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苟命日常 第4章 第4章

子时到，后门巡逻侍卫交班。

借着提灯烛火，两队人趁交接话了几句日常，三句不离将军如何攻城杀敌，又立赫赫战功。

“说是追出去两百里，到荡回山下了。”

“荡回山？那可是蒙族老家了，将军勇猛不逊当年东南海战啊。”

“这一仗定当精彩，晏山回来咱们再细问，走了走了。”

风吹树动，月光在白墙留下斑驳树影。

两队侍卫各自离开，错身的工夫，一道人影飞身掠过墙角，隐入树丛。

系统：[怎么不走了？]

[我要想想。]

弄焕屏住呼吸，盘腿坐在墙角灌木丛。

她个子不低，好在身型纤瘦，调整好呼吸在这儿坐上一个时辰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已经摸清荷院到后门的路找到一条捷径，哪怕一点身手也没有的馆忆和传云，掐准时机也能避开所有人悄然离开。后门不远是三柳街，来往的多是百姓，赵家的马车经过也不会惹人怀疑。

挑一个良辰吉日，馆忆便可逃出生天。

但——

弄焕皱着眉头。

不对劲。

有哪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你只剩十七天寿命，今日见了赵自轩主仆语气也不软和些，他们的好感值你一点也没得到。]

弄焕毫不在意：[我有馆忆，不需要赵家人的好感。]

她冒着被将军弄死的风险帮馆忆，赵自轩和蒋叔不主动对她生出好感就算了，还要她好言好语凑上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有哪里不对？]

弄焕揉揉眉心：[今日你听见了，馆忆叫封大小姐“绪儿”。]

她讲完救封小姐的事，馆忆嗖地一下站起来惊呼：“你救了绪儿？！”

当时弄焕就愣住了，那可是将军亲妹妹，这称呼未免太亲热了，是对仇人亲眷该有的态度吗？

[封小姐闺名千绪，叫绪儿没错。]

弄焕闭了闭眼：“你家叫陌生人这么亲热？”

耳边静了一瞬。

[我没有家。]

弄焕：“……”

弄焕：[对不起。]

[原谅你。]

系统拉回正题：[那么你是觉得，馆忆和封小姐的关系不一般？]

弄焕沉声道：“我怀疑她和将军的关系也不一般。”

馆忆那句“我们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也许指的不是她和赵自轩，而是她、赵自轩，和将军。结合赵自轩的提醒，这三人有更深的过往也不一定，否则怎么解释馆忆对封大小姐的称呼？

绪儿，她可只听顾总管这么叫过。

[照你说的，将军残暴不仁，馆忆人美心善，两人一个在燕京，一个在聊台，会有什么交集？]

这弄焕哪里知道。

她只知道将军强抢在先，就休怪她吃里扒外，至于他们的往事，她一点也不想了解。

她要活，馆忆这个有缘人是一定要救的。

但愿他们三人的往事不会坏她好事。

*

为了给馆忆逃走挑选恰当时机，一连数日，弄焕在各个时段出入后门，悄摸记下了来往的仆役侍卫人数。

她人缘好，平日又总协助顾总管忙进忙出，大伙儿都当弄焕在做事，没人怀疑她为何总在后门溜达来溜达去。有时起得早，几个厨娘怕弄焕累了饿了，还特意用油纸包好厨房做的早食，进出时塞到她手上。

弄焕嚼着花生糖嘀咕：“要是我的好感值也能给寸妈妈他们加生命值就好了。统统，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想法不错。]

“那……”

[闭嘴吧。]

哦。

为着将军凯旋，近日府里的巡逻又加强了，弄焕足足试了七天，挑了卯时这个来往人员相对稀少的时段。

七天里她已经确保这条路线没有大问题，但馆忆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弄焕想了想，把几个爬上爬下容易跌倒的地方画图做上了记号。

毛笔她用得不熟练，用了符号代替。

圈圈代表放心大胆地走，叉叉表示要小心，路线终点的后门画了两个戴着头巾手牵手冲刺的微笑小人，以及一个被撞飞的火柴人。

火柴人穿着铠甲，是谁不言自明。

三天后，弄焕拍板定下路线图，蒋叔那头也把远行的东西准备妥当了。

赵自轩的产业大半在聊台，无论最后去何处安家，都要先回去一趟，一路得花月余时间，沿途需要的路引、干粮、药品都需备齐了，蒋叔会点拳脚功夫，安全倒无需顾虑。

赵自轩听了弄焕的话，好好吃饭补充营养，肉眼可见的开始长肉。

弄焕见了很欣慰，对馆忆胡说八道时总算不用再小心翼翼。

一起涨的还有主仆俩的好感值。

[叮！赵自轩好感值 2]

[叮！蒋文升好感值 1]

[生命值： 3天，剩余寿命：24天]

