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成真!”许小满右臂枕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刘沉奕。
“嗯。”刘沉奕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
“在想书记和村长。她们以前一直是分居两地,只有周末和假期的时候才会阖家团圆,后来秋林姐姐结婚了,橘村也有了村长。”
“所以,你在想用情至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居两地?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用情至深的两个人,最害怕的不就是分别吗?聚少离多的日子里,思念要如何化解?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有手机可以发信息打电话,只能硬抗到周末放假。”
“爱的背后是理解,尊重,包容,不是剥夺与占有。”
“将对方融入自己的生活里,自然是要剥夺掉一些东西的,但爱可以填补掉这些不是吗?再说占有,把对方融进自己生活的每一秒,都是彼此之前的互相占有。”
“为什么在你的视角里,爱情是对现有生活的剥夺?彼此磨合达成的融入是占有呢?爱情也可以是生活的一剂调味料。”
“调味料?”刘沉奕思索着,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含义。
“爱情是一个名词,但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是动词,所以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因为尊重对方的生活所以分居两地也是相爱的一种表现。我爸妈也不是每天住在一起,她们各有事业,分居两地是常事,但是她们会留出共同的休息时间然后甜蜜蜜。”
“从这个角度看,在书记和村长那个年代,她们竟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实属难得。”
“相爱可抵万难。”
“真的吗?”
“看看不就知道了。”许小满翻身平躺闭上眼睛,等待故事开始。
刘沉奕也翻身身平躺。
两人肩膀相依,开启了新的故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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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夏季,蝉在枝头大声鸣叫。办公室顶上的吊扇呼呼地转,大家手里的扇子摇个不停。
“秋夏,这位是新来的同志,就交给你带了。”领导笑容和蔼地向秋夏介绍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秋夏书记你好。我叫林柏,是刚调过来学习的,还望多多指教。”
林柏站地笔挺,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正面打在他的鼻梁与眉峰上,是一位闪闪发光的少年。
此刻背对阳光而坐的秋夏,浓密的黑色发丝闪着金光,浅色花纹衬衫被金色光芒笼罩,神态自若,也是位闪闪发光的少年。
“你好啊,林柏同志。以后要辛苦你了,跟着我可是要东奔西跑的。”
林柏径直坐在秋夏的桌对面,不被阳光直射的他神态多了几分灵动。
“你别看我穿得文绉绉的,这都是为了上班第一天给领导留个好印象。我其实很热爱运动的。”
林柏的眼睛水灵灵的,秋夏觉得他很可爱,甚至有摸摸头的冲动。
“初生牛犊不怕虎,磨几天就好了。”秋夏心里嘀咕着,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林柏,跟我出去一趟。”
屁股还没坐热的林柏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回复道:“好。”
秋夏抄起桌面上的笔记本就往门外走,林柏也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个笔记本跟上去。
刚走到大门口,秋夏就看见林柏嗖一下从她身边冲出去,跑到院墙边上踢起一台自行车的脚架,推着自行车朝她跑来。“秋夏书记,坐我的自行车吧,去哪都快。”
自从秋夏当上书记以来,她一直很想要一辆自行车,但她明白这是件可求而不可及的事情。
“好。”秋夏说完直接侧坐在车后坐上。
“秋夏书记,我车技不太好,只能委屈你抓着我的衣服了。”林柏跨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点地。
村路是泥巴路,雨过天晴后有很多坑洼不平,林柏的车技可以完美地避开它们。
见状,秋夏觉得林柏为人细心谦虚,心中对他的好感度升了几分。
她始终紧紧地抓住林柏的衣服,因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四周的田野静静的,绿色的麦苗郁郁葱葱。自行车链条的咔咔声清脆地响着。
“秋夏书记,想要了解修路的相关事宜,直接去修好路的村子不就好了吗?何必大费周章地次次都往镇上跑。”
“修路无非是两点,足够的资金和能修的路。能修的路好说,但是修路的资金有些棘手。”
“所以我们这是摸清去镇上要钱的路?为日后要修路钱做准备?”
