逈遇 第7章 教堂低语

穿过最后一片被影鼠盘踞的废墟，城西废弃教堂的轮廓终于在浓得化不开的紫色天幕下显现。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哥特式的尖顶在妖异的光芒中扭曲变形，残破的玫瑰窗如同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生灵。空气中弥漫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一股是血族古老祭祀特有的“夜合香”，混合着鲜血的甜腥，让沈烬本能地感到熟悉又厌恶；另一股则是野性十足的、属于高阶兽类的压迫感——那是狼族独有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教堂周围。

沈烬的眼神微微一凝。狼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这里了。”连帽男停下脚步，声音沙哑，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目光凝重地望着教堂那扇早已腐朽不堪、歪斜地挂在铰链上的大门，“地图上标记的，就是这座教堂。”

刀疤男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脸色因失血和毒素残留而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他活动了一下被血色荆棘划伤的手臂，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已经能勉强握住斧头了。“老大，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冲进去？”

“不行。”陆昭立刻否定，他眯起眼睛，鼻翼微微翕动，显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教堂周围的废墟，声音低沉而严肃：“这里有两股陌生的能量。一股阴冷，带着死亡的气息；另一股……很野，像是某种强大的兽类。而且，教堂周围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

沈烬心中了然。陆昭果然也察觉到了。作为狼族首领，他对同类的气息有着天生的敏锐。看来，这场献祭仪式，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你的意思是……”红裙女人眉头微蹙，手中的弩箭再次蓄势待发。

“我的意思是，这里面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陆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它们不是被赶走了，而是……被控制了，或者说，被当成了祭品。”

“祭品？”刀疤男瞪大了眼睛。

“对，祭品。”沈烬突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教堂那扇残破的大门上，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你们有没有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熏香，结合我们收到的记忆，这里很可能正在进行一场……献祭仪式。”他刻意隐瞒了“夜合香”和狼族气息的来历，只模糊地描述了表面现象。

“献祭仪式？献给谁？”红裙女人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

“献给非人种族。”陆昭接口道，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记忆里说，非人种族需要通过献祭来维持力量，甚至扩大裂隙。这里的血腥味和熏香，还有这诡异的安静，都指向了这一点。”

连帽男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都必须进去。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他深吸一口气，拔出了手中的细长匕首，“我先进去探查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信号。”

“我跟你一起去。”沈烬和陆昭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和探究。沈烬需要亲自确认里面是否有血族——尤其是那个夜魇族余孽；而陆昭，则想查清那股狼族气息的来源。

“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沈烬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陆昭微微颔首，没有异议。他知道沈烬不简单，而此刻，联手是唯一的选择。

连帽男看了看两人，也点了点头：“好。但你们要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撤退。”

三人如同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朝着教堂大门摸去。

靠近大门，那股“夜合香”、血腥味和狼族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沈烬能清晰地感觉到，教堂内部，有一股狂躁的血族能量在波动——那是夜魇族被裂隙能量污染后的特征；而陆昭，则死死盯着教堂深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

“是‘血牙’。”陆昭低声对沈烬说道，声音冰冷，“我们狼族的叛徒，三年前偷走了族中的‘月狼之心’，投靠了非人种族。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

沈烬心中一动。月狼之心？那是狼族的圣物，据说能增幅兽类的力量，甚至能短暂控制低阶诡异生物。看来，这场献祭仪式，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连帽男示意两人停下，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教堂内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户发出的“呜呜”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连帽男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进入。他轻轻推开那扇腐朽的大门，“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三人迅速闪身进入，然后立刻躲到了门后的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内部的情况。

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高耸的穹顶布满了蛛网和裂痕，紫色光芒透过残破的玫瑰窗和墙壁上的破洞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而诡异的光影。教堂中央，原本应该是圣坛的地方，此刻却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用黑色的血液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那是血族失传已久的“血祭阵”，但阵纹却被篡改过，原本用于召唤先祖的符文，被替换成了扭曲的、引动裂隙能量的符号。阵法的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一具被吸干了血液的影鼠尸体，尸体的姿势扭曲，眼神空洞，充满了恐惧。

而在阵法的中央，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银白色长发披散在肩上，正是沈烬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个夜魇族余孽。他的淡紫色竖瞳扫过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容。

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着上身，露出布满狰狞伤疤的肌肉。他的头发是深灰色的，眼神凶狠，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那是狼族血脉觉醒的标志。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闪烁着微弱银光的月牙形吊坠，正是狼族的圣物“月狼之心”。

“血牙！”陆昭低喝一声，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意，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

“哟，这不是我们敬爱的狼族首领陆昭吗？”血牙转过身，看到陆昭，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怎么？是来拿回你的宝贝月狼之心的？”

夜魇族余孽轻笑一声，目光在沈烬、陆昭和连帽男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沈烬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我的‘馈赠’，还真是管用。不仅引来了有趣的人类，还把狼族的首领也给招来了。”

“是你把那些记忆植入我们脑海的？”沈烬冷声问道，眼神冰冷。

“没错。”夜魇族余孽点了点头，笑容更加妖异，“我需要一些‘棋子’，来帮我完成这场伟大的献祭。而你们，就是我选中的棋子。”

“献祭？你想献祭什么？”连帽男追问。

“献祭？”夜魇族余孽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我不是在献祭，我是在‘唤醒’。唤醒沉睡在裂隙深处的‘深渊之主’。只要他醒来，这个世界，就会迎来真正的‘净化’。”

