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宁姑娘跟我透露过一个消息,有人在延州散布魔教的消息,这个人叫陈康。”北宫离在房间与柳闻光、叶秦二人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他看向两个师弟妹:“我们先去延州,会会这个叫陈康的情报贩子,再去寻……”
他语顿一秒,叶秦好奇问:“寻什么?”
要把自己怀疑前盟主生死的事情告诉他们吗?可是这两个孩子……不行,都是同门,不能有所欺瞒,这也不是有违门派条例的事。
“寻凤栖教教主,赫连空桐。”
柳闻光一惊:“找他?!为何?”
北宫离将自己的怀疑与顾虑讲出,柳闻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有些急了,大师兄他确实没有能证明他身死的证据,但是……师父他也没有道理说谎啊。”
仇淼是柳闻光与司空六簙的师父,司空六簙根骨绝佳用不着这个师父多费心,但柳闻光就不一样了,仇淼教他练功的时间比司空六簙还要多,他是打心底敬师父如亲人长辈的。
此时北宫离所说若属实,那便是师父的失误了,他还是不愿相信的。
北宫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我没有说仇师叔是错的意思,别多想。”
柳闻光紧了紧握着佩剑的手,默不作声点点头。
叶秦也学着北宫离的动作踮起脚拍柳闻光的肩:“别垂头丧气了,青萝镇的事情算是了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马上就走了我们不去逛逛?”
柳闻光皱眉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叶秦的脑袋:“耽于玩乐。”
叶秦哼了一声,抱着剑仰头问北宫离:“盟主大人,可以吗?”
北宫离第一次被叫这个称呼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点头应允,“……叫师兄就好。”
——
青罗镇灯火通明,夜里生意做的也不错,肉被穿成串儿架在火上烤,放上特制的佐料,香味飘出好几条街。当铺的老板愁眉苦脸坐在台阶前,手里是啃了一半的肉串,见他唉声叹气的,脚步轻盈的少女停下来,弯腰去问他:“老叔,烤串只吃一半是有什么心事吗?”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话明明是关心,为何听着调调还有些不对。当铺老板没多想,从衣服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白玉牌,说:“新招的伙计啥也不懂,招了块招惹事端的玉牌进来,喏,你看嘛……”
“武、林、盟……”叶秦字还没念完,倒吸一口气,咬去好几块牛肉压惊,当铺老板这时候抬头看,打量了她几遍,仿佛枯木逢春,惊喜道:“哎哟!姑娘您是清天门的人吧!”
清天门是目前武林中最大的门派,派遣出来做任务的少侠也是最多的,分别为五个不同的长老管教,他们的宗门服还是容易被认出。
因为北宫离的到来,柳、叶二人都已经换回了清天门的服饰,在盟主面前,怎么着也得换副精神面貌。
眼下刻着“武林盟主”的玉牌对掌柜来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这时又突然来了清天门的人,那真是再好不过啦!
再说叶秦也准备拿下,毕竟先前与北宫离才商讨过,如今这么大一个线索在这儿,一定会是很关键的一步。
她清了清嗓子,抹去嘴角的油渍,负手而立:“想必武林盟主更迭的消息你们也知道,这块玉牌乃是重中之重,自上任盟主陨落后便不知所踪,如今失而复得,身为清天门弟子,将它带回去是职责所在,先谢过掌柜的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那么,物归原主。”掌柜将玉牌双手奉上,叶秦自然而然去接过来,拽了一下,没拽动。
她抬眼看到掌柜堆满褶子的笑,不好的预感升起。
热闹的街边,叶秦已经不像刚出来那会儿精神饱满,她萎靡不振走在路上,左手是金贵无比的玉牌,右手是瘪瘪的荷包,已经榨不出任何价值……叶秦欲哭无泪,只得眼巴巴望着这片街道的美食,近在眼前而不得。
眼不见心不烦,叶秦将玉牌收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此时,一个声音喊住了她:“正是一天中最得趣儿的时候,叶姑娘这就要回去了吗?”
叶秦闻声看去,那位红衣裳的公子坐在一间酒肆二楼,风流倜傥,正靠着围栏望向自己。她立刻兴奋起来,失落一扫而空:“司空公子!”
赫连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碗,几滴酒液撒出来:“若是不忙,上来与我共饮几杯?”
叶秦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要不是怕司空公子觉得自己举止粗俗,她恨不得直接轻功上去,连楼梯都不会走的。
剑穗随着少女轻巧的身姿一晃一晃,仿若长了个尾巴,赫连看这傻丫头盯着吃的就两眼放光,又叫小二上了些精致的零嘴点心。
叶秦在他对面坐下,脸红了大半:“这多不好意思啊!让公子破费了……”
“不破费,方才在客栈没能跟大家吃上临别宴,这算是单请叶姑娘的。”赫连给叶秦倒上一碗酒,又给自己斟满,两只酒碗轻碰一声,又是温酒入喉。
叶秦没喝过酒,但是这酒散发出来的味道实在醇香诱人,于是学着赫连的样子也一口气喝完——辛辣极了,嗓子都在灼烧,司空公子是怎么咽的下去的,她想。
后来这一口酒大半都被呛了出来。叶秦小脸通红,赫连在旁轻掩着嘴笑得开怀,尽管如此,还是唤来小二换了相对温和的米酒。
这次是甜丝丝的,叶秦一口气终于顺了回来。她顶着红扑扑的脸蛋,看向对面不知是因作弄成功、还是烈酒加身,脸上同样浮起一层红晕的司空桐。
“咳,司空公子明日就要走,想想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自己的嘟囔声还是让赫连捕捉了去,他向前微微探身,挑起一边眉毛,问:“舍不得我?为何?”
