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难免谈到最初来青州的目的。
“自你醒来,我与你伯母听你的,将师弟夫妇与侄女的骨灰暂时放在城外的净慈寺诵经祷告。
还有半月颂足七七四十九日,届时便可入土为安,牌位送入祠堂。”季师伯满面伤怀。
苏瑞雪神色黯然。
“雪儿妹妹要小心身体,小师妹若是知道雪儿妹妹在她走后这般,定也是不放心的。”季秋池时时关注着苏瑞雪,见此宽慰道。
“是啊,伯母也知你伤心难过,只是也要保重身体啊,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师父与年哥儿。”
这年哥儿便是二房留下的血脉,她的堂弟。
苏瑞雪微微偏头,时月视线滑过对面三人轻声询问,“不知老太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自从你出事的消息传回去,师父当时便晕了过去。”
“那老太爷没事吧?”苏瑞雪二人眉头紧锁,看着紧张不已。
“不用担心,师父他老人家没事,他想回来看你,只是这冬日太过严寒,再加上京城事情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怕他路上出事,我与年哥儿将师父劝住了,好在你醒了过来。
这些时日,师父的身体虚弱,好说歹说让师父在师弟他们入土时再回来。”
苏瑞雪点头,还有半月,之后再有一个月出服。
商量好后,季师伯提出告辞,“你的身体还需静养,早些歇息,我们先回去了。
需要什么药材,就到药铺去。”
“伯母先回去了,你先休息,过两日伯母再来看你,有什么问题,就让赵婶或者周伯来找我。”季伯母拉住苏瑞雪的手轻拍。
“雪儿妹妹,早些歇息。”季秋池举止得体,只是语气暗藏着不舍。
苏瑞雪面色如常,颔首示意。
“走了。”季夫人拍了下还看向院门的儿子,摇头轻笑。
看着马车走远,凌兰默默从墙角出来,主子,你快回来~
而此时沈宴,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那夜沈宴连夜出城,赶在早朝前赶回京城,直奔东宫。
“哥!”沈宴几乎是沈昭一手带大,二人感情深厚,私下场合一直都是直接叫哥。
“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沈昭刚收到顾安年快马加鞭送来的证据与奏章。
他们早已准备多时,万事俱备,只差这份关键证据,现在与门下商议正准备上朝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这时宫人来禀,“殿下,七殿下身边的风阳侍卫求见。”
“快宣。”
沈昭眼中滑过欣喜,让众人下去给各位大人通个气。
一进门,太子身边的近身太监便关了门,守在门外。
“怎的这般风尘仆仆,安年已经让人把证据送过来,这次你立了大功!怎么还这般的猴急?”
“哥!”沈宴揭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笑得昳丽,透着亲昵,与在外判若两人。
沈昭拍拍沈宴肩头的风雪,满眼骄傲,这是他养大的孩子。
“瘦了,这次辛苦了。”
“为哥哥不辛苦。”沈宴拉住沈昭的袖摆,嘿嘿笑着,“哥,我有事求你!”
沈昭戳戳他的脑门,“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着急?你说,哥哥定然给你办妥。”
“嘿嘿,哥,这次若是前往青州查案派遣人员,让我陪同吧,我也想为哥哥分担。”
“哦?”沈昭扫视一眼,孩子一撒娇,必定在作妖。
“哥,哥,哥。”沈宴像往常一般,晃悠着沈昭的衣袖。
“好了,好了,母鸡都没你这么会叫。”
“哥,你答应了,谢谢哥,果然哥最好了,我一定好好做事。”
“所以,可以告诉哥哥,是什么原因让我家弟弟开了窍?之前让你入朝,可是刚起个话头,某人就跑个没影的。”沈昭笑眯眯。
“哥,你说什么呢,弟弟之前不懂事,现在想想为哥哥分忧。”沈宴羞了脸,眼底飞快滑过一丝羞涩,“上朝时间到了,哥你快去吧!”