秋夏满眼惊喜地从林柏背后伸长脖子看他,“你很聪明嘛。”
“哈哈哈,是默契!我们是绝佳拍档!”林柏坦然地接下了秋夏的夸奖,骑车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秋夏就这么一直捏着林柏的衣服,指尖感受着他后背皮肤的火热。不时有风吹来,林柏飘动的白衬衫从秋夏的手背擦过。
林柏的身上没有味道,他的头发乌黑浓密,被风吹得造型百变。
不知不觉间,秋夏盯着林柏的头发入了迷,完全没觉察到她嘴角含着笑意。
没一会,两人到达一个已经修好路的村子,随即站在村口张望新修好的路。
一眼看过去,一长条蜿蜒的铺满砂石的平整路面延展到天边。
林柏推着自行车与秋夏在沙石路上走着,两人的脚底没有沾上稀泥,路面也没有明显的坑洼。无论是农田里还是路过的村民,大家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橘村很快也会有一条路的。”秋夏看着脚底的砂石路捏紧拳头。
这是一句誓言,也是她为自己立下的目标。
两人一路去到附近已经修完路的几个村子,与各村干部沟通了解:修路材料、材料价格、修路时长、修路工人、经费来源、村民配合度等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各村干部和修路工人都很乐意与秋夏沟通,因为她说话直接简略,每一个问题都直击关键点,也能换位思考共情到每一个人的付出与辛苦,真诚地表达自己的钦佩与赞赏。
秋夏的笔记本很快记了许多页密密麻麻的笔记。无论秋夏的笔记有多密集,每当她翻阅笔记本时,她都能迅速找到所需笔记位置。
返程回村时的林柏腿有些乏力,他需要向前躬身才能用力踩下踏板。
“林柏,停一下。”秋夏拍拍林柏的肩膀示意他停车。
“怎么了?”林柏单脚点地扶着车把回头询问秋夏。
同时间,秋夏已经下车走到车头,一把握住车把示意林柏下车。
林柏读懂了秋夏的意思,迅速从自行车上下来。
秋夏迅速抬起一条腿跨坐上车,双手握住车把手。
“上车!我来载你!”秋夏的语气不容置喙,没留给林柏一点拒绝的机会。
林柏迅速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也抓住秋夏衣服的后摆,感受着来自她皮肤的火热。
迎着天边橙色的夕阳,林柏回顾起他与秋夏相识的这短短几个小时,交谈,表情,动作。
秋夏总是走在前面,喋喋不休地与人交谈记录,林柏则一直站在秋夏的身旁或身后默默听着,不时补充追问几句。
一连数日。秋夏和林柏都奔波在前往修好路的村子的路上,为了收集更多与修路相关的资料。
每天下午,两人结束一天的奔波回到办公室后,都会加班整理今天收集到的全部资料并做成一份报告,第二天一早拿到领导办公室去当面查漏补缺。可无论她们的报告做得多细致,领导总能找出一个不足点来打消她们修路的念头。可即便领导提出的不足点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秋夏始终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她一次又一次弯腰拿回被领导否决的报告,一次又一次挺直脊梁承诺下次一定可以通过。
秋夏的耐性太可怕了,林柏已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她们每天都要东奔西走,无论刮风下雨。骑不了自行车就走路,顶着一把雨伞,裤脚鞋底沾满泥土,湿哒哒的,又冷又黏。
林柏是在县城里长大的孩子,他几乎没走过泥巴路,更别提这种下雨天的泥巴路了。
“你走我后面,你踩我的脚印就不会踏进稀泥里了。”
秋夏双手把着一把大大的格纹雨伞,她将伞朝前顶着挡住正面来风,认真地研究起脚底下的稀泥巴路哪里可以踩。
她脚上的黑色套鞋大了好几个码,是她爸爸的,每迈一步脚都会掉半截出来。
秋夏一个不小心一脚踩进稀泥里,她的套鞋直接陷了进去,脚掌悬在半空,人也瞬间没了重心。
“小心。”林柏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秋夏的胳膊,帮她把脚重新放回套鞋里,再用巧劲给拔出来。
“难为你了,跟着我不是在吃苦,就是在吃苦的路上,我总是有吃不完的苦。”秋夏的语气苦涩,她沾上雨水的脸似乎混杂了一两滴眼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好了。”秋夏打断林柏,“与其在这风雨里背古诗词,还不如赶快回办公室写报告。”
可能是领导被秋夏的耐力所折服,也可能是他不愿意继续每天早上看一份长长的报告了,领导终于在一声无奈的长叹息后点点头,“你把这份报告再详细地整理一下,写一份新的交给我,我拿到县里去审批。”
听到这话的瞬间,秋夏感觉她的肩膀少了个千斤担,激动地直接在领导办公室大笑,拿起桌上的报告就往门外冲,冲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冲领导鞠躬道谢。
秋夏和林柏的桌子中间堆满了她们之前书写的报告以及收集整理的资料,她们讨论着申请报告的哪些地方需要优化增添内容,又仔细地翻看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资料。
背窗而坐的秋夏扎着乌黑发亮的短发,目光坚定炯炯有神,周身洋溢着活力与憧憬的气息。她的坐姿端正,工作时神情专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她的字体也很好看,是周正的楷书。
林柏不时抬头盯着秋夏发呆,眼神有点发痴,有点迷离,可每次要不了半分钟,他的视线就会与秋夏的视线重合,此时的秋夏会淡然地看着他眨下眼,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次数多了,秋夏只瞟他一眼,便笑着低下头,无奈地摇几下。
报告递上去后,她们的日子稍微清闲了一点,至少在刮风下雨的天气不用出办公室四处奔波,但是在晴朗的日子里,她们还是用脚步一次又一次丈量了整个橘村。
询问村民们对修路的看法,向她们普及修路的好处,例如一条路至少造福三代人,大家都有钱挣,出行方便等等。
渐渐的,林柏也能接上话头,帮助秋夏一起宣传修路的诸多好处。
修路的资金批复得很快,修路的负责人指定了秋夏。
刚收到通知的秋夏颇为惊讶领导的安排,但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呢,由一个问题衍生出的诸个问题涌上秋夏的心头,她发现自己回答不出自己提出的问题,那股兴奋劲也彻底被烦躁情绪所替代。
秋夏躺在床上,望着黑洞洞的屋顶,听着外面的虫鸣蛙叫,瞪大的眼睛丝毫没有闭上的意思。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秋夏说完辗转反侧,直到调整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后,她才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准备美美睡一觉。
“今晚睡个好觉,等睡醒了,所有的问题自会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睡到日上三竿的秋夏缓缓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精神饱满,大脑思维活跃,诸多想法和解决问题的点子在她的脑子里跳跃。
秋夏拿起放在床头的笔记本,整理起脑子里杂乱的思绪。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问题与解决方法,秋夏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些问题和答案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内容,但此刻竟要通过一一书写下来整理逻辑。
“果然疲惫真地非常不利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