“净化？用无数人的生命吗？”沈烬冷笑一声，眼底深处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

“牺牲，是必要的。”夜魇族余孽的语气毫无波澜，“人类和这些低等兽类，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有深渊之主，才是唯一的主宰。”

“做梦！”陆昭怒吼一声，身体瞬间发生变化。他的肌肉暴涨，身高增加了近半米，全身覆盖上一层深灰色的狼毛，手指变成了锋利的狼爪，眼神也变成了纯粹的金黄色，充满了野性和杀意。他不再隐藏身份，直接化身成了狼族的战斗形态——“月狼”！

“哦？终于忍不住了吗？”血牙也发出一声狼嚎，身体同样发生变化，变成了一头体型更加庞大的黑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夜魇族余孽轻笑一声，抬手对着阵法轻轻一挥手。阵法中的影鼠尸体瞬间化为飞灰，黑色的血液如同活物般涌向他的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球。

“既然你们这么不配合，那就……成为献祭的一部分吧！”

夜魇族余孽的声音冰冷刺骨，他抬手，将那巨大的血球猛地掷向陆昭！

陆昭毫不畏惧，怒吼一声，化作一道残影，迎着血球冲了上去，锋利的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抓向血球！

“砰！”

血球被狼爪抓破，黑色的血液四溅开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那些血液并没有消失，而是如同毒蛇般，朝着陆昭缠绕而去。

“小心！那是被污染的血族精血！”沈烬提醒道。

陆昭立刻反应过来，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避开了那些缠绕的血液。但血牙却趁机扑了上来，巨大的狼爪带着凌厉的风声，抓向陆昭的后背。

“卑鄙！”陆昭怒吼一声，转身格挡。

“铛！”

狼爪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爪影交错，狼嚎声震耳欲聋。

夜魇族余孽的目光落在沈烬身上，淡紫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好奇：“你很有趣。明明是人类，却对血族的精血如此了解。而且……你的气息，很像一个故人。”

沈烬没有回答，他缓缓站直身体，肩膀上的“伤口”在血族精血的刺激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妖异，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故人？”沈烬轻笑一声，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变得低沉而悦耳，带着一种非人的魅惑，“或许，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故人’呢？”

他的身体瞬间发生变化。原本苍白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黑色的短发变长，化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光般流淌。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猩红，瞳孔竖长，如同最古老的血族。他身上的普通衣物化为一件黑色的丝绸长袍，袍角绣着金色的血族符文，散发出强大而古老的气息。

“你……你是……”夜魇族余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血族……族长？！”

沈烬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夜魇族余孽轻轻一握。

一股强大的、无形的血族能量瞬间笼罩了夜魇族余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无法动弹，体内的能量也被强行压制，无法运转。

“百年前，我亲手覆灭了夜魇族。”沈烬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今天，我就彻底清理门户！”

他抬手，一道猩红的能量束从指尖射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刺夜魇族余孽的心脏！

夜魇族余孽眼中充满了绝望，他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血牙突然从和陆昭的缠斗中挣脱出来，化作一道黑影，挡在了夜魇族余孽面前。

“砰！”

猩红的能量束狠狠击中了血牙的胸口。血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被洞穿，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血牙！”陆昭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夜魇族余孽趁机挣脱了沈烬的束缚，转身就想逃跑。

“想跑？”沈烬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夜魇族余孽身后，右手成爪，带着锋利的指甲，狠狠刺入了他的后颈。

“呃啊！”

夜魇族余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瞬间僵住。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被迅速抽干。

沈烬缓缓拔出爪子，夜魇族余孽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解决了夜魇族余孽，沈烬的目光落在陆昭身上。陆昭已经恢复了人形，正看着倒在地上的血牙，眼神复杂。

“他……还有救吗？”陆昭问道，声音低沉。

沈烬走到血牙身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摇了摇头：“他的心脏已经被我的能量震碎，而且……他体内的狼族血脉，已经被深渊能量彻底污染，就算救活，也会变成一头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陆昭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对着血牙的头颅，轻轻一掌拍下。

“砰！”

血牙的头颅被拍碎，彻底断绝了生机。

陆昭站起身，看向沈烬，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没想到，这个一直伪装成虚弱人类的沈烬，竟然是血族的族长！而且，他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沈烬也看向陆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来，我们都隐藏了不少秘密。”

陆昭微微颔首，没有否认。

连帽男和红裙女人、刀疤男从石柱后面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烬和陆昭，竟然都是如此强大的非人种族！

“你们……”连帽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烬看了他们一眼，缓缓恢复了人类的形态，肩膀上的伤口也重新出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放心，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

陆昭也恢复了人形，眼神中的杀意渐渐褪去：“我们的目标，和你们一样，都是阻止裂隙扩大，活下去。”

连帽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只要能合作，一起活下去，就够了。”

沈烬和陆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认可。

教堂内，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夜魇族余孽的出现，血牙的背叛，以及那即将被唤醒的“深渊之主”，都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沈烬的目光落在教堂中央那被篡改的血祭阵上，眼神深邃。他知道，这场末日游戏，才刚刚进入**。而他和陆昭，这两个隐藏身份的异族首领，将在这场风暴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狩猎，仍在继续。但这一次，猎手们，也成了别人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