叶秦有些拘束起来,不知道该往哪儿安放的目光转移到了点心上。
“因为…因为……”因为公子看着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但这话要是说出来,人家一定会觉得是搭讪的说法吧!
因为不出个所以然来,赫连接过话头继续讲:“我与你一见如故,想来也是缘分,所以才分外欣喜,我也舍不得女侠你呀。”
叶秦听见对方与自己的思绪相近,有点小开心,嘻嘻道:“要不是任务在身,想必可以跟司空公子多同路一段,不过相逢即是缘!也不错啦!”
说罢,叉着腰又喝了一口米酒,“好喝!”
任务?赫连笑眯眯地将碗换成酒瓶,不动声色推过去:“清天门一直都这么忙吗?像叶姑娘这般年纪也要走南闯北,真真令人心疼,家中长辈如何舍得?”
“也不是啦。”叶秦回忆着什么,说:“我爹娘年轻时也在江湖闯荡过,不过后来二人定亲,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有我之后,身边又无人照顾,他们就把我交给故交寂峰师父,师父人好,爹娘也放心。”
她笑:“我们清天门的日常就是大家一起练功,下山是很随意的,最近才忙起来。”她将凳子往赫连身边移了移,声音轻了些:“而且公子你应该也听说了武林盟主为魔教教主所害的事情吧?此番下山就是为此事而来。”
赫连撑着脸靠过去,也学着叶秦的样子放低了声音:“此话怎讲?”
叶秦似乎是在思虑要不要将任务讲出来,但是细想,找魔教教主罢了,正邪对立,很正常的事啊,加上今夜又是香酒又是美人,她“嘿嘿”一笑,最终完全卸下了防备:
“北宫师兄这次下山来,就是想找魔教教主,因为他不相信前盟主的死因。”她伸出根手指,抵着嘴:“北宫师兄不相信仇师叔那套说辞,他觉得,至少死要见尸。”
“司空公子,我个人觉得嗷,那天魔教教主独闯清天门,说的那番话,可能只有咱北宫师兄听进去了。”叶秦眼中透露着一点哀伤,说出实话:
“其实司空师兄无论生死,有没有尸体,大家都不在乎,或者说叫的上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在乎,武林盟主有能力者都可以当,暗地里想拉司空师兄下台的名门正派也不少,大家敬佩他、又想取代他,可能这就是没什么人想找他尸骨的原因吧。”
“但有些小辈包括北宫师兄不是这样想的,有人想就此揭过,也有人想真相大白,北宫师兄觉得存疑便来查,他也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便与柳闻光一同下山来协助。”
赫连神色微妙,叶秦接着说:“哦对,你不知道,魔教教主前段日子来我们清天门,一个人,说武林盟主不是他杀的。”
“但是……”
“但是,”赫连接下了她的话头:“武林中除了魔教教主,谁又能、或者说谁又有理由杀武林盟主呢?”所以说是下山来协查,其实更多是为了找出那一具不存在的尸体吧。
“对对对!”叶秦:“司空公子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真厉害!”
“不过你们有魔教教主的消息吗?”赫连点了点叶秦的脑袋:“瞎跑,不累啊。”
叶秦一把握住赫连的手,认真道:“已经有线索了,那个魔教教主说不定就跟我们在一块儿呢!”一个大魔头潜伏在侧,想想都刺激。
赫连嘴角慢慢沉下去,疑惑是不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叶秦腾出一只手来在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摸了摸,“噔噔——”她摸出来一块玉牌。
“既然传言武林盟主死于教主手下,那么能得到这块牌子的只有两人,要么死者复生,要么就是凶手!”
赫连:“……”好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
叶秦有些苦恼:“但掌柜的跟我说,是一个长得很高大,但是记不住长啥样的男人当的,江湖上有这号人吗?既然长相记不住,那应该不是魔教教主,我在清天门有过一面之缘,教主虽然蛇蝎心肠卑鄙无耻恶贯满盈丧尽天良杀人不眨眼——”
赫连:“……”
叶秦突然满脸严肃:“——但是那张脸着实惊艳。”
赫连撇过头轻哼。
叶秦自己给自己说理:“不过说不定,是那个教主的手下也说不定。”
赫连表面应和着,心里忍俊不禁,傻孩子其实前半句都猜对了,就是“死者复生”呐,甚至还是某位“死者”自己亲自去当掉的。
这孩子能想这么多也不容易了,赫连拍拍她的脑袋,像个长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