弄焕着手计划路线后，赵自轩和蒋叔的好感值才开始变动，起初很慢，见面聊完正事才涨一两点，弄焕每回离开都要和系统蛐蛐两句这俩抠门。

随着路线确认、图纸拟定，两人好感值飞速上涨，弄焕一到客栈就能听见生命值增加，偶尔几次赵自轩还能涨两点好感值。

那时她才了解，从前赵自轩也暗中接触过旁人，柴夫、厨娘、刘管事，这些偶尔能进出将军府的人蒋叔都尝试接触过，但都无一人能用，唯一帮上忙的青宁也是馆忆靠赏赐笼络而来，但青宁能做的也仅限送信而已。

对于弄焕的帮助，两人一开始不敢再抱希望，眼见着出府之路逐渐成型，才真正对未来有期盼，对弄焕怀了感激。

好感值涨是涨了，十天过去，寿命还不到一个月，活到过年都难。

眼看馆忆要走，弄焕更愁。

也不知道送走馆忆能不能攒波大的，上次赔上性命换了两年寿命，这回怎么也能换个半年吧？

半年不行，三四个月也成。

又过了五天，弄焕蚂蚁似的把馆忆的行李一点点搬到了悦容客栈，两人行李不多，将军赏赐的值钱物件馆忆一个没要，都留在了荷院。

一切就绪。

十月二十九，宜出行。

寅时将过，弄焕披上斗篷开了房门，初冬的冷风呜咽着穿过长廊，灯笼左右摇晃，烛火落下的光团在缎面斗篷上跳跃，看得人昏昏欲睡。

弄焕哈了口气，白雾自红唇呼出。

连着忙了半月，近来夜里降温厉害，她依照往年惯例给府邸上下准备了热乎乎的夜宵，给荷院侍卫的弄焕额外加了料，算算时间，这会儿应当发作了。

趁侍卫奔走茅房，馆忆和传云可以从侧门溜出，天凉了，送往各院的炭火她让人堆放在侧门，躲在炭篮子后可至观月廊，廊下有一截悬空，猫着腰前行到底便是望狮假山群，东南一角沿墙而砌，贴着墙走便能抵达后门。

当班的三全是半月前来的新人，还没习惯夜间守门，偶尔会打个盹，这个时段又鲜少有人进出后门，馆忆二人脚步轻，趁机出去不是难事。

“求系统大神保佑，馆忆传云能平安顺利出逃，宿主愿一生荤素搭配、长命百岁，尝尽漫长人生无聊孤独之苦。”

系统：[…………]

时间还早，弄焕打了个呵欠，回屋再眯一小会儿。

出逃不宜人多，她小睡片刻再去看情况，要是醒来时荷院人去屋空，那就皆大欢喜了，值得吃一顿百烩楼的席面庆祝。

系统：[那药你哪儿来的？]

“别人给的。”

[什么人给你这么歹毒的药？]

弄焕闭眼蜷缩在榻上，嗡声道：“哪儿歹毒了，八巡还阳丸是最温和的泻药，清肠通便，温养肠道，排完毒什么副作用都没有，能减肥的。”

系统：[……]

一个时辰上八次茅房，温养？

弄焕说完便落入梦乡，系统无奈叹气，这人，亮着光也能睡。

相处半月，系统知道弄焕很怕黑，夜晚入睡从不熄灭烛火，它一直奇怪，当初弄焕是溺水而亡，怕的不该是水吗？怎的怕起黑了。

莫非它不在的两年，宿主还发生了其他事？

忙完馆忆这茬，它要仔细问问。

弄焕睡得不沉，梦里都是馆忆传云出逃的景象，一会儿梦见两人成功逃出将军府，和赵自轩畅通无阻回了聊台，一会儿又梦见馆忆半路被发现，将军勃然大怒，把主仆四人都下了大狱。

最后还梦见事情败露，她这个帮手被将军关进牢房，绑在柱子上严刑拷打，皮鞭沾了盐水抽得她浑身是伤，将军魔鬼一样站在一旁，桀桀阴笑着叫她名字：

“许弄焕，你完了，落在我手上，等死吧。”

“等死吧许弄焕哈哈哈哈哈……”

弄焕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

真该死啊混蛋，人还没回呢就吓她一身冷汗。

“弄焕姑娘！弄焕姑娘！”

“快醒醒啊弄焕姑娘！”

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弄焕瞬间清醒。

原来不是梦，真的有人在叫她。

她下了榻开门，就见青宁站在门口，“宁儿，有事吗？”

青宁神色慌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语无伦次地说：“不好了弄焕姑娘，馆忆被晏护卫抓住了，她们回了荷院在审问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会不会被她们供出来？将军一怒之下把我也关进去怎么办？”

弄焕狠狠皱眉，又迅速松开：“不会，有我顶着，出事也轮不到你。”

安抚好青宁，弄焕细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具体的我也不晓得，今儿早些时候我还在睡觉，就听外边院子吵闹起来，出去一看，晏护卫竟带着馆忆传云从外边进来，说是在后门截住了二人，再晚一步两人就出府了。”

说话间弄焕匆匆换好了衣裳，闻言手头动作一顿：“晏护卫？”

府中有这号人？

青宁道：“晏山，是将军的亲信，随将军北上去了战场，所以弄焕姑娘不曾见过。”

弄焕心口狂跳：“他回来了？”

“是。”

“那将军？”

青宁抬眸，咬唇道：“在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