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立 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看着赫连兜兜转的样子，陶小六还是开了口。

“不用，里面太乱了，你就站在那儿别动。”赫连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帮忙。

屋子里的一砖一瓦甚至每一条缝隙赫连都没有放过，他还想过这件房子有没有密室一类，不过很可惜，他想看到的东西确实不在。

要么已经被前面一批人找到了，要么……东西还在王椒椒身上。

这两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牢狱是非去不可了。

一个人还好行动，但是六簙待在他身边，如何脱身才不会被怀疑？

背对着司空六簙的赫连眯着眼睛静默片刻，转身，弯眼一笑：“小六哥哥，王椒椒一家很可怜对不对？”

陶小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冷颤，顺着赫连的意思点点头。

赫连笑嘻嘻地双手合十：“为了还人家一个清白，我们去劫狱吧！”干脆什么也别想，有什么再说吧，不考虑后果一向是他赫连的作风。

陶小六缓缓眨了一下眼，这是可以随便说的事情……吗？

一丝阳光施舍般照进这个小屋子，照亮某一角，一根细细的丝线泛着金光，就那么一闪，亮在了正要离开的赫连眼中。

那是一根金丝线，非王公贵族、高官厚禄以及富甲一方之人，难以消受得起，哦对了，还有江湖之中各大门派中的头头儿，也有喜好华贵之人——自己在凤栖教也有几件。

这叫什么，简直“天助”。

竟然亲自下场，赫连都想去敲敲这幕后黑手的脑袋。

——

“想见知县？他是谁啊，这是胡来的地儿吗？！”戴着官帽的县丞听闻来了一个听也没听说过的名字，对报信的小厮怒斥。

“可是、大人，来人说是代理盟主……你看这？”

武林盟主的大名在青萝镇更是比其他地方要响亮些，毕竟落花台的战役还是给山底下的百姓带来不少生财之道，所以这报信的小厮略微犹豫。

“代理盟主？我们隶属效命的可是朝廷，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扰，要认，也只认盟主令！”县丞屈起食指重重敲了敲桌面，说：“盟主令，知道吧？那是文皇帝当年与清天门定下的规矩。”

“就是这样的，您有盟主令吗？代理盟主的话，应该会有吧？”

那人如是说道。

最后北宫离还是没能如愿见到知县，与他谈论王椒椒冤情的事情也暂时没了后话，盟主令随着死不见尸的司空六簙一同消失，相关机关在没有人情的情况下，只认玉牌不认人。

宁瑶瑶的下落也在尽力找了，也问过不少人，居然都说没什么印象。若是当晚好好安置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下山之前，实在是未曾料想到这些事，他还以为只需要握着手里这把剑，就能将是非断理公正，扫不义之事，但是现在看来，好像都和他在山上所学不同。

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

县丞汗津津地跑进牢狱，在深处的铁栅栏前，穿着官服的身影站在那里，宽松的衣袖遮住了交握在一起的手。

知县杨东升，一月前来到青萝镇顶替了原本的老知县，也就是那时候，“人牙子”在暗处涌动，相隔几日，王椒椒失踪。

现在，这个人就在这儿，他的面前。

看起来已经痴傻的姑娘蜷缩在一堆干稻草上，手腕上是枷锁佩戴后磕破留下来的痕迹，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干瘦的面庞，几乎看不清五官。

县丞的脚步声惊起了其他狱中的犯人，杨东升闪过不悦：“做点事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县丞伸长了脖子弯腰禀报：“知县、清天门的人查过来了，他们最是秉公任直，现下是暂时被拦在门外了，但是——”

“你慌什么！”杨知县转过身来，让他噤声。

“反正谁也没有见过新任盟主，没有盟主令，我们不认，能如何？到底是江湖上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还真能在王土上耍出花来？”

“倒是你，我让你去找的东西呢？”杨知县眯起眼，眼里闪烁着危险。

县丞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虚晃：“就差把整个屋子翻过来了……就是没有啊大人。”

近乎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是一声暴喝：“废物！”

杨东升的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栅栏上，沉重的铁锁发出巨大的声响，王椒椒受到刺激尖叫起来，周围的其他犯人也开始不安分，狱卒们进来训斥管制。

“从我来到这儿开始你们就办不好一件事！”杨知县揪住县丞的领子恶狠狠道：“那个女人本来不应该出现的，是你们的疏忽导致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东西找不到的话，你最好祈祷不会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上，不然就拿命去填吧！”说罢，杨知县把人甩在了地上，大手一挥指着王椒椒吼：“让她闭嘴！”

