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村有棵橙子树 第24章 执念

两人睁开眼，老人正和蔼地看着她们。

老人拉过刘沉奕的手，翻过她的手背露出手掌，用食指在她的手心写字。

“羊，入，口。羊入虎口？”

刘沉奕不解地抬头看老人，但老人的执念空间已经消失殆尽，她们坐在了院子门口。

许小满道：“善，何尝不是羊入虎口呢？”

刘沉奕道：“那我应该把橘猫给逼出来，上酷刑吗？”

“你语文成绩是负数吗？善的反义词是虐待吗？”

刘沉奕站起身，慢慢扫视院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哦，听你这语气，有思路了？”

“那天在石桌上看书，我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那是我第一次，在读书的时候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书是我的命，是我唯一能拯救刘招海的办法。我只有读书才能改命，改我的命，改她的命。拿了offer我就会留在城市里工作，我会彻彻底底走出这间院子，走出橘村，只要我想，我可以永远不再回来，永远不再踏入橘村一步。我的命改了，刘招海的呢？哪里改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到目标实现的时刻了，可我的目标怎么跟我想要的不一样，那不是我的执念，我的执念是为刘招海而活，我得给她改命。我想不明白，我陷入深深的迷茫，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我也不知道要给刘招海怎么样的人生，她最爱的人，最幸福的日子一直都在这间院子里，她要在这生活，在这死，在这里陪着守着陈婆。我的存在本身是个错误，更不该有意义，更没资格贪图幸福享乐，可我不仅生了贪念，我也切切实实享受到了。我跟你一起去逛街，兼职挣了钱就去吃吃喝喝，我憎恶这样的自己。春夏秋冬，我都爱坐在那石凳上看书，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年上学时，夏天背着书包长了一后背的痱子，有时候不小心磨破了，汗渍着疼，书包磨着疼。我冬天的衣服都很大，既是为了多穿几件在里面，也是为了多穿几年。早上还没出太阳的时候风多冷啊，里面再怎么穿单衣也冷得慌，风又爱往领口袖口钻。跑起来就不冷了，脚冻得没知觉了也可以这么暖和一下。等跑到教室，一身热汗瞬间冷了，最里面的衣服又湿又黏，冷，更冷了，家里也没衣服换。里面少穿一件，外面穿外套，身体热起来的时候冷风一吹就冷了，自然没汗了，外套敞着，一会就舒服了，慢慢的，人就抗冻了。我特别喜欢太阳，尤其是冬天的，照在身上，温暖，灿烂。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走得这般远，这般好，这般幸运。漫漫人生路上，总有人为我点灯指路，是怕我走了歪路？还是陈婆真的有在保佑我，那躲不开的黑烟，就是她来人间的证明吗？她为什么不帮着刘招海把我困在院子里呢？是因为人死如灯灭吗？什么都没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保佑，只是人，自欺欺人的念想。我以为这执念空间能帮我看见我要的执念，让我确认它的存在，结果我连刘招海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连她在院子里种的菜我都没有看见，我在这间院子里找不到一丁点她生活过的痕迹，找不到她存在的迹象，所以我的心里，我的执念里，我的目标里，没有为刘招海奋斗的想法存在，从头至尾只有我，只有想离开这里却又被这里紧紧套住的我。我不想承认这一点，我不想直面我的自私，不想接受我的执念从来都不存在。更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固执，偏执，冥顽不灵，是我自欺欺人，是我试图掩盖自己龌龊不堪的内心。”

“你从进入执念空间的那一刻起，你就知道你没有执念，你只是在演，演一个把执念视作活下去的动力的灵魂。难怪你那么冷静，对自己的特异功能一点不害怕，还能开玩笑。合着是因为你知道这顶多是一场离奇的梦，亏我还杞人忧天一直担心你陷入执念，想着法的转移你的注意力。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不管你准备干什么，我们都是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向我寻求帮助，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梦，还是超越当前科学认知范畴的所谓执念空间。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推理去猜测，试图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毕竟，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把好时光不能浪费。你呢，纯属无妄之灾，哎，这时候就先别论朋友情谊了，我说的是事实。”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守着这棵橙子树？它好像又长了一根侧枝，但是只见缺口，不见断枝。”

“我们一起，搭一间房子吧。毕业了不得租房吗？”

“租房？买一套不就好了吗？”

“大小姐！那你想买一间什么样的呢？”

刘沉奕牵起许小满的手闭上眼睛。

“我们两个人住，租一套两居室就够了，如果要养猫的话，也够了，不用单独给猫一个房间。但是养宠物的话，租房的选择范围会缩小很多。”

