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立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柳闻光尚还能明白这其中程序，叶秦和北宫离二人一样单纯，都是十分震惊：“出不来了？”

叶秦张大了嘴：“不、为什么是替罪羊呢？啥意思啊？”

赫连慢慢坐直了身体，心中复杂。他还以为清天门教出来的人都像司空六簙那样全能呢，这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怎么回事儿？

一个人在赫连身边坐下，替他说明：“意思是可以去查查，真凶应该与官府有牵连，有人刻意要保凶手。”

陶小六耐着性子解释，拽过赫连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拉，继续擦拭没有干透的头发，后者像一只小鸡仔似的任他拿捏，不说话了，只是笑笑。

叶秦开心喊了声：“陶大哥。”

陶小六点点头，算是回应。

北宫离闻言站起来就准备走，被陶小六叫住：“现在去也没用，他们不会放人的。”

赫连的脑袋被擦得一晃一晃，补充道：“一个月前换了县令，北宫大侠可以去他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威吓一番可以——嗷嗷嗷痛！”

陶小六擦头发的力气大了几分，赫连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转头嗔怪般瞪了他一眼。陶小六面无表情地耸肩。

“我知道了。”北宫离走时经过两人身边，停了脚步，伸手运转真气为赫连烘干了头发。

陶小六与他四目相对，又一触即离。

赫连摸着头发用十分新奇的语气感谢：“唉还挺方便，谢谢北宫大侠！”

北宫离微微颔首：“客气。”

叶秦与柳闻光也起身随北宫离离开，小姑娘似乎很喜欢与赫连交谈，走过身旁时还摆了摆手，悄声道：“明天见。”

赫连也笑着回应。

很快，大堂内就剩下了他，和板着脸的陶小六。

赫连的笑僵在脸上，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抬头看他：“小六哥哥，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陶小六把布巾往手臂上一搭，语气淡淡：“没有。”

赫连的五指藤蔓般悄悄攀上陶小六的手臂捏了捏：“真没有啊？”

刚才北宫离使用内力的时候虽然暖融融的，不过身后散发的寒冷气场他也是一点没错过，被两边裹挟着，简直冰火两重天。

陶小六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赫连忍俊不禁，站起来推着他回房：“好啦，我们家小六哥哥没生气，那就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儿干呢。”

“还有什么事？”陶小六等赫连走上来并肩，疑惑发问：“我们不走吗？”

“暂时不走，你应该也同情那对父女吧？不想留下帮帮可怜人吗？比如将那孤女救出来。”赫连把问题甩到原先就怜悯他们的陶小六身上，试图蒙混过关。

陶小六自然不是傻子，不过也不乐意打破砂锅问到底，而且就算问到底，眼前这人也不一定如实回答。

他只需要做好一个“借口”、“理由”该做的事就好。

于是问：“你有什么打算？”

赫连与他走在外面没回答，等关上了门，他才开口：“今日白天里，有个人与王椒椒看来很相熟。”

“好像叫什么……彤？”

“李柯彤。”陶小六提醒道。

——

“咦？刚刚明明看见北宫离往这儿走了啊。”宁瑶瑶在里巷探头探脑，似乎迷了路。

“鳐，你站在这儿别动，当好标志物，我再去绕一圈。”她颐气指使说，负剑就要走，“我还就不信了这小地方找不到人。”

鳐立马叫住她：“天都黑了，要找也明天吧，反正人在哪个客栈咱不是知道吗。”

宁瑶瑶拒绝：“不想回去看到那个奇怪的人。”

鳐不解：“奇怪？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跟小姐你差不多一个出来玩儿的公子吗。”

宁瑶瑶一记眼刀飞过去：“你拿的是谁家钱，帮谁啊？”她偏过头，嘟囔：“反正就是不舒服的感觉……跟你们这帮大男人说不清楚！我走了，不准跟！”

鳐心中有些担心，但是宁瑶瑶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只好焦急地原地转圈。

这没成想，一等，还真把人等没了。

叶秦扶着房门正要进去，北宫离悄声落在侧，问：“那位司空公子面部可有异？”

叶秦回想片刻，说：“没有易容痕迹，若真是假面，未必也太过精细，我认知里只有合欢宗死去的老宗主和他早已隐退的大弟子能做到了。盟主放心吧。”

看来真是自己多想，北宫离在心中与司空桐道歉，而后又谢叶秦帮忙。这一天才算是结束。

次日，天将将亮，同福客栈的门就快被敲烂了，掌柜起来骂骂咧咧打开门，俩登拉着黑眼圈的男人扑了进来，把人吓个半死，以为没睡醒见鬼了。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了楼上的人，北宫离和柳闻光率先出门，看见青鳐二人着急忙慌，立刻感觉到应该是宁瑶瑶出事了。

青鳐看见北宫离就像是看见了岸边稻草，两人急忙道：“盟主大人请帮我们找找宁小姐吧！”

