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望 第100章 第 100 章

理智上来讲，卓希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是私事，还是工作，陆辰都该有他个人的空间。但她心里莫名的不踏实，尤其是在知道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不止一次后。

卓希瑶想起以前，陆辰时常也会出去，但都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去哪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实在赶不回来也会事先做好安排，督促她吃饭休息。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卓希瑶对他的动向毫不知情。于是她顾不得其他，只想立刻见到陆辰。

然而等到陆辰终于出现，神色间满是焦急，卓希瑶又猛地开始后悔，她后悔自己没在信息里说得清楚一些，以致陆辰的担心如此显而易见，后悔自己不分轻重，就这么让陆辰急迫地赶了回来。

所以在陆辰快速上前不放心地对她上下打量时，卓希瑶不等他问就赶忙道：“我没事，就是今天工作提前完成了，老板给了个临时假。”

陆辰当下便松了一口气。

卓希瑶拿手给他擦着脸上薄薄的细汗，终是按捺不住直接问他：“你呢？忙什么去了？”

陆辰神色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这样说道：“想找人帮个忙，过去谈了谈。”

卓希瑶想要细看他的神情，但陆辰已经伸手抱住了她，“是我不好，应该提前跟瑶瑶说一声的。”

至此，那突如其来无比磨人的种种情绪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理智回归，卓希瑶也不愿抬头，闷在他怀里小声问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正好也要回来了。”

“那顺利吗？”

“还好，需要点时间。”

卓希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只是多少羞愧于自己这一番堪称任性的举动，便当即善解人意道：“下次你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回家就行，你专心忙你的，别总顾及我还要掐着时间赶回来。”

“不，不用，就快好了，真的，很快就好，瑶瑶相信我。”

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激动，卓希瑶有些奇怪，但不等她多想，陆辰已经更紧地抱住了她，像是在寻求某种安慰似的，便也只好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当然相信你了，但是陆辰，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吗？不管什么事，一定都是可以解决的。”

“嗯，我知道。”

卓希瑶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反而开始有些不安，但是让陆辰这么焦虑烦心，她能想到的，也就和工作相关了。

她偷偷去找了办公室的张姐，可惜张姐知道的也很有限，只说有几个方案打年后就推进的十分艰难，为此这一个月光是开会的次数，两只手都要数不过来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两年就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应该不大。”怕她太过担心，张姐连忙说道，转而想到什么，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着：“不过陆总这次是跟平时不太一样，可能压力太大了吧，话也说的更少了，看着感觉有点消沉，脸色也常常不太好看。”

卓希瑶更忧心了，想到年前那次，又问：“是跟钱有关系吗？”

“多少是有的吧，但具体的我们这边就不清楚了，得问财务。”

卓希瑶了解陆辰，若真遇到什么难事，一定是不想她担心的，然而让她假装不知情，什么也不去做，她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尤其陆辰近来的状态愈发的开始不好，他自己可能没察觉，但卓希瑶的心都快要揪成一团了，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这么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地消瘦下去，仿佛内里有什么在吸食着他一般，仿佛什么都不能阻挡。

卓希瑶再也坐不住，她把自己手上的卡、现金和支票拢到一块儿，又思来想去地准备了一肚子安慰鼓励的话，想要在晚上跟陆辰好好谈一谈。

因为心里藏着事，卓希瑶这一顿饭下来没吃几口，要搁往常，陆辰势必会哄着她多吃一点，但这次并没有。

这样反常的陆辰，让卓希瑶莫名心慌，她想要说点什么，但陆辰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等陆辰放下筷子，却不等卓希瑶开口，他就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忽然抬起了头，明亮开阔的灯光映的他脸煞白一片。

“瑶瑶，我想跟你说点事。”

卓希瑶心下一喜，以为他终于愿意主动提起，脸上神色轻松下来，安静地看着他，“嗯，你说。”

陆辰却像是承受不住她这样的目光似的，几近仓皇地避开了，只盯着餐桌上的碗碟。

卓希瑶注意到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手背青筋爆出，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在跟自己较着劲。

好半晌，他终于开了口，却是道：“我们，先分开吧。”

卓希瑶回过神来，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分开？”

她想要去看陆辰的眼睛，但他低着头，卓希瑶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和紧咬的牙关，听他坚持说着：“我说，我们离婚。”

卓希瑶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徒劳地去确认，因为很清楚，听得很清楚，陆辰说得也很清楚。

离婚？！

这两个字太刺耳了，卓希瑶恍惚中想起，有人跟她提过的，对，是秦丽敏。

那是他们结婚前，秦丽敏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对卓希瑶是各种不放心，最常教导她的话就是：结了婚，就要想着法的把日子过好，磕磕绊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是无论怎么吵怎么闹，离婚两个字是万万不能提的，哪怕是气头上都不能说，说了会伤感情。

她一直记在心上，没有说过，连想都没有想过。

然而现在陆辰说了，毫无缘由地，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卓希瑶完全来不及反应，伤心难过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无法思考，但疑惑太鲜明，于是听到自己压着哽咽问他：“为什么……要离婚？”

她要知道缘由。

陆辰没有说话，他紧抿着唇，看起来比她还要难过，却倔强地什么也不再说。

卓希瑶想要让自己平静一些，然而脑子里实在太乱了，她等不来陆辰的回答，也没有勇气再问一遍。

混乱之中想起什么，急忙扶着桌子站起来，往卧室里跑去。很快她就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出来，那是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原本整齐地排列着，现下因着她的动作，还没打开，里面已然乱的不成样子。

东西拿在手上，卓希瑶的心也陡然定了下来，她慢慢走向陆辰，蹲下身去看他，也终于得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卓希瑶忍着心痛，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把心里的话说给他听，“陆辰，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也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不想我担心，但我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看你一个人辛苦着急，我想要你知道，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陆辰似是被她的话触动到，脸色几变，最后只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文件袋。

“所以，不离婚好不好？”卓希瑶半趴在他的腿上，悄悄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继续说着：“要是钱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就算什么办法都没有，那也没关系，我们在一起就好了，陆辰，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房子、车子、公司，都没那么重要的，我只要你，我只想要跟你一起。”

“可如果是我呢？如果最大的问题是我，那要怎么办呢？”似是被卓希瑶的眼泪打败，陆辰的嘴角止不住地颤栗着，这样说的时候面色几近扭曲。

泪眼朦胧中，卓希瑶看不清他的神情，更没有听见他自语一般的喃喃，但她显然察觉到了什么，抓着他的手很是急切道：“陆辰，你答应了吗？你是不是答应我了？”

陆辰立刻别过了头，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他紧绷的手臂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回头看向卓希瑶时，脸上的神情已平复了许多，除了过分苍白一点，眉眼柔和的与平时无异。

他就这么轻抚着卓希瑶的脸庞，一遍一遍地拭去她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然而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坚决，“对不起，瑶瑶，我不能答应你。”

卓希瑶仰头看着他，恍然想起曾经陈安琪说过的话，那是在他们的婚礼上，陆辰对着她的眼泪手足无措，陈安琪便笑着打趣，说眼泪会是她的法宝，对着陆辰哭一哭，会比什么都管用。

可现在卓希瑶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再多的眼泪也没有用，它改变不了陆辰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