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拢思绪,看着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妹妹,周明月在他身边长大,若说周照对他没有一丝温情,那是假的。
但每次周照看到周明月想要心软时,就会想到自己死去的母亲。
是啊,她虽然没有做错,可母妃又做错了什么。
“父皇已经对娘亲没有感情了,皇后又何必赶尽杀绝,见死不救呢?”
他冷冷地看着周明月,“母债女偿,多年前皇后害死了我母妃,今日你就为她偿命吧。”
他说完,四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只军队,将周明月团团围住。
这些人皆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冷冷盯着周明月。
仿佛只要周照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立刻提起手中的刀剑冲上去。
周明月实战并不强,唯一擅用的便是手中的这把弓箭。但势单力薄,百十个精兵,谅她箭术再好,也难以突出重围。
马儿焦躁,蹄子在地上转来转去,似乎想要冲出去。周明月勒紧缰绳,阻止马儿的进一步动作。
宋识看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唤道,“公主,这里精兵太多,光靠我们两个是冲不出去,为今之计,只有拖着他们,等阿离姑娘带人前来救援了。”
周明月点了点头,“希望阿离那边快点吧。”
她看着周照,高声道,“周照,你今日杀了我,你自己定是也活不成的。现在皇宫中到处都是我的人,你又何必负隅顽抗,徒劳挣扎呢?”
士兵们都安静地不出声,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远处隐隐有厮杀声传来,远处的天空升起一角日光,天边被染成金黄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负隅顽抗?”周照的笑容中染上一丝疯狂,“蒙国那边已经起了乱子,李恪允上位,他觊觎周朝已久,上位之后会做什么事情,好妹妹,你难道不清楚吗?”
果然是他!
周明月心中悚然一惊。
她之前看到这个奏折的时候,心中有过怀疑,但到底还有几分顾虑,想着周照虽然心中有怨言,但应该不至于到卖国的地步。
但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真的是他!
他先是勾结蒙国,将李恪允一行人带到周朝,然后又用自己豢养的军队去资助蒙国。
如今,更是让蒙国发起战争。
如今父皇重病,朝中动荡不堪,哪里有精力去应付蒙国的进攻呢?
内忧外患,周照是想要灭了周朝吗?
“你疯了?”周明月心中窜起一团火,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周照杀了。
宋识凑近周明月,按住她的手,“公主,冷静。”
他们现在还打不过周照,若是硬拼的话,他们两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周明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一想到周朝人民要因为周照的报复而陷入水深火热中,便止不住的气愤。
周照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止不住的快意。
他知道,周明月这个嫉恶如仇的性子,知道他犯下这种大错以后,今生必定恨他入骨。
那就恨他好了。
周照想,最好这辈子他都是她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让她一想起来,就痛不欲生。
双方剑拔弩张,昔日里言笑晏晏的两兄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风声越来越急,宋识看着随时要打起来的两人,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他刚劝说公主不要中周照的奸计,眼下到了这个时刻,宫里宫外都是他们的人,周照即便再如何负隅顽抗,也不过是穷途困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只要公主能不为所动,托住周照,等到阿离姑娘带人过来,这些人又有何惧?
一片落叶从两人中间飞过,两人的视线被落叶隔开了一瞬,就在落叶被狂风卷走的一瞬间,周明月和周照同时动作。
周明月抬起了手中的弓箭,而周照则下令,“杀!”