两人快速下楼，柳闻光冲楼上房间喊了声叶秦，就紧跟着北宫离快步至门口，他拍了拍二人的手臂，语意简短：“边走边说。”

赫连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正好看见慢了一步的叶秦披上外衣从围栏处直接跳下去。卓越的五感让他完美捕捉到所有信息，宁瑶瑶失踪了，那两个侍从应是找了一夜，实在没办法了来找北宫离。

趴在房间另一张简榻上本应睡着的陶小六此时也睁开了眼，有点无奈地按了按耳朵，疑惑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个时间段人失踪，很难不与最近的事件联系起来，看来待会儿去寻李柯彤的时候要顺便留意下。

他回头瞥了眼还在睡觉的陶小六，蹑手蹑脚走过去，揭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躺在很边上，没有立刻贴上去，动作轻的像片羽毛。

陶小六没作出反应，人钻了进来。他身体僵着没动，想这个胆大的家伙要干什么，同时又有一点窃喜，司空桐做出这番猫儿一般的举动。

反正清天门的人出动了，还是睡个回笼觉划算，赫连这么想着，手指勾过陶小六一缕头发绕在手中，轻呼出气，阖上了眼。

等半天都没等到赫连贴贴的陶小六面色平静，仍然侧卧着，过了半刻，主动转身躺平，胳膊贴着赫连的手臂，隔着一层里衣都隐约感觉他身上的冰凉。

赫连睁开一只眼，又闭上，安然接受热腾腾的温度。

半个时辰后，他想转个身，却动弹不得，看着陶小六不太自然动作的眼睫毛，赫连推了推他：“别装睡，压我头发了。”

“……”陶小六沉默着睁开眼，坐起身来。

赫连抓了抓头发，半合着眼：“我睡饱了，时间也差不多，我们去找李柯桐，访问访问。”

陶小六：“你决定要管这件事了。”

不是问询，是肯定。

赫连点点头：“是啊，这可能跟我一件陈年旧事有关，得查。”

陶小六与他在白桃村那些天，隐隐能看出他的说一不二，也便没有阻拦，他的身体他是最清楚的人，劝不动，只得依着来。

赫连整理仪容，绳子随意在头发上缠了缠出门。陶小六在后步步跟紧，路经县衙，正好见着四人出来。北宫离不在。

“你们……来报官？”赫连面色复杂地看着四个小辈。

虽说有事报官是没错，但总感觉这么几个比普通人武功强劲多的侠客去官府求助，场面有些好笑。

叶秦听到声音见是赫连，接过了话：“毕竟术业有专攻嘛，找人还是要靠他们，人多。”

“找人？谁丢了？”

“宁姑娘。”

“那北宫大侠呢？”

“以他一根筋固执的性格，可能去搜每一条巷子吧。”叶秦嘴巴没个把门儿，直接暴露新任盟主性格缺陷。

柳闻光的手已经形成了敲叶秦的条件反射，“不可妄议师长前辈。”

“对了，司空公子，陶大哥，你们出来是？”

赫连：“逛街。”

陶小六：“帮忙。”

“……”

避开赫连投射过来灼烫的眼神，陶小六面不改色重新组织语言：“本来准备逛街，看见你们来这里找人，想帮忙。”

嗯，接上了。

“不用不用，你们二位人生地不熟的，别待会儿也不见了，这两天可不太平。”又是杀人又是失踪的，叶秦心里叹气。

“也好，我们就不添乱了，先行告辞。”赫连再同意不过，立刻爽快地接下话茬，拉着陶小六走了。

……

李柯彤家住街边，有个小门面，里边儿就是家，做的是香料买卖，打听到差不多的位置后，两人就循着香味找到了店面。

外面坐着看铺子的是位老妇人，满头的银丝，整洁盘起，脸上的沟壑时不时耸动一二，让人知道她不是在睡觉。

“阿婆，李柯彤在不在家啊？”

赫连凑到人家跟前去，婆婆却没有回答。想必是年纪大了耳背，赫连再一次凑上去：“阿婆——”

“诶诶！咋了孩子？”老妇人这回听见了，望向赫连。

“李柯桐在不在家？”

老妇人坐在凳子上，“你找桐桐啊？找她干什么呀？”

她上下打量赫连，还有他身后的陶小六，发现是生面孔后警惕起来。

“我们……是官府派来秘密调查的人，王椒椒您知道吗？李柯桐的朋友，被抓进去了。”赫连张口就来。

其实仔细想想就漏洞百出，但是糊弄面前这位老妇人足够了，官府、孙女、命案，任意一道牵扯上都是说不明的事情。果不其然，这老妇人顿时挺起身子，握着赫连的手捉急道：

“大人啊，我们家彤彤绝对扯不上一点关系啊，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

赫连把人扶起来，嘴角噙着笑：“那我们……里边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