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岔开话头说起其他事,元哥儿很快就再不惦记这些,脸上也重新露出笑脸来。
只是不等他们欢快多久,元香香尖细的嗓音就在屋外响起来了。
元香香穿着漂亮的桃粉色衣裳,叉着腰,格外蛮横的瞪着眼,“偷什么懒呢?换下来的衣裳都堆一盆子了,也不知道去洗!”
元照皱眉走出去,淡淡打量着元香香,这一举一动,简直就和她娘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他看着趾高气扬的元香香,轻笑:“大堂哥还有几件衣裳没拿出来,得再等等他,到时候一起洗,你要是着急穿,不如就去屋里催催?”
“你怎么不去催!”
元香香尖锐反驳,她吓死了!
这个家里就没人敢对大哥不恭不敬,就连爹娘也是捧着惯着,何况大哥这会肯定正温书呢,她要是敢去打扰,那真是嫌好日子过够了!
她气愤地瞪着元照,纤细的手指指着他,格外愤慨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心肝怎么这么黑啊!你以为你住在谁家啊!没爹没娘的货!”
元照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将怒意死死压制,才轻描淡写道:“你倒是有爹有娘,也没见你好到哪去!都十四了,成日就知道好吃懒做,成天做着攀高枝的美梦,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
“元照!你敢笑话我!”元香香瞪大双眼,平整的鼻梁紧皱着,嘴巴也微微张着,露出里面不平整的牙,“我要告诉娘,今天不给你们吃饭!”
“你别生气了,很丑。”元照淡淡瞥了她一眼,他越是冷静,就显得元香香越丑陋。
并不是元照故意侮辱她,只是元香香长得确实不好看,和村里其他姑娘比起来,她脸上的缺点确实有点多。
和王小花一模一样。
元香香自己也知道,所以在听到元照这么说之后,瞬间破防急眼,张牙舞爪地冲上前要和他扯到一起。
“闹!打扰了大堂哥温书,你就等着嫁给老鳏夫吧!”元照挑眉,带着浅淡笑意的脸上全是恶意与威胁。
“我才不会嫁给那个死老头!”元香香低吼,“该嫁给他的人是你!你还不知道吧?爹娘早就和那死老头说好了,只要他能凑足十两银子,就把你卖过去,元照你就等死吧!”
元照唇瓣紧抿,他就是带着元哥儿去乞讨,都不可能嫁给那个老鳏夫!
“你胡说八道!”元照故作生气的大喊,“叔婶不可能把我嫁给那个老鳏夫!我这就去问!”
他声音大,瞬间就将里屋偷听的王小花给惊出来了,毕竟她也害怕会打扰元金宝温书。
王小花赶紧出来制止,“吵什么啊!照哥儿不是我说你,你都多大了,还和香香吵架,真是一点当哥的样子都没有!”
元照可不管什么样子,直接问道:“婶,香香说的是真是假,她说你们要把我卖给哪个坡头那家!”
“啥?啊?什么真的假的,你没事就去外面干活,你别胡闹!”王小花顿时心虚起来,连看他都不敢,只摆着手把元香香拉进屋里了。
元照就知道,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他紧紧握着拳头,皲裂的手指发疼他才松开,他绝对不能就这么什么待什么死!
“咳!照哥儿,货郎就在村口呢,你婶子买不买东西啊?”
隔壁家的禾哥儿爬上墙头,冲着他招招手,脸上还带着尴尬的笑,显然也是将刚才的事听的一清二楚。
元照点了点头,才不管里面的人买不买东西,就带着元哥儿和禾哥儿一起到村口了。
货郎逢年过节来得最频繁,好些小孩儿都围着他,买颗糖果,买串糖人,都够他们欢喜一年了。
元照想了想自己偷偷攒的银子,悄悄问元哥儿,“你想吃哪个?哥哥去买。”
“不要。”元哥儿细声细气的说着。
“没事,吃完再回去。”
“不能让叔叔婶婶知道我们有钱。”
元哥儿很警惕的拒绝了他,他知道哥哥这些年没日没夜的操劳,才能偷偷摸摸攒下点铜板,如果被叔叔婶婶知道,肯定要都抢走!
他不能允许这么可恶的事情发生!
元照便没再强求,这些东西,往后总有吃的时候,眼下确实还不能让叔婶一家知道他有银子。
禾哥儿却是大方的买了串糖人,把边边角角都掰了一块,分给元照和元哥儿。
这时候热闹,好些人就围着货郎闲聊起来,毕竟他走街串巷,知道的新鲜事儿都比别人多。
“你们晓得不,旁边青峦村搬去户人家,听说是家里不行了,儿子都一病不起了!听说老瞎子算过了,得赶紧找人冲喜,不然就要死了!”