——砰！

“好了，把人拖到那边藏起来吧。”赫连收起手刃，对陶小六轻声说。

换班的狱卒被他砍晕两个，陶小六把人藏在了木门之后。“你看起来很熟练这种事。”他说。

“哪种事？江湖人都很擅长啊。”赫连睁着眼睛无辜道。

“好吧。”作为他的同伙，自己不能多问。

陶小六冲赫连做了个把嘴巴缝起的动作，不作声了。

赫连有被这个小动作取悦到，走上前摸了一把他的脸，“在这里等着我好吗？看着他俩，我会很快出来。”

陶小六只是微微走神，赫连就已经走出一大段路，进了牢狱。

杨知县与一队狱卒擦肩而过，他面带愠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县丞隔开一段距离也紧跟在后，不停擦着汗。

“安静！别叫了！”狱卒拿刀柄拍在铁杆上，王椒椒的尖叫只增不减。

“进去把她嘴堵上。”狱卒队长打开了锁链，指使身边最近的一个小吏进去。

“是。”

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划过王椒椒的脸，寒冷的温度与这牢狱可堪比较。

王椒椒没有听到脚步声，铁门打开之后，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身边，她冷的一激灵，尖叫声暂时停止一刹。

这种阴冷的感觉，给她的感觉好像……好像回到了那个地狱，被恶鬼盯着的时候。

一瞬间后，更加凄厉的叫喊声响彻监狱，小吏微微一愣，温柔地撩起王椒椒面庞前一缕头发别至耳后，在众人捂耳时，王椒椒听见那个声音，极具蛊惑性却又令人无比安心，好像特地前来安慰她——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赫连说：“接着尖叫，确保你自己能听清我说话就好，适当反抗一下。”

他知道自己没有疯！王椒椒被遮掩下的瞳孔骤缩，不敢置信，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她听见那个人轻笑一声，说：

“疯子是不可能从那个魔窟中逃出来的。”

“那里可没有疯子，只有活人与死人。”

这个人！无比清楚她所经历的事！

王椒椒仿佛在水中沉溺许久的落难者，在这片死水中终于有另一物掀起波澜，不知是浮木还是落叶。

“把东西交给我，只要他们没有搜出来，你就还能活着。”赫连快速说着，他无比确定东西就在王椒椒身上，这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单单她能从某个鬼地方跑出来这一点就能说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小姑娘铤而走险，很勇敢。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一个疯女人都搞不定！”

狱卒已经不耐烦，赫连得加快速度说服王椒椒。

但是他没想到，王椒椒对他的信任建立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只是须臾，她抓住赫连，将一样东西递了过去，尖叫声戛然而止，她飞快地在赫连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自己叼着布团往后退去。

赫连看清了她藏在头发后面布满血丝、却清明的眼睛。

“解决好了就快出去，我要上锁了。”那狱卒说道。

赫连经过他身边时低着头迅速走过。

……

“东西到手了，我们走吧。”赫连急忙换下服饰，拉陶小六离开。

回去的路上，陶小六问他，不是说来劫狱吗，怎么没见人被带出来。

有时候面对这个失忆的实心眼儿也挺难办的，赫连只与他说目前先把证据搞到手，王椒椒在里面就不会有危险。

陶小六沉默着点点头，看起来对赫连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不感兴趣。

“明天王椒椒会被上堂审判，只需要有人站出来鸣冤，再让仵作出面证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凶手是被包庇的，可能不会这么快。”赫连后来又开口解释。

看着脚下陌生的道路，陶小六顿悟：“所以现在你要去找仵作？”

赫连应答：“对啊，若是仵作还没换人，我记得他家应当是这个方向……”

红色衣摆过弄堂，像风吹过凌霄花，朴素密闭的门前，他停下，嗅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是血腥气。

赫连心中暗道不好，用力推开门，入目果然一片猩红。

躺在中间的应该就是仵作的尸身，他趴在地上，面朝门口，死不瞑目的眼神充满了死前的恐惧，瞳孔扩散呈灰色，嘴唇发紫。

再抬头，他的妻子也被悬在了房梁上，风吹过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布条娃娃……

几乎是瞬间，他转身遮住比他高大的男人，语气有些匆忙：“别看。”他不想让失忆的陶小六看见这些。

陶小六微微一怔，比赫连的手先到自己跟前的，是他袖口若有若无的香气，也许是在香料店沾上的，亦或是原本就有的，遮住了原本嗅到的血腥味。

是的，血腥味，不知道为何，自己几乎是瞬间辨认出了血的味道，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些……没见过的场景。

人叠着人，应该说尸体叠着尸体，黄沙与血海成为了他视线中唯二的色彩来源，他的视角矮小，像从一个孩子的眼睛去看。

不过也只有一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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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