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裂隙的光芒如跗骨之蛆,将半边天空染成妖异的靛紫色,连空气都被那股陌生的能量扭曲得微微发烫。广场上的诡异生物在能量的滋养下愈发狂暴,低阶的“影鼠”浑身覆盖着沥青般的黑毛,扎堆啃食着尸体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高阶的“骨翼者”展开覆满骨刺的灰黑色翅膀,在低空盘旋俯冲,尖锐的翅膀划破气流,留下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尖啸,每一次掠过都带起一阵腥风。
沈烬捂着刚包扎好的肩膀,粗糙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大半,暗红的血渍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指尖凝成血珠,滴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每跑一步,肩膀上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血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脸上的灰尘在颊边划出几道黑痕,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狼狈。
他紧紧跟在陆昭身后,借着残垣断壁的遮挡快速穿梭。前方那道挺拔的黑色风衣身影,此刻成了他暂时的“护身符”——刚才若不是陆昭在蜥人扑来的瞬间,用那把银色手枪精准射入对方眼角的伤口,他此刻早已成了对方口中的口粮。沈烬的目光落在陆昭的背影上,眸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个男人的冷静和狠厉,比他想象中更甚。
“这边。”陆昭突然猛地俯身,右手精准地扣住沈烬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骨头,拽着他迅速躲进一处废弃的地下车库入口。厚重的水泥板挡住了大部分妖异的紫色光芒,也隔绝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和生物撕咬声,空气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闷,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和灰尘混合的浑浊气息。
沈烬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疼痛。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目光扫过车库内部——这里早已被废弃多年,地面布满裂缝,散落着锈蚀的汽车零件和破碎的玻璃,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堆积的杂物像是蛰伏的怪物,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那些东西……好像变得更疯狂了。”沈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恐惧,仿佛只是一个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普通幸存者。他故意放缓了语速,眼神微微闪烁,观察着陆昭的反应。
陆昭没有立刻回答。他迈开长腿,沿着车库墙壁缓步走到深处,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四周没有隐藏的危险后,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扫过沈烬的脸,最后落在他流血的肩膀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关切,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伤得不轻。”
“小伤。”沈烬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肩膀上的剧痛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比起刚才那场‘幻觉’,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他故意提起那段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困惑,像是在寻求答案,实则是在试探陆昭的底细。
陆昭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手枪,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相信那段记忆?”
“不信又能怎样?”沈烬摊开没受伤的左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他抬起头,迎上陆昭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奈”,“世界都变成这样了,城市成了废墟,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段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觉得,自己之前的生活都是一场梦。”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那段记忆?他何止是相信,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五年前那场“异变”,那些从裂隙中涌出的诡异生物,甚至是人类为了生存而寻找非人种族献祭的卑劣行径,他本人就是深度参与者。所谓的“记忆涌入”,不过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过往,此刻用来伪装,再合适不过。
陆昭沉默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车库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沉闷而压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陆昭才缓缓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小瓶暗红色的药剂,手腕一扬,精准地扔给沈烬:“止血用的,效果比绷带好。”
沈烬抬手接住药剂,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让他微微一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透过瓶身散发出来——这是“猩红血清”,一种在黑市上价值连城的军用药剂,不仅能快速止血,还能加速伤口愈合,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人体的耐力和爆发力。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末世,一瓶这样的药剂足以让人为之疯狂,甚至不惜自相残杀。
“谢谢。”沈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和“感激”,他连忙拧开瓶盖,浓郁的铁锈味瞬间扑面而来,刺激得他鼻腔微微发痒。他毫不犹豫地将暗红色的药剂倒在渗血的伤口上,剧痛瞬间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扎进他的血肉,又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伤口处流淌,让他忍不住浑身绷紧,额头青筋暴起。
沈烬死死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一丝压抑的闷哼,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此刻必须表现得足够“坚韧”,足够“符合”一个挣扎求生的幸存者形象,才能让陆昭放下戒心——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陆昭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观察沈烬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从接过药剂时的“惊喜”,到倒药剂时的“隐忍”,再到此刻强忍着剧痛的“坚韧”,每一个表情都堪称完美,完美到让他觉得有些刻意。
这个男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陆昭心中冷笑。他从沈烬的眼神里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东西——那是一种深埋在恐惧和疲惫之下的、对混乱的渴望,对规则的蔑视,还有藏在眼底深处的、不易察觉的疯狂。这种眼神,他只在两类人身上见过:一类是在末世中杀了太多人,早已麻木的刽子手;另一类,是享受混乱,乐于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的疯子。
而沈烬,显然属于后者。
“你很冷静。”陆昭缓缓开口,打破了车库里的沉默,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不冷静的人,活不到现在。”沈烬喘息着说道,抬手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伤口。他抬起头,迎上陆昭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真诚”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一丝“惺惺相惜”:“看来,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
陆昭心中再次冷笑。他太清楚“一类人”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了——那是同类之间的试探,是猎手之间的相互打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有资格成为自己的“玩伴”。这个沈烬,不仅在装好人,还在试图拉拢他,或者说,是在评估他是否有资格成为他的“同伙”。
“或许吧。”陆昭淡淡地回应,目光却飘向车库入口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一丝紫色的光芒,还有外面传来的模糊嘶吼声,“但现在,我们需要盟友。”
“盟友?”沈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睛微微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昭,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你想去找那些和我们一样,收到了‘礼物’的人?”
