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苟命日常 第15章 第15章

辰时正，天大亮，轮值仆从穿梭在各院忙活，全都低着头步伐匆匆，来往间也不似从前那般随意错身搭几句话。

主子凯旋后，整个将军府好似一夜之间开了静音键，只一处例外。

华芳院偏院，弄焕和晏山大眼瞪小眼。

对视良久，最终晏山败下阵来：“将军知晓你懂药性，里边都是些难得的珍贵药材，有几样是这回出征从北方带回来，皇上赏的，你……你收下吧。”说着悄摸将东西往前推了推。

弄焕好笑：“我没说不要啊，我知道这些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她就是可惜，大大小小十来个锦盒，一眼扫去竟然都是药材，一锭银子也没有，弄焕还指望将军把上次抢走的荷包还她。

小气鬼。

晏山不自在地温吞道：“爷说，暗牢审讯一事是他错了，还请弄焕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韦管家那一鞭，你有任何怨气，尽管记在他……啊不，我这儿。”

弄焕闻言挑了下眉，看来不止顾总管有养大朝廷栋梁的情分，韦管家也有？昨日特意嘱咐不够，今儿又让晏山再提点她一遍。

“行，我知道。”弄焕打了个呵欠，随口应下。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晏山看懂了，却还是站在原地没走：“我……那个，嗯……”

弄焕见不得别人话说半句，淡淡道：“你也想让我不计较你之前的态度？”

晏山一愣：“你怎么知道？”连忙道：“从前几次多有得罪，姑娘不计前嫌，也忘了这一茬吧。”

弄焕不知道，晏山自己心里门清，将军面前他是打过好几次小报告的，抓人时也一点没手软，好像还撞坏了一个木匣？

想来惭愧，拿出一个钱袋放在锦盒旁：“是我的月钱，不多，全做心意了，姑娘收下吧。”

弄焕眸光一亮，惊喜之余收敛神色，干咳两声：“咱们一个府里做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边说边收了钱袋，暗暗掂量，份量不少。

拿出两块，剩下的连钱袋一起还回去：“用不着那么多，这些足够了。”

晏山摆手：“没事，你收着，反正过几日就发月银了，我都花不完。”

弄焕：？

她没理解错的话，这一袋只是一个月的月钱？这么多？

这么多？？？

“卫医师说，买那些紫鸢花十分费钱，药包混入毒物是我保管不当，不该姑娘破费，我应当承担这笔费用。”晏山把钱袋推出去，“弄焕姑娘，多谢你救了将军。”

弄焕定定地看他半晌，垂下眼眸，但笑不语。

原来他们知道。

知道她不仅救了封大小姐，还为将军买了解药，可目前为止，只有晏山一人对她说了感谢。

[叮！晏山好感值 3]

[生命值 3天，累积寿命：11天]

*

晏山走后，弄焕翻了翻送来的药材，大多都没见过，上面的外族文字她也看不懂，收拾收拾便塞进了箱底。

系统：[你不吃？]

弄焕轻笑：“不对症的药吃来干什么，这些以后有用。”

[以后就对症了？]

弄焕：“……”

弄焕：“能不能咒我点好的，药材留着可以卖钱。”

药材不轻易卖，尤其珍贵难得的，挑一个好时机出手能赚大钱，手头有晏山给的银子，她大可以慢慢挑选合适的买家。

不是她贪财，实在是如今太需要钱，多一钱也许就多一天寿命。

桌面清空，院外青罗端着药就来了，药汤黑不溜秋，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弄焕眉眼耷拉，她、不、想、喝。

昨天失了大算，卫聂给她开的药比开给将军的还苦，吐血昏迷时若灌一碗，她估计当场能醒，这种比命苦的药到底谁要喝啊。

“姑娘，卫医师来了！”青罗扯着嗓子大喊。

弄焕抬眼看去，一名男子手提药箱站在门外，温和地同她问好：“姑娘可好些了？”

男子面目温润，笑如春风，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弄焕看愣了好一会儿，回神道：“啊，我好多了，卫医师请进。”

原来卫医师如此年轻貌美！要命了。

卫聂礼貌地点头，进了屋。

这下模样更清晰了，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活脱脱像画里走出的人。乌黑长发用藏青色发带绑了马尾束在脑后，精神飒爽，笑起来如同消融冬雪的春风，温和有力，看得弄焕头脑发热脚发软，非常想被医治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

弄焕被系统惊醒，慌忙请人坐下。

卫聂没有错过她变脸前的愁苦，放下药箱笑道：“药还得及时喝，好得快些，方子特意改了几味药，不能根治姑娘的病症，但可保短期内不会复发。”

他一笑，眉眼弯弯的更好看，真诚专注地看着人说话，盯得弄焕脸热，鬼使神差的，端起碗一口将药喝了。

青罗：？

昨天抢三个回合被子把她气急了才喝的那人是谁？

喝完药把了脉，弄焕和人套近乎：“卫医师，喝了药我感觉好多了，你真厉害，短期内真的不会复发吗？”

卫聂笑着宽慰：“休养得当，旧疾自然不易复发，吐血昏迷只是偶然，不必担忧。不过我也好奇，姑娘怎么会……”

卫聂斟酌着用词。

“卫医师是想问我怎么得的这病？”