“听说还是个秀才呢,在镇上跟人抢姑娘被打了!一家四口现在就挤在破木屋里,急着想把儿子救醒呢!”
“嚇,这么严重啊?那不是都快死了,这要是没冲好,不得落下话柄啊?”
……
村里人听这些都是一笑而过,再不济感慨几句,元照却是实打实的听进了心里。
有元大光一家在,村里没有好人家敢娶他,只有像坡头那老鳏夫那样的等着他,比起嫁给那样的人,自然是给外村冲喜更有盼头。
何况,他可不怕什么话柄不话柄的,不能当饭吃的玩意,才不会对他产生影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元照做出一副好奇样,凑上前时不时问两句,很快就对那户人家多少有点了解了。
那户人家姓师。
家里有个寡妇娘和一双弟妹。
穷得很,却舍得拿银子给娶个冲喜的回去。
可见这寡妇娘不错,否则早就把姑娘给卖掉赚钱了。
而且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比元金宝不知道好多少倍,肯定不会像那老鳏夫一样动不动就打骂媳妇儿!
想到这些,元照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只是该怎么才能嫁过去冲喜?
“那瞎子算得准吗?别是唬人的。”元照颇有不信的扬声嘟囔一句。
他时常在村里走动,为人勤快踏实,村里的婆子婶子们都很喜欢他,见他这样倒是也没生气,还拽着他好一通说。
元照这才知道,给师家算卦的就是他在镇上常见那个,但他以前见那老瞎子被人揍过,他还曾搭了把手。
有这点渊源在,对方应该不会不给面子。
但他得找个合适的由头外出,且老瞎子在他们邻邻村,来回少说要半个时辰多,他要是不打招呼就离开这么久,元哥儿在家要挨欺负。
“你想啥呢?”周禾凑到他眼前儿,那糖人都被他嗦得清透了,没啥色儿了,“你别不是也想算卦吧?不过你真该算算你什么时候能摆脱他们!”
周禾家就在隔壁,当然知道元照平日里是怎么受苦受累的,虽说农户人家就该干农活,却也没有只让元照做的道理。
而且元家各个都和狗一样,动不动就叫唤,吵都吵死了!
元照笑着摇摇头,“命是算不出来的,我不信这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前几日放的陷阱?”
“呀!我都给忘了,那咱们回去拿东西!”周禾对这些很上心,就算打不到也当是玩了,能打到更是能添口粮的好事!
元照到家就背上竹篓,进屋和王小花说了一身,就带着元元和周禾进山了。
他们时常一起玩,周禾也知道他常放陷阱的地儿,一进山,元照就急了起来,“禾哥儿,我突然想起我有急事,你先找着陷阱,顺便帮我看着元哥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完就急匆匆跑了,留下周禾与元元目瞪口呆,两人很快就在山里忙碌起来。
元照走出山,他突然想起一条小路来,又紧接着往另一处山里走,只要顺着小路,就能翻过横在村子与邻邻村的那座山,直接就到他们村口了!
他一刻都不敢停,冷风灌进单薄的衣衫和干涩的喉咙里,腥甜在唇齿间反反复复,偶尔还要停下来干呕一会,即便如此,也比预想中要快!
他进了村子就开始打听老瞎子家在哪,一通指路后就顺利找到了。
他抬手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滚了滚喉咙,站在院子里扬声喊了一嗓。
“是你啊。”老瞎子闻声出来,他没见过元照,但听过他的声音,他们这种人,总得有好用的地方,不然没法活。
“我有事找你。”元照声音沙哑。
老瞎子抬手将他请进屋里,不算暖和的小屋却也能遮蔽寒风,他给元照倒了杯热水,“你也来找我算命?”
“不。”元照掷地有声,“我来找你改命。”
离开老瞎子家后,元照满脸笑意地踏上返程的路,寒凉的风将他的脸冻僵,却冻不完他的笑意。
虽然偷偷藏的积蓄被收走一些,但能改变他如今处境的话,对他来说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顺着小路回去,看起来就像是他只去了一趟山里。
“照哥儿你咋在这!你快回去,你家里出事了!”
元照心一紧当即撒腿就往回跑,还没跑进家门就听到哄闹声和元哥儿的哭喊声,向来胆小如鼠的小哥儿,嗓子都扯哑了。
“我不许你们卖掉我哥哥!你们这群坏人!”
“元哥儿!”元照冲进院子里,将他瘦小的身体抱起来轻轻拍着,视线这才落在院内的人群上。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因为那老鳏夫是捧着银子来的!
[可怜][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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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