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有骤雨 第6章 节拍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课节奏很快，板书密密麻麻铺满了整块黑板。冷星临坐直了身体，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复杂的公式上。

这个位置确实看黑板更清晰，但也意味着她必须更专注，才能忽略掉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同桌。

林昭晞听课很认真，时不时低头飞速记着笔记。她的字迹娟秀流畅，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偶尔遇到难点，她会微微蹙起眉头，用笔尾轻轻点着下巴，那专注的样子和她平时阳光活泼的模样判若两人。

冷星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突然，林昭晞的笔滚落桌面，掉在了两人椅子之间的过道上。她“哎呀”一声，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冷星临注意到她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滑出一个小巧的、印着卡通猫咪的喷雾瓶，滚到了自己的鞋边。似乎是某种保湿喷雾之类的。

林昭晞捡起笔，完全没注意到掉了东西。

冷星临的目光在那个喷雾瓶和自己的鞋尖之间游移了两秒。数学老师正在讲解一个关键步骤，教室里只有粉笔敲击黑板和书写的声音。

（……要不要告诉她？）

（算了，等她发现自己会找的。）

她试图继续听课，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小瓶子。它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格格不入地呆在冰冷的地面上。

讲台上，老师写完最后一步，转过身：“这个推导过程很重要，大家理解了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冷星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做了一件让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情。她极其快速地将左手垂下，指尖精准地勾住了那个喷雾瓶的带子，然后像做贼一样迅速将其捞起，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笔袋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到两秒钟。

她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甚至能感觉到耳根有些发烫。她不敢看旁边，死死盯着黑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星临，你在干什么？）她在心里质问自己。（这太不像你了。）

几分钟后，林昭晞似乎终于记完了笔记，舒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口袋。她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低头在四周地面上寻找起来。

冷星临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捏紧了笔，指节有些发白。

林昭晞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有些懊恼地小声嘟囔：“咦？掉哪里去了……”

冷星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拉开笔袋的拉链，发出轻微的“刺啦”声。这声音在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有些突兀，引得林昭晞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冷星临没有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从笔袋里拿出那个猫咪喷雾瓶，递到她面前，目光依旧固执地落在黑板上，仿佛只是随手捡到了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林昭晞愣住了，眨眨眼，看看喷雾瓶，又看看冷星临紧绷的侧脸。下一秒，巨大的惊喜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睛，她几乎是雀跃地接了过去，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感激和开心：“哇！原来被你捡到了！谢谢谢谢！我还以为丢了呢！”

她的快乐像细小的火花，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冷星临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还灼热地停留在自己侧脸上，她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但林昭晞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她宝贝似的把喷雾瓶放回口袋，还轻轻拍了拍，然后转回头，心情极好地继续听课，连记笔记的沙沙声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冷星临悄悄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掌心一片潮湿。

接下来的半节课，她发现自己有点无法集中精神。数学老师的讲解似乎隔了一层朦胧的纱。

笔袋的拉链没有完全拉上，露出刚才塞喷雾瓶时不小心带出来的一角白色——是随身听的耳机线。

她盯着那截白色的线，第一次觉得，耳机里那个震耳欲聋的世界，似乎也没有那么非它不可。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暖融融地照在并排的两张课桌上，将空气中细微的粉尘照得清晰可见。

某一刻，冷星临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下来的心跳声，和林昭晞清浅的呼吸声，以一种奇异的和谐，交织在一起。

（这感觉……太奇怪了。）她有些懊恼地想，却悄悄地将笔袋的拉链拉得更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