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封心锁爱 第65章 兔妖

两只妖兽突然沉默下来。

自从前年三千道门同十万大山开战以后，妖族便多有死伤，去年南关一战，更是连领阵的妖君都给捉了去。十万大山尽数沦丧，落入了道门的控制之下。

他们这些小妖死的死，逃的逃，有些落入了追来的道士手里，被剥皮抽筋，或者绑回去当做灵宠玩弄，生不如死。

像兔妖桃桃和狼妖万戮这样，能找到一方愿意庇佑自己的天地，就已经是祖上积福了。

桃桃垂下两只长长的兔耳，低声道：“山主那样好心，收留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妖兽，或许，可不可以请她帮我们问问妖君的下落......”

“你快闭嘴吧！”万戮没好气道，“人妖两族势不两立，你让山主替我们出头，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桃桃那两只通红的眼珠更红了：“可是，我听前段日子下山打听消息的燕子说，三日后妖君他就要被——”

“你们说什么呢？”

桃桃浑身绒毛一炸，回头，两只红彤彤的小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少女的影子。

她一身玄衣，似笑非笑，一双澄澈而明亮的眸子朝萝卜田边一大一小的两只眨了眨：“又在担心你们的妖君？”

百年前，她从悬崖之底爬上，却已是沧海桑田。她花费了好些时日，才接受了自己可能再找不到萧浊这件事。

那种天大地大，无所归依的感觉再一次淹没了她的心头。

时过境迁，昔日香火鼎盛的寺庙也成了断壁残瓦，路长惟在静安寺的一处断墙下枯坐了三日，起身时差点崴着自己的脚。

她先去找了山脚下老太，问清此处已经成了一片无人看管的荒山之后，便撸起袖子，独身去了山中密林。又隔了几日，拖出五头眼睛幽绿的狼尸，在村民震惊的目光中，和他们交换了粮油米面。

“幺妹，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进三千道门啊？”老太忍不住道，“我听说那里的修士吃穿不愁，还各个神通非凡，厉害的很。你独自生活在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

路长惟把最后一袋大米抗上推车，“去哪都一样，我看这里就挺好的。”

她在山顶搭了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偶尔小住，大部分时候都在外天南地北的游荡。路上偶尔遇到一些看不惯的事情，或是觉得可怜的妖魔，便被她带回荒山上，然后把它们随手一扔，任其自生自灭，自己就又走了。

然而不知怎的，荒山上的妖魔鬼怪倒是越来越多，她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坏。

桃桃看清路长惟，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又紧张起来，连圆圆的兔尾巴都在抖：“没、没什么。”

它记得自己被路长惟捡回来时，是一个瓢泼的雨天。

它暗恋的书生最终还是娶了同镇贺员外的千金。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桃桃捏碎了剩下的半颗妖丹，化成了它从前如何努力也不能化成的人形。

然而它的妖力实在太低微了，就算化成了人形，那双赤红的、仿佛刚刚哭过的兔子眼还是不能消去。

从前它做兔子的时候，最喜欢蹲在书生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陪着他挑灯夜读，书生总是自嘲自己熬了一个通宵的眼睛同它一样红。

书生笑起来很好看，两颊边有浅浅的酒窝，往往还会顺带着摸一摸它的皮毛。

他长得那样好看，又会冲着自己笑——要知道它只是一只兔子而已。桃桃想，自己爱他也是理所应当。所以当书生哀叹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却始终没能金榜题名时，桃桃捏紧毛茸茸的拳头，决心用自己的半颗内丹，改变他的气运。

这世间气运公平，它少了一分，就可以多换给书生那一份。

桃桃蹲在大红的喜字下面，痴痴地望着烛光里那对正在拜高堂、喜气洋洋的新人，心想也许当初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可它只是一只兔子，不太聪明也不了解人心，否则就应该预料到书生高中之后会果断应了员外家招婿的请求。

大婚的前一晚，书生同他未来岳丈喝得酩酊大醉，闯进了他很久没有回到的草屋里，从一团破烂棉絮里抱住了正在瑟瑟发抖、无声落泪的兔子。

“可惜。”他有些哽咽，“可惜你只是只兔子。”

桃桃第一次鼓足勇气，开口和他说了话：“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止是兔子。”

