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的精神体远一点！ 第20章 第 20 章

1156星球 联邦军事基地

“宿医官，今天有两个哨兵的精神壁垒被镰黄明鸟的攻击突破，长官叫你负责他们的精神治疗。”

宿人景面色不愉听着13小队队长的汇报，乌黑的长发遮住她的神情，垂着头的样子显得格外疲惫，她挥了挥手安排道：“去治疗舱治疗，疗程满一个月稳定下来再进行精神抚//慰，你告诉秦春了，没办法安排好工作下岗去。”

13小队队长平静应声，哪怕他想站在秦部长那边说话，他也不够格，宿人景是基地唯一的A级向导治疗官，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治疗手段和工作是无人可指责的优秀。

留有独处的时间，宿人景烦躁揉了揉眉头，其实在把包裹寄给宿闻玉之后她一直如此，不停的问自己是否做错选择。

那个包裹里的每样东西足以让宿闻玉踏上一条不归路，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神经一跳一跳的痛，宿人景无奈按揉，瞥见桌上的合照，眉心微微舒缓。

照片上两个少年相互搭肩，右边的黑色寸头绿色眼眸，左边一头粉发，同样的眼瞳呈现绿色。是少年时期的宿人景和宿临雀。

二人在军校那会虽然是不同专业，却是同个队伍的队友，一起经历过许多场赛事，之后一同进入军区，方向不同，可始终是好朋友。

“我好像又做错了选择。”宿人景喃喃念叨，“你出于信任我进入宿家，遭遇了那么多不公的对待，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让我愧疚至今，死后将闻玉托付给我，我却把那么重要的证据还给了她，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有脸见你。”

“………”

“你知道吗？闻玉和你越来越像了，她也去了菲尼克斯学院就读，和你一样进了单兵A班。”

“她变得好优秀，S级哨兵，风光无限……她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你走后我没有办法面对她，她独自一人生活、长大，学着做饭，学着照顾自己，学着怎么生存，哪怕是没有精神体，也一刻没有放弃过对自己的训练，有时我觉得这孩子真不像你，你这人就是随性又爱玩，她不是，她咬着牙过好每一天。”

“闻玉，你们有一个很好的孩子，我爱她，我总是透过她看到你，我是不是又一次把“你”推向了不归路？”

无人回应，手上的不过是张照片。

宿人景缓缓闭上眼，向后靠去，照片轻轻放下，只听偌大的办公室里仅她一人的声音。

“闻玉，她的怒火一刻未停，每当我看到她，脑子里全是她沉默向我询问真相的模样，将来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证据在我手里，七年啊，她心里或许恨我，却始终待在我身边，等待我把证据交出来的那一天，你真的有一个很厉害很优秀的孩子…”

“即便忘记一切，她也一刻没忘记为你们复仇。”

……

湿哒哒的照片从手中飘落，与平铺在地面上的六十张照片一起摆正，一张张背后的寄语蓝绿色水彩连接起来的是一个图案。

普普通通的六面体，无数条线分割，换做其他人或许看不明白，这是独属于她和母亲的暗号。

思维牢笼。

过去，宿临雀在宿闻玉的脑袋里打下一个又一个锚点，那些锚点是还不能完好控制精神力的宿闻玉塑造思维牢笼的连接点，她们是母女，精神力天生契合，柔和的绿苗承受几倍强大的精神力，将它们固定、拉扯，汇聚成困住精神体的玻璃箱。

母亲常说“我始终在你的脑海里，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吞并我的精神力，意味着你的思维牢笼成了。”

每当宿闻玉松懈，锚点宛如钉子一样钉在脑海里，刺激她一刻不停使用精神力，有时，母亲会在锚点里藏一些有意思的谜题让她集中，这让宿闻玉锻炼思维牢笼的生活不算枯燥。

宿闻玉记得以前没题的答案总是会让她困惑，那只是一堆简单的数字，宿闻玉侵入意识深处寻找记忆，要是她没记错，母亲说过，那些数字是送给她的礼物。

数字不会成为礼物，数字代表的东西才会成为礼物。

蓝海人鱼躁动，尽自己所能潜入最深处，琳琅满目的贝壳封印了宿闻玉成长过程中忘却的部分记忆。

“在哪？”

人鱼不甘心的寻找，一个又一个打开，无数记忆涌上来，那些曾经被刻意压制的痛苦情绪接连冒出。

宿闻玉后知后觉体会了过去储存的每一分快乐悲伤愤怒等情绪，过量的情绪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仍旧在寻找，无数根藤蔓落下，打开一颗又一颗贝壳，记忆和情绪一起冲刷宿闻玉的大脑，精神识海快速过筛记忆，隐隐有暴乱之势。

