙，而不是待在这一方天地当慕家的传家之宝，一代传一代，所见之人都是慕家人，了无新意。”

洛苒有些伤脑筋，此事比屏予事情还要难办，无缘无故就让人把传家宝捐出去，这话要是讲给慕臻言听怕是会觉得她疯了吧。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外人，哪有资格去指挥慕家将传家之宝捐了？

此时慕臻言唤她吃饭的声音传来，洛苒肩扛小凤凰走到饭厅。

“洛老师快坐下，我简单做了几样家常菜，也不知合不合妳口味。”

洛苒夹起水煮鱼放进口中，不小心被辣油给呛着，咳得脸都红了，慕臻言见状连忙倒了杯水给她。

“抱歉啊洛老师，我忘了问妳吃不吃辣了…”

洛苒摆摆手，待稍缓过来开口道：“我吃辣的，只是不小心呛着，让你见笑了，这水煮鱼很好吃，不是你的问题。”

慕臻言闻言松了口气，

看着洛苒因咳嗽红通通的脸愣了愣，连忙回神：“那妳慢慢吃，别再呛到了。”

洛苒点点头，吃饭间慕臻言好奇的问了是怎么修复青花瓷瓶的，又问她都修复过哪些文物，她都一一回答。

慕臻言很健谈，即使只有两人也不会尴尬冷场，基本他问五句话洛苒只来得及答一句，他又会接着开另个新话题。

洛苒心想，这人可真能聊，对着她都能滔滔不绝，是个社交狂人啊。

反观慕臻言，他心想自己这么努力找话题是为了不冷场，但洛老师该不会把他当成阅人无数的公子哥，留下坏印象了吧？

两人吃饭时，小凤凰就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不时啼鸣一声，像在提醒洛苒快替祂问捐赠一事。

洛苒在脑中组织了下言论，犹豫的开口：“慕先生，冒昧请问你，这个青花瓷瓶是从哪一辈开始传承下来的？”

慕臻言想了想，回道：“若我没记错，应该是从我太祖父那代传下来的，洛老师是发现甚么才如此一问？”

洛苒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下一横开口：“听闻慕先生是古董商，接触的古董的不少，你相信有古物灵这东西吗？”

慕臻言愣住，突然想起仇明川也问过他类似的话，当时他是回不相信的。

洛苒见慕臻言神色心里也有底，这下事情更难办了，跟他讲小凤凰的事她会被当神经病吧？

洛苒接着开口：“慕先生，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荒唐，只是我受...人所托，替祂转达意思给你。”

“我自小有通灵体质，能看见古文物跟古董所化之灵，而青花瓷瓶也化灵了，是一只凤凰，祂想让你们把祂捐到博物馆内，让更多人见到祂的美。”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变得极其诡异，洛苒也知道这些光怪离奇之事不是每人都相信的，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让人把传家宝捐了。

“哈...洛老师妳跟我开玩笑呢？这青花瓷瓶是我爷爷极为珍藏之物，正因碰裂了我才找上妳帮忙，若要将它捐了，我怕不是会被我爷爷给灭了。”

洛苒在心中叹了口气，是这理没错，也感受到慕臻言因她的话感到困扰，她起身：“抱歉，是我唐突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若青花瓷瓶修复后有任何问题你再连系我吧。”

慕臻言还来不及挽留，洛苒就匆匆离开，独留他和满桌未吃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