“租什么租！直接买！大橘就住在客厅，我们一人一间卧室，再来一间我的衣帽间，留一面墙给你做书柜书桌。朝南，一楼入户花园，或者大阳台，方便我种花你种菜。”

“我不会种菜，种花也不会。”

“那就从水培雪柳开始学！”

“要不种柠檬吧，我看花店的柠檬树又大又挂果，还不长辣椒。”

“哈哈哈...行啊！那样就有新鲜的柠檬水喝了。客厅的装修，原木风怎么样？简约时尚。厨房自然是厨具齐全，大冰箱，塞满蔬菜饮料还有肉。”

“睁开眼吧二位，看看你们新租的房子，有没有按照你们的幻想1:1还原。”

两人听到陌生的女声急忙睁开眼。

“大师！”许小满惊呼。

女人道：“冷静！站得高摔得惨！所以请不要捧我！虽然这声大师很好听！”

刘沉奕道：“您是来送我们离开的吗？”

女人道：“差不多，毕竟我来这也干不了其它的事情。那，拜拜二位，好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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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奕！沉奕！刘沉奕！”

刘沉奕迷迷糊糊地听见许小满在喊自己，奋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模糊的脸，猛眨几下试图聚焦。

“小满。”刘沉奕下意识抬手递到眼前。

“没有草莓奶昔。”

生活如初。人或事都在按照原来的轨道运行着，就像这段小插曲不存在一般。只是陈军真的死了，女人也死了，陈鹏也死了。

三年后。

“姐！我跟妈妈收拾好了！”音音边往院子里跑边喊。

音音站在里屋门口，打量着被翻新过的院子和里屋。

“姐，你真厉害！这里里外外直接变了个样！”

“加固一下墙面屋顶，再粉刷，添置一些新家具。妈妈一天到晚围着这个家转，自然要弄得舒服一些。等你过几年挣钱了，你也可以把家里翻新一遍，让霞姨也住一住新房子。”

刘沉奕合上行李箱，将它从床上搬下来。

房间里除了还在窗户边摆放着的那张书桌，已经没了任何属于刘沉奕的东西。每次回家，她都是挤在音音的床上一起睡的。

“嗯！我要挣大钱！直接盖楼房！”音音攥着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

“我收拾完了。”

刘招海拎着一个大袋子朝院门口走去。

刘沉奕坐上主驾，音音扣上副驾的安全带，霞姨好奇地打量着摸着汽车座椅，靠背，车窗，刘招海则拘谨地合着双手双脚偏头看向窗外。

刘凤霞道：“小奕啊！这开过去要多久啊？你会不会太累啊？”

刘沉奕道：“霞姨，没多久，我们开车去城里走高速顶多一个小时。我休了年假，趁着音音放寒假，我带你们去城里好好玩玩！”

刘沉奕开车带她们穿过乡间道路，县城道路，高速道路，城市道路。

刘沉奕曾经用脚步走上这些道路，用笔杆留在这里。

在酒店放下行李，刘沉奕带着她们出门逛街。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音音热情地为大家留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刘凤霞一路很是兴奋，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刘招海被她拽着也笑着一起拍照，一起尝试路边小吃。

第二天一早，刘沉奕开车带着几人来到海边。

冬天的海边风大，吹在身上很冷，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没什么人。

刘招海站在海边愣神地看着海的最远处，看着蓝天与海融为一体的地方。

她浅浅地笑了，眼角滑落两滴泪水。

她抬起手，冲大海打招呼。

大海掀起浪花回应她，她更热情地挥舞手臂。海风猛了些，浪拍到了她的脚边。刘招海低头看着被海浪打湿的沙，举起双臂向大海挥舞，大海更热情地回应了她，一个浪花拍打在她的脚上。

刘招海笑了，笑得很大声，很快乐，很自由。

“沉奕！”

远远的，许小满朝刘沉奕飞奔而来。

“白色高领毛衣配红宝石，很有品味。”刘沉奕盯着许小满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满足地点点头。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自夸？”

“都有。”刘沉奕耸耸肩。

“你还欠我好多颗呢！”

“三年才攒够一颗的钱，那我后面得加倍努力工作了。”。

“争取一年攒够十颗的钱。”

“你太敢想了大小姐！我可没那个实力。”

“怎么没有？你三年前有预想到你今天会有买宝石的实力吗？”

“有。因为我送给你的礼物一定是真实的，而不是梦里的虚影。”

“要不要向大海许愿？”

“好啊。”

刘沉奕面朝大海，双手合拳闭上眼睛。

“昨天，今天，明天，我刘沉奕永远为自己而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