终于，前所未有的精神力过筛了前十六年隐藏的全部记忆，宿闻玉力竭倒地，异色的瞳孔泛出带着强烈的能量亮的吓人，她克制的趴在地上，痛苦地弓起背，手臂的青筋暴起。

“小姐，检测到你的精神力混乱，请你立刻停止当前行为，稳定接受治疗。”

星光的声音仿佛天边传来。

“小姐，是否需要联系医疗官？精神力暴乱达到30%，系统将自动为你联系中央医院。”

“……已拨通电话，你好，这里是中央城区莱欧大厦顶楼，我的小主人陷入了精神力暴乱，目前暴乱达到50%。”

“已联系物业，你好，这里是顶楼，我的小主人陷入了精神力暴乱，目前暴乱达到60%，可能影响周遭居民，请您立刻进行疏通，配合中央医院的救治，感谢你的帮助。”

30%, 50% 60%……她所遭受的伤害化作一条条数据，恍惚间，宿闻玉好似回到了七年前的船舱。

系统强烈的红光闪烁，无情的电子音不断的报告。

“自毁程序已启动30%……40%……50%……”

母亲有条不紊替她系上各种安全带，按住她试图挣脱逃生舱的身体，刺目的红光照的星舰内宛如一片火海。

母亲永远是这样，不慌张，不焦急，似乎把平生所有的焦躁用在了替她挣取晶核的那段时间。

“妈妈。”

宿闻玉听到自己喊。

年幼的宿闻玉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又看了看浑身是伤的母亲，眼眶蓄满了泪，以至于宿闻玉心中的愤恨达到了顶峰，她厌弃自己的情绪，怨恨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母亲说：

“玉儿，还记得锚点游戏吗？”

宿闻玉哽咽道：“记得。”

“妈妈会用藏在你脑海里的锚点带走这些记忆，你不要记得，要忘记，要生活……不要为妈妈和爸爸报仇，我们希望你好好的，好吗？”

小小的宿闻玉哭嚎着，无力的感受所有的情绪随着精神力涌入精神识海，哪怕如此，她仍旧在哭，痛苦的情绪源源不断。

“临雀！”

一道身影自远处跑来，宿闻玉恍恍惚惚看清了，对方胸口还别着从游乐园买来的童话胸章。

宫瑞一把搂住宿临雀，转头又搂住宿闻玉，他不再是记忆里永远温和的父亲，眼眶红彤彤的。

宿闻玉知道，父亲这辈子吃过唯一的苦就是追母亲的苦，婚后生活又甜蜜，几乎没有需要他落泪的场合，如今他眼泪大颗大颗掉，再故作镇定也止不住泪水涌出眼眶。

宿临雀粗糙的手抚摸上宫瑞的眼角，宫瑞反手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用担心，你不在，我不想多独活，他们要你死，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宿闻玉崩溃呼喊着爸爸妈妈，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一个都不要她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一场虚拟游戏，却突然之间要生死离别，也许小孩子再理智，也没有办法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思绪混乱，只能不停哭喊。

宫瑞捂着嘴抽泣，滚烫的眼泪落到宿闻玉的脸颊，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错，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没有好好陪你走下去，可是小玉啊，爸爸不能没有妈妈，也没有办法看着妈妈去送死。”

宿临雀也牵上宿闻玉的手道歉：“妈妈没有办法带着你一起去死，那是不公平的，我们家玉儿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妈妈不可以残忍的剥夺你的生命，无法养育你是我的过错，倘若有地狱我愿意赎罪，但你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你好好活下去，去地狱，妈妈也愿意。”

地狱，存在于古老神话中的死亡之地，罪人会在地狱里受罚。

宿临雀不是个拥有信仰信奉鬼神之说的人，她和大多数联邦人一样，坚持唯物主义，战场命悬一线也不会向神祈祷。

她杀死过太多生命，无比尊重自己的生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鬼神定义。

此刻，在死亡面前，因为对女儿的愧疚，许下前往地狱的认罪书。

可她有什么罪呢？

“妈妈，不要，爸爸，不要，不要！”宿闻玉语无伦次喊着。

宿临雀难得红了眼眶，她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半天关不上逃生舱门，最终在宫瑞的帮助下二人用力关上舱门。

他们双手紧紧相握，目送逐渐远去的逃生舱。

宿闻玉拍打舱门，眼睁睁看着自己远离星舰，随即，在她逃出星舰的1分06秒。

绚丽的火光在星舰各处爆发，吞噬这个在宇宙中的庞然大物。

回荡在耳边的，是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一次，父母不会再为她播放音乐缓解安静的环境所带来的恐惧，他们同火光一起消失在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