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元元!”季允眉眼弯弯,声音清凉,伸手递过来一个小木盒子,在季纾面前晃了晃,“这是何物?”季纾疑惑道。季允慢吞吞故作神秘:”这个呀,可是个稀罕宝贝!”他打开盒子,一串紫水晶项链赫然躺在里面,午后明媚的阳光恰好洒入,落在盒中那串项链上,顿时流溢出璀璨华彩。
那是一串打磨得极为光润的紫水晶,颗颗饱满,色泽浓郁而纯净,在深色丝绒的映衬下,宛如凝结的朝露,又似暗藏了星辰流光,夺目非常。“好漂亮呀!”季纾看到如此流光溢彩的首饰,眼中掠过惊艳的光彩。她素来喜好雅致的东西,可饶是如此,也未主动伸手拿出来戴到脖子上。
“姐姐!”季纾转过身,对上那双杏眼。“姐姐!我帮你戴上吧!”说着便伸手将那项链拿了出来,温柔的戴在了季纾的脖颈上,“姐姐你看,”季鹫并未立刻退开,而是浅笑着从自己衣襟里也勾出了一串项链,“我也有一串呢!”两串项链并在一处,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紫水晶,同样精巧的工艺。唯有在链坠下方,季鹫的那一串底端,还额外串入了一颗小巧圆润的红珊瑚珠子。那一点赤红,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跳跃,鲜明又别致。
“这……”季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看妹妹的,又低头看看自己颈间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晶石。
季允终于憋不住话,抢着说道:“这紫水晶可是我和大哥小妹从北凉的一个贵公子那得来的,北疆蛮族凶神恶煞的,不知怎得掳了那贵公子,我们三个看到顺手救了出来!嘿嘿,没想到那贵公子是北凉皇商,便将这罕见宝贝赠与我们,紫水晶据说能安神静心,最配元元你了,至于宝宝那颗红珊瑚,”他眨眨眼,“是那贵公子送给她的,说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这珠子可以辟邪纳福!”
上京琳琅阁内,一个青衫男子打了个喷嚏,“不知哪家小娘子这般念叨我!”裴悬黎摸摸鼻子,轻叹:“哼,要不是那可恶的北疆人看本公子风流倜傥,要让本公子当那个什么北疆女王的侍君,本公子哪能这么晚来大晟享福!”他又搔首弄姿了一会儿,忽然侧身向旁边看去,“喂,上京城那帮小姑娘喊你倾城公子,整天对你穷追不舍,死缠烂打,那你这倾城公子可有对那位姑娘心动?带出来让本公子瞧瞧!”
“滚!”
那裴悬黎被呵斥也不恼,嬉笑着退开两步,目光却仍黏在身侧那人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戏谑。他穿着一身素白锦袍,衣料是顶级的冰绡云缎,看似朴素,却在光影流转间泛着极淡的、水纹般的银丝暗芒,清贵得不惹凡尘。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玉带,只悬着一枚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佩,形态古雅,再无多余缀饰。
墨玉般的长发并未尽数束起,大半如流泉般披散肩后,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住前半部分,几缕发丝垂落额角,更衬得那张脸—
那是真正当得起“倾城”二字的容颜。
并非女生男相的阴柔,而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惊心动魄的俊美。肤色是冷调的白皙,如同上好的寒玉,眉眼却浓丽得如同水墨画中最重的那一笔。眉峰清晰,斜飞入鬓,眼睫长而密,微微垂下时,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神色。
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线条完美,颜色是极淡的绯,此刻正微微抿着,透出一股疏离的冷感。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一边,周身却仿佛笼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琳琅阁内的喧嚣与繁华、乃至同伴的嬉笑怒骂都隔绝在外。气质清绝孤远,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又像夜空中离尘最远的那颗寒星,明明身在繁华深处,却让人无端觉得,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真正映入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眸。
裴悬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耐不住这寂静,摸了摸鼻子,语气收敛了些许玩笑,带上一丝真心的好奇:“说真的,倾城兄,你这般模样,这上京城里的红粉胭脂,当真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哪怕半分心动?”
身侧的人终于动了。
盛霖缓缓转过头,那双一直掩在长睫下的眼睛彻底显露出来。
眸色是极深的黑,如同蕴了整片寒夜的星空,清冷,深邃,看不到底。目光扫过来时,并无锐利逼人之感,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却让被注视的人瞬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所有轻浮的心思都在那一眼下无所遁形。
“我的珊瑚珠子呢?”
他开口,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清越冷澈,听不出丝毫情绪。
“珊瑚珠子?”裴悬黎拖长了语调,眼神在盛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上来回逡巡,“什么珊瑚珠子?哦——我想起来了!莫非是当初我赠予那位救命恩人……季家小将军的那颗?”他故意将“小将军”三个字咬得极重,带着促狭的笑意。
盛霖并未回答,只是那双深潭似的眼眸微抬,静默地看着裴悬黎。那目光并无威压,却让裴悬黎自觉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见盛霖不搭理他,裴悬黎撇撇嘴,转而给自己斟了杯酒,“不过话说回来,那季家小将军,啧,当真特别。明明是个姑娘家,银甲长枪,煞气凛然,偏偏生得……咳,”他瞥见盛霖依旧没什么表情,便转了话头,“那颗红珊瑚珠我记得是在哪里捡到的,这般好的暖玉珊瑚,赠与她,一是谢她救命之恩,二也是觉得,那点赤红配她冷白的肤色,定然极好看。怎么,你看见了?不会那是你的东西吧?”
盛霖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玉佩上摩挲了一下。他眼前闪过今早在茶楼雅座短暂歇息时,无意瞥见将军府车队回府的那一幕。风拂起最后一辆马车的帘幔,那瞬间抬头的少女侧颜,玉雪清冷,正脱甲换衣,那银甲褪下后,颈项间一闪而逝的那点鲜润赤红,像雪地里骤然跃出的火焰,灼了他的眼。
那分明是他年少时不慎遗失的那颗暖玉珊瑚珠。他找了许久,却原来落在了北凉,阴差阳错,竟缀在了她的颈间。
“与你无关。”盛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起身径自朝外走去。白色衣袂拂过门槛,不留一丝痕迹。
“哎?这就走了?等等我啊!”裴悬黎连忙放下酒杯,抓起折扇,咋咋呼呼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正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