弄焕听出话外音，叹了声气：“我老家在郁州，那边多山，几年前我和家人误入一片林子，困在瘴气中多日，他们没熬过去，我侥幸逃出来后身体也垮了。后来连着生了几场病，不想拖累族亲，便离开家乡一路北上，流落到燕京城时重病一场，被几个乞讨的好心人救了，便留下了。”

暗牢里走一遭，她进府的前因后果肯定都被查清了，弄焕一番话正好对上了细节。

卫聂听得很认真。

弄焕体质特殊，身强体健看得出是细心调养过的，五脏六腑却都带有隐疾，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医治病人的，既然有能力为何不将人全医好？留下病根不是祸害人吗，简直不配从医。

想到弄焕进府前在乞丐堆里讨生活，他猜测是为了治病掏空家底才会留下病根，不曾想比他以为的还艰辛。

“姑娘放心，我会尽力帮你调养好身子。”

弄焕激动道：“当真？我听说卫医师是太医世家出身，有太医肯医治，我的病一定会痊愈的！”

卫聂自谦：“太医是祖辈的辉煌，我不过是承袭了一身医术的游方大夫，姑娘过誉了。”

弄焕连连摇头：“游方大夫才厉害呢！几年前我误食了紫鸢叶，就是被山里一个老大夫治好的，那会儿我才知道，原来紫鸢不是整株都能解毒，叶子有毒呢，吃不得，好在可以以花解叶毒。”

卫聂抬眸，神色微变：“实不相瞒，我一直想问姑娘为何知道以紫鸢花解紫鸢叶的毒？你能看出将军的药有毒，应当自己也中过紫鸢的毒，所以是那位老大夫告诉你的？”

“是呀，不然我一介平民，怎会知道这些。”弄焕一脸坦然。

“当日，姑娘为何不直接告诉将军药中被下了毒？”

弄焕和他对视一眼，垂眸避开他视线：“卫医师你不知道，我犯了点事，将军和晏护卫不大想看见我。我想说出来他们大约也不信，反正就是买点紫鸢花放进去的事，索性自己瞒下了，只是没想到，京城的紫鸢花好贵！攒了几个月的月银没几天花了个精光。”

提到钱弄焕装都不必装了，开口那叫一个哀怨。

卫聂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忍笑道：“馆忆和将军年少相识，情谊深厚，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们也不便插手。”

弄焕眨眼：“原来还有这回事呀，我都不知道呢。”

她压低嗓音：“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啦，救馆忆我心甘情愿，将军赶我走我也不怕。我的意思是，前些日子我夜闯荷院，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恰巧被将军和晏护卫听见了，所以我还是不去他们面前丢人现眼了。”

卫聂挑眉：“哦？还有这回事？这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不是什么好话，你不要听了。”

弄焕转移话题：“其实我也是久病成良医，自己生病多了，比旁人多认识一些药材而已，谈不上了解。那天发现紫鸢叶，我也是不确定的，怕说错了惹笑话，想着紫鸢花反正是解毒清热的药，被我猜中解了毒是好，猜错了也不过多一味药，不会碍着什么。”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问：“我没有弄巧成拙吧？”

一番话算是将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卫聂没全信，但疑心也撇了个七七八八。

别的不说，紫鸢花可是弄焕实打实花了银子买的，就算有三两句话掺假，那也是人家的私隐，还能逼着人全告诉你吗？想着，卫聂从袖口摸出一个钱袋。

一双杏眼唰的亮起。

“姑娘做的是好事，又怎会弄巧成拙，这些钱是补偿姑娘买解药的。”

“将军给过歉礼了，晏护卫也给了银子，这钱我不能收。”

卫聂没强行往她手里塞，放下钱袋便收拾起药枕，“收不收是姑娘的决定，给不给却是我的心意，我和将军出生入死多次，你救他一命，于我也是恩情。”

这话说得弄焕真不好意思了：“就是放了味花，谈不上救命，卫医师回府探脉也能发现异样。”

她不觉得自己功劳有多大。

卫聂一笑：“我说是，就是。”

弄焕愣了愣。

“姑娘不要推辞了，这钱也是从将军私库提出来，不全算我个人的心意，日后姑娘有需要，去宝斋坊的药庐找我便是，医馆里我能做主。”

说罢，卫聂收拾好药箱，说隔日再来号脉，留下钱袋便离开了。

[叮！卫聂好感值 3]

[生命值 3天，累积寿命：14天]

[宿主你很厉害，半天就攒了六天生命值。]

攒寿命不容易，之前弄焕是遇上了馆忆这个有缘人，连带赵自轩、蒋叔、传云都跟着涨好感值，才在短时间内攒了二十来天。

昨日她说要靠回府的亲兵侍卫攒一个月时，系统其实不抱多少希望，毕竟那时弄焕没钱，只靠一腔善意能讨多少人喜欢？不是所有人会领情，其中还不乏只会理所当然接受别人善意的，如此下来能攒多少好感值？

但它怎么忘了，弄焕还做了件好事呢！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总有一两个念弄焕好的，有希望，有大希望！

系统一顿猛夸，弄焕这个宿主却呆坐着没给半点反应。

[想什么呢？]

弄焕盯着一处发呆，喃喃道：“将军的病，好像没我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