书生一张俊脸吓得惨白，大呼着“妖怪”，连滚带爬地冲出去了。

桃桃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十万大山的封锁阵逃出来受到的遍体鳞伤，都没有此刻的一次心碎来得痛彻心扉。

桃桃蹲在门口茫然无措的样子引了不少路人注意，有好事者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满眼通红的小姑娘是不是被新郎官始乱终弃是外室。

人群里沸议之声传到了大堂中，一身喜服的书生扭头看来，看清桃桃那双兔子眼之后，原本喜气洋洋的笑容凝住了。

桃桃伤心地发现，这是第一次他对着自己露出这样嫌恶的表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山主出现了。

少女一身黑衣，随随便便地拨开挤在门口观望拜堂的众人，笑嘻嘻地几步蹦到大堂中央，伸手：“恭喜恭喜，我来讨个喜糖吃。”

贺员外愣了：“你谁啊！”

路长惟一指书生：“让这位林公子替我解释咯。”

林书生惶恐地摆手：“不，我不认识她啊！”

路长惟露出一脸受伤，叹气：“唉，郎君，我知你心有大志。若你与这贺家小姐两情相悦自是极好，我......我愿意当个妾室。”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哀惋：“只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郎君你以后定要好好对待......”

“什么！”贺家小姐一把扯下红盖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姓林的，你有孩子了！”

林书生叫苦不迭：“没有，我没有啊！”

贺小姐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自家长辈对她是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出个极其骄纵刁蛮的性子。

她本来就不太看得上林书生这种为贪图钱财名利入赘的男人，之前只是被他一时花言巧语哄骗，又不好逆父亲的意，现下得了由头，登时发作起来，也不听林书生继续解释，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好你个陈世美！”

路长惟在一边假哭：“郎君！”扑过去想要安慰他，实则将他顶胸一撞，撞得林书生一阵天旋地转。

只在桃桃眼里，它诧异地发现一团白气自书生的头顶冒出，飘飘荡荡地朝自己的方向来了。桃桃嗅了嗅鼻子，依稀辨认出这是它捏碎了妖丹以后，分给书生的气运。

可惜妖丹已碎，它这辈子是再也成不了大妖了。

堂中厮打一团，鸡飞狗跳，不知何时路长惟溜到了桃桃身边，拖着它的衣领往外走。还没走几步，便听见长街尽头“踏踏”马蹄声响，一名文官举皇榜高呼：“贡生林之尧科举舞弊，奉旨捉拿——”

桃桃变回了兔子，它的妖力微弱，支撑不了多久。

路长惟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耳朵，果然手感和预想中的一样好：“小兔子，你要跟我回家吗？”

桃桃抬起红彤彤的小眼珠看她。

“不过我不会养小动物，你要是想找吃的，得自己种。倒是有田，但是能种出什么东西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桃桃点头。

它往少女的怀里钻深，第一次觉得当个兔子、能这样窝在人的怀里，也挺好的。

路长惟抱着兔子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对了兔子，你知不知道你们妖族里谁有凤凰血脉？”

桃桃抬头，犹豫片刻，但还是决定相信路长惟，便小声道：“妖君血统高贵，据说是九尾凤凰一族的后裔。”

路长惟“哦”了一声，“那你们妖君叫什么？”

“妖君身份尊贵，像我们这些小妖不配知道他的名讳。”

路长惟又“哦”了一声。

桃桃有些好奇：“您找妖君做什么？”

“想问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萧浊的人。”

当初她被推下山崖之后，那团溶于体内的白光提过一嘴“凤凰血脉”，还道她得了凤凰心头血后可以不老不死，如今死不死她还不知道，但青春永驻、芳华不变这一点，似乎是真的。

至少从她爬上悬崖的十几年来，她都没有在自己脸上找到过一丝岁月的痕迹。

流入自己心内的凤凰血，毫无疑问来自萧浊刺进自己的匕首。若能找到凤凰血的主人，兴许能有一点萧浊的线索。

她甚至怀疑过萧浊是不是还有个隐藏的妖族身份，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假设。萧浊身为皇室子弟，绝无可能与妖族沾染。

此外，她找凤凰后裔，也是为了能向它当面道谢——不仅仅因为平白无故被人家救了一命、以及免费得了驻颜有术的秘方，更因为她靠着这血还收了一条骨龙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不太好，过几天再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