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望 第105章 第 105 章

卓希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她把医生的话记在心里，又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一一记了下来。

心疼陆辰太瘦，她就格外注意每天的饮食搭配，恨不能把各种有营养的食物都快速地补充到陆辰的身体里。

陆辰从不拒绝她，只要是卓希瑶端到面前的，都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终于有一次，两人吃完饭后，卓希瑶去外面扔垃圾，出门想起要给秦丽敏回电话，就转身回去拿手机。

不料刚推开门，就听见了卫生间传来呕吐声，剧烈又痛苦，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

卓希瑶下意识就要冲进去，临到门前又堪堪停下，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听着。

心如刀割，不外如是。

后来，卓希瑶再不敢强求，每每两人一起吃饭时，都会细致地观察陆辰，在他放慢手里的动作时，立刻表示自己吃好了，先他一步放下碗筷。也会在吃水果的时候，假作顺带喂他一口两口，然后小心地去看他的反应。

天气好的时候，卓希瑶会拉着陆辰一起去医院楼下，晒晒太阳，或者散散步，常常会有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好奇又不解，也会有人热络地问起，多是年岁大些的长辈，出于礼貌，卓希瑶会含糊带过，陆辰多是沉默。

但面对卓希瑶时，陆辰依然是从前的样子，会同她说许多的话，会为她做很多的事，会看着她温柔地笑……

然而他越是这样，卓希瑶越是心痛，她不敢去想，这样强撑着自己在她面前做出无事的样子，陆辰的内心，有多煎熬？！

好在陆辰没有再说让她回去的话，离婚的事也没有再提起，他似乎听进去了卓希瑶说的那些话，时常会坐在窗前一言不发地想着什么。

这个时候卓希瑶不会去打搅他，但也不会让他沉默太久，她想要给陆辰一些空间，却又害怕他这样沉默，为此矛盾不已，又心痛无力。

那天陆辰说，不想拖累她，可卓希瑶感觉得到，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或者是，也只是一部分原因。

至于医生所说的心结，卓希瑶心里着急，却又不想逼着陆辰，只能告诉自己慢慢来，给陆辰一些时间，等他主动告诉自己。

她没有想到会那么快，猝不及防地，陆辰就说出了一切，还是当着她爸妈的面。

看到秦丽敏和卓景天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卓希瑶着实愣住了，彼时她刚从家里带了两人的换洗衣物回来，行色匆匆地推开病房门，正正对上了秦丽敏紧锁的眉头。

陆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低声跟她说着：“妈给我打了电话，知道我在医院，就过来了。”

卓希瑶特意去看了陆辰的神色，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是怎么说的，但秦丽敏和卓景天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也没机会让他们去串供。

卓希瑶只好上前，还没想好怎么说，秦丽敏已经气冲冲地开了口，“卓希瑶，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骗你妈是眼都不眨一下！”

“我这不是怕你们跟着操心嘛。”卓希瑶理屈，说话不自觉地就小了声。

“你不说我就不操心了？啊？你看看这段时间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每次就糊弄我，还说什么工作忙，要加班，没时间，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再怎么忙也要吃饭的呀，这都多久了，十天半个月的都等不来你一顿饭。我就说最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你爸还一个劲拦着我，要不是今天给陆辰打了电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呢。”

卓希瑶低着头听训，虽然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但其实并没把秦丽敏的话往心里去。陆辰就不一样了，虽然站的笔直端正，挡在卓希瑶身前的背影却明显紧绷，回话也很是认真，“妈，是我的问题，瑶瑶是顾及着我，才没有跟您和爸说，您别怪她。”

大约习惯了陆辰这般护着卓希瑶，秦丽敏没再多说什么，只暗暗瞪了卓希瑶一眼，然后对着陆辰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还住院了？”

她这么一问，卓希瑶就清楚了，想来他们也是刚到，具体情况还没得及了解。

卓希瑶看不见陆辰的神情，见他沉默，就探着头想要出声。陆辰察觉到了，拍拍她的手，对着秦丽敏和卓景天解释道：“是这样的，爸，妈，我前段时间不太舒服，来医院检查，说有抑郁的症状，需要调理一段时间。”