“没错。”陆昭点了点头,他走到车库入口处,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缩回身子,“那段记忆的最后,只说了‘活下去’。但一个人,活不了多久。我们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替罪羊。”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替罪羊”三个字,清晰地传入沈烬的耳中,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替罪羊。
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沈烬的心思。他看着陆昭,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他们都是在伪装,都是在利用他人,都是将这个混乱的末世当成自己的游乐场。这样的“同类”,可比那些愚蠢的、只会哭喊着求生的普通人有趣多了。
“好啊。”沈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尽管肩膀依旧传来阵阵剧痛,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明亮起来,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我跟你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陆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又像是在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话。
“找到他们之后,”沈烬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闻到陆昭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味,那是属于强者的味道。沈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刃,一字一句地说道,“由我来决定,谁是朋友,谁是……猎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眼神里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无助”。
陆昭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车库里的光线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两只即将展开厮杀的孤狼。过了许久,陆昭忽然也笑了。那是一个冰冷而危险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恶意和疯狂,和沈烬之前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个神秘人的笑容,如出一辙。
“成交。”
一个简单的词语,却像一份无形的契约,将两个同样伪装、同样疯狂的人捆绑在了一起。他们的同盟脆弱不堪,充满了猜忌和算计,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们都知道,对方是危险的,却又忍不住被彼此身上的“同类”气息所吸引。
两人并肩走出了地下车库。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末日景象,妖异的紫色光芒笼罩着大地,残垣断壁之间,诡异生物的嘶吼声、人类的惨叫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绝望的末世交响曲。
但在沈烬和陆昭眼中,这混乱的废墟不再是令人绝望的牢笼,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可能性的舞台。那些嘶吼的生物是舞台上的道具,那些挣扎求生的人类是可供他们利用的棋子,而他们自己,则是这场末日游戏的主宰者。
他们互相搀扶着,在残垣断壁间穿行。沈烬故意放慢了脚步,表现出伤口疼痛的模样,时不时地“虚弱”地靠在陆昭身上,眼神却在暗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也在悄悄打量着陆昭的一举一动。
陆昭则表现得如同一个可靠的“盟友”,稳稳地扶着沈烬,步伐沉稳而迅速,每一次转弯、每一次躲藏都精准而果断,显然对这片废墟的地形极为熟悉。但他的目光也从未放松,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沈烬的动作,手指始终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枪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来自诡异生物的,还是来自身边这个“同类”的。
他在装好人。
他也在装好人。
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人的脑海中闪过,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嘲讽,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沈烬靠在陆昭的手臂上,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能感觉到陆昭指尖的僵硬,能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时眼神里的审视和警惕。这个男人,果然和他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彼此。
陆昭扶着沈烬,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重量,心中同样充满了算计。沈烬的“虚弱”太过刻意,他的“真诚”也漏洞百出,这个男人绝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他和那个在黑暗中勾起诡异笑容的神秘人,还有着某种联系。
但没关系。
在这场名为“活下去”的游戏里,最好的猎人往往都懂得如何扮演猎物。他们都在伪装,都在试探,都在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他们穿过一条布满尸体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几只影鼠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吱吱叫着从尸体堆里钻了出来,猩红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们,露出锋利的獠牙。
陆昭眼神一冷,左手猛地一推沈烬,将他护在身后,右手迅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银色手枪,对准影鼠的头颅,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子弹精准地射中了影鼠的头颅,黑色的血液和脑浆溅了一地。影鼠的尸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沈烬“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拍了拍胸口,语气里带着“感激”:“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陆昭收起手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救他?不过是不想自己的“猎物”或“棋子”死在这种低阶生物手里罢了。陆昭心中冷笑。
谢谢?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沈烬同样在心中嘲讽。
两人继续在废墟中穿行,像两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孤狼,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危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彼此,互相试探,互相算计,却又不得不暂时依靠着对方,在这片末日废墟中艰难前行。
远处,紫色的裂隙依旧在不断扩大,散发着越来越强烈的能量,更多的诡异生物从裂隙中涌出,朝着人类幸存者的聚集地扑去。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城市上空,但沈烬和陆昭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绝望,只有对混乱的期待,对猎物的渴望,以及对这场末日游戏的无限兴奋。
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在这场尔虞我诈、生死交织的游戏中,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