一瞬间,所有的士兵都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周明月跑去,脚步踢踏声仿若战雷,重重捶在众人心头。
宋识看着群群压来的黑色身影,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与此同时,后宫中一个睡着的妃嫔听到这个动静,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的动静不算小,附近的几个妃嫔也被她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前,周照突然谋反,她们身边的侍女太监全都被赶走了,周照将她们关在皇宫的寝殿里面,由守卫专门看管起来。
白日里,守卫会给她们送饭,等到夜晚时,她们则睡在寝殿的地上。
皇后将寝殿中的被子拿出来给她们铺到地上,妃嫔们夜夜睡在一处,倒也没有那般害怕了。
不过众人心中都清楚,等周朝登基之后,她们便没有这么好的日子了,到时候能留一条命在,便已经是格外开恩。
只是今夜,似乎有些不寻常。
“外面是什么动静?”一个美人从被我中爬起来,走到窗户边,扒着窗户缝往外看。
只见远处的天边像是烧起来一般,天空被涂上金黄色,借着初升的阳光,年轻的美人看到了手持玄铁剑,朝这里飞奔而来的年轻侍女。
她身穿灰色衣衫,料子不算名贵,上面更是喷溅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在她的脚下,横陈着不少尸体。
门外的两个守卫已经瑟瑟发抖,眼看侍女逼近,一个守卫立刻便想跑,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柄飞刀洞穿胸口。
剩下的那个守卫扬声道,“快停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阿离便欺身上前,手中的剑利落地摸了他的脖子。
守卫看着自己的身子,久久闭不上眼。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美人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她立刻捂住了嘴巴。
那位侍女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隔着窗户朝她投过来凉凉一眼。
美人久居后宫,并不认得这位侍女就是经常跟在明月公主身边的有名的女侍卫。
她担心这人使这人跟周照一行人一样,是来杀她们灭口的。因此在其他妃嫔凑上来问什么情况时,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其他妃嫔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有些正在熟睡的妃嫔听到这样的动静,也纷纷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众人惊慌不定,连忙去找皇后。这几日她们住在这里,是皇后操持着一切,将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些人早就已经养成习惯,要去问皇后怎么办。
只见皇后端坐在椅子上,从始至终都没往外面看过一眼,“不必担心,外面不是坏人,大家安心就是”
下一刻,就听外面的门锁传来一阵脆响,众人回头望去,就见门被推开,一缕光线照在了地上。
阿离的目光从殿中各个年轻的脸上落到皇后身上,她撩袍单膝跪地,“皇后,各位美人,臣救驾来迟,还请各位随臣一起走吧。”
皇后视线上移,这才瞧向她,第一句话便是,“公主呢?”
周明月抽出箭矢,三箭齐发,迅速解决掉靠前的几个人。随着几个士兵的倒下,周明月没有犹豫和彷徨,她继续拉弓。
黑压压的士兵终于被周明月的利箭撕出一道口子,宋识看向周明月坚毅的脸庞,无比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若他有能力一点,若他像京城中的那些贵公子一般精通骑射之术,公主也不用向现在这般为难了。
一些士兵从背后冲上来,宋识大喊,“公主,小心背后。”
周明月的弓箭调转方向。
下一刻,背后几个妄图偷袭的士兵便被一箭射穿在原地。
其他方向上的士兵瞅准时机,呈合围之势,朝周明月一起飞扑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刀剑就要碰到周明月的肩头,宋识立刻欺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周明月挡下了这一剑。
又做了一次人肉血包的宋识:“……”
眼看他的身子就要从马上滑下,周明月突然发狠,一手抓住他的胳膊,身体中爆发了一股力气,硬生生将人拽到了自己马上。
宋识靠着周明月的肩头,“公主,不用管我了,您赶紧逃出去吧!”
“闭嘴!”周明月抽出箭矢,冷斥道,“本宫不会逃,你也不准有事。”
她的箭矢一根根射出,所到之处,间无虚发。
士兵们被她这股骁勇之势震住了。
谁也不曾想到,一个深宫中娇养出来的姑娘,一个被圣上捧在手心中的公主,竟然硬生生将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逼退。
周照眼神微眯。
他也没想到,昔日身娇体贵的妹妹此刻竟然变得如此勇猛,照这样下去,这群士兵早晚都要全部死在她的箭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周明月和他,总有一人要将命留在这里。
他抬起手,身侧的太监立刻将手中的弓箭奉上。
“裴怀庭呢?”
“已经带兵赶往蒙国了,殿下若事败,蒙国会立刻向周朝开战。”小太监恭敬回禀。
裴怀庭是周照最后的底牌。
在周明月一行人混进来时,他便料想到,今日或许会败。
但没关系。
他即便死了,也要大周朝的子民和他陪葬。
届时民不聊生,朝中无人可用,她的好妹妹,又该如何力挽狂澜呢?
剩下的士兵已经不多,周明月忧心宋识的伤势,手中的弓箭便出的有些急了。剩下的弓箭已然不多,手臂因为频繁拉弓而酸沉沉的。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疲累,剩下的士兵们一起朝她飞扑上来。
“必须速战速决了。”
周明月只留下一根箭矢,其余全都放到弓上。
七箭齐发。
在此前,她从未这样尝试过。
以往的每次训练,她做的最好也只是五箭齐发。
最后一次。
一切都要结束了。
下一刻,却见侧面飞来七根流箭。周明月的箭矢被撞歪方向,全都倒在了地上。
周明月不可置信。
周照嘴角噙着一抹笑,从太监手中拿过箭,瞄准周明月的心口,“好妹妹,这一局,是你输了。”
他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