“抑郁？”

“抑郁症？”

秦丽敏和卓景天同时问道。

“是。”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医生怎么说的？”

秦丽敏一连声地问着。

卓景天到底了解一些，没有多问，只是道：“检查报告拿给我看看。”

陆辰上前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检查单交给了卓景天。

卓希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陆辰过于坦白的叙述，又或许是他无比配合的行为，让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毕竟以陆辰的性格，这样的事，该是不愿过多提及的，起码不会是现在这般，一副要和盘托出的样子。

但看陆辰神态恭谨，卓希瑶又觉得，可能只是出于尊敬吧，毕竟对着秦丽敏和卓景天，也就卓希瑶这样的亲闺女，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撒谎隐瞒了。

而这边，不用陆辰再说些什么，秦丽敏的眼里已经溢满了心疼，拉着陆辰不住地说着：“太瘦了！你这孩子真是，这么大的事，应该早点跟我们说才对，我们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给你做点饭菜啊，这医院里的饭哪比得上自己家里做的？！这样，等出院了我过去给你们做饭，不，就今天，就从今天开始，我来做饭，你好好歇着，工作什么的也都放一放，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说着就一副要拍板定下来的样子，卓希瑶眉心一跳，几乎已经预见了陆辰被秦丽敏强制投喂的境况，赶忙出声拒绝道：“不用，妈，有我呢，你就别管了。”

“你？！我还不知道你，你哪里是会照顾人的主？不让陆辰再照顾你就不错了。”

卓希瑶顿时语塞，却也不得不感叹：可真是亲妈不假！

卓景天一直在看检查单，这时抬头问陆辰：“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有好转吗？”

卓希瑶听到陆辰如实说着：“身体没有大问题，调整好饮食和作息，慢慢就会好的。”

卓景天点点头，秦丽敏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卓希瑶去看陆辰，却见他还是站着不动，神色间似有迟疑，心里忽而就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陆辰就开口说道：“只是医生说我有很大程度的心理问题，后续得接着做心理治疗。”

病房里陡然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

卓希瑶愣愣地看着他，却见陆辰对着自己笑了笑，神态中再无躲避，反倒松了一口气似的，坦言道：“其实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是我一直没有勇气，瑶瑶别怪我好不好？”

卓希瑶下意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告诉陆辰，并不怪他，还是因为清楚他要做什么，想要阻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爸，妈，我知道这个样子，你们可能没办法接受，我也很抱歉，如果能早一些知道，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去接近瑶瑶的。可是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是不拖累她。”

“怎……怎么就这么严重了？陆辰，话不兴这么说的啊，生病了不怕，咱慢慢治，肯定能好起来，可不许说这灰心的话！”

卓景天也是面色凝重，拉住一脸急切的秦丽敏，问陆辰：“什么时候的事？”

“……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时候，是在年前，我误会了瑶瑶，并因此与人大打出手，也是那时候，我察觉到自己心里有着一些极端的想法。”陆辰低头避开卓希瑶的视线，话却没有停顿，“爸，妈，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们的是，我其实很小就对瑶瑶有了心思，也是特地跟来的这里，我知道你们的地址，也很早就看到了瑶瑶，但那时并不敢露面。后来，时间久了，贪念就起了，便才有了那场相亲。”

秦丽敏和卓景天已经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这样的处心积虑，有多么的让人不喜，所以从不敢说出口，只是不曾知道，这会是一种心理疾病。医生说，这样的情况，是不建议构成亲密关系的，会对亲近的人产生威胁。”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彻底沉寂下来。陆辰说得平缓又沉稳，可卓希瑶一直看着他，自然也看见他垂在身侧微微抖动的手指。

“爸，妈，我有些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瑶瑶的事，那比杀了我还让我难以接受。我不能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我保护不了她，那么我能做的，只有离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