“好好好!别推了,我让下人端碗姜汤来,记得喝。”
自有下人准备好一切,沐浴更衣,沈宴在这边纵享丝滑,朝堂那边炸开了锅,私造兵器果然触动了每个皇上的敏感神经,心中大忌。
太子一党的猝然发难,明王的猝不及防,圣上的大发雷霆。
明王一党推卸责任,太子一方乘胜追击,其他党派如同海底的鲨鱼,浑水摸鱼。
主打一个摁死一个是一个,哎嘿,怎么都不亏。
下朝后,在朝的几位皇子与内阁大臣、尚书等重臣皆被宣于尚书房商议此事。
“咳咳咳。”
“父皇保证龙体。”
“还请陛下保证龙体。”
“保证龙体,朕看你们巴不得朕早点去死,咳咳咳。”
“陛下息怒。”一一扫视堂下下跪的众人,表面惶恐,只是心中的魑魅魍魉,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起来吧。”皇上收敛面上的表情,“此事朕意已决,定要彻查此事。”
“陛下圣明。”
明王感受落在脸上或明或暗的视线,暗中咬牙,心中难掩慌乱。
“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认为应派人行监督之责。”
“哦?太子心中可有何人选?”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对于太子这个年轻力壮的中宫嫡子,心中感情难免带着人性的复杂难言,有骄傲,有君王迟暮。
不过他自认是个明君,太子也是他认定的继承人,能力卓绝,心中滑过几个皇子的面容,百年后必定也是父子相宜的一段佳话。
心中思虑万千,时间不过一瞬。
“儿臣推举七弟。”
“父皇不可,”明王上前一步,“七弟尚且年幼,还未及冠,怎可担此重任。”
“四弟此言差矣,七弟虽年幼,但自幼无论文韬还是武略皆不输于人,文质彬彬,才貌双绝,经明行修,听话懂事。
无论气度、德行皆无可指摘。”
“……???”听话懂事,明王控制不住表情,大无语啊,家人们。
谁懂啊,这说的是人话吗?要不要问问他那虚脱的好几匹汗血宝马,差点惊厥而去的小厮丫鬟,差点死在围猎场的自己……
阴鸷狠厉、桀骜不驯都是夸奖,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想到那个小变态,这太子的滤镜未免太厚了一点。
想到此时肯定正在东宫眼巴巴翘脚等待的乖巧可爱的弟弟,太子心中温暖。
大了后的弟弟因着礼教没有与他同以往那般亲近了,现在难得求他一次,自然不能给他拖后腿。
“而且正因年幼,才要多加历练,多听多看,不会对此事多加干扰,却会对调查此事示以警示,儿臣觉得七弟正合适。”
“皇兄。”看着沈昭回来,沈宴大老远迎了过来。
“参见七殿下。”
“各位大人有礼了。”对于皇兄身边的人,沈宴自是多加尊重一二。
众人心中赞叹,远远望去通身气度不凡,矜贵清傲,端方自持,清风朗月,矛盾又恰和。
近看少年容貌绮丽精致,眉眼间意气风发,让他们想起他们年轻时也是这般风华正茂,少年意气。
……嗯,果然是能位极人臣之人,脸皮都够厚。
“众位大人与我一起去书房商议青州之事,你也一同前去。”
“是,皇兄。”沈宴心中暗喜,成了。
不久便接了尚书房的旨意,领个监察副使的职位,沈宴前往谢恩后,第二日就要出发,晚饭便留在东宫用餐。
“所以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何要去青州?”
沈宴垂下睫羽,视线滑过腰间,那个荷包被他藏在腰封内。
少年人的心事就像天边的明月,难以掩藏,尤其是在信任的人面前,很容易露出马脚。
沈昭见弟弟眼底的羞怯,心思一转,已然明了,“不知是哪家的贵女引得我们堂堂七皇子思了红尘,又或者是对方身份有易,值得你这般隐瞒?”
“哥~”沈宴轻声唤道,抿了抿唇正了面容,“我不想瞒你,若说天下身份尊贵之人,谁又贵的过皇子。
我不在乎门第之见,她身份虽不高,但为人清正。我既心悦于她,自是不在乎身份。
但天下幽幽重口,总归是于女子不利。
我不说,是既不想哥哥生气,也不愿她为难,我扮作风阳前往青州,是真想为哥哥分忧,也是想凭自己的本事给她挣一份体面,挣一份尊荣。”
看着弟弟眼中的坚定,沈昭心中甚慰,却又有自家孩子将要长大的酸楚,以及自家大白菜要被拱了的心酸。
“阿晏长大了。”沈昭感叹,“我倒是对那位姑娘越发好奇了,只希望那位姑娘不要辜负了我弟弟的一片心意。”
“咳咳。”沈宴眼神游移。
看着弟弟躲闪的眼神,沈昭惊讶,“不会吧……”
“哥!”沈宴打断沈昭未出口的话,“她之前受伤,伤到了眼睛,但是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我们定会心意相通,琴瑟和鸣!”
沈宴手掌下意识捂住腰封位置,强撑着倔强,恼羞成怒,眼神偏执。
虽然是装出的单相思模样,为了打消太子哥哥心中的芥蒂,心中自觉二人终会心意相通,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好好好!还是英雄救美,那就祝弟弟早日抱得美人归,佳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