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简) 第6章 重生

曾经的我认为，死亡是人们的与生俱来所拥有的，任何人都无法避免，不论如何，最终都会走向死亡，所以我从不畏惧死亡。

可我现在，却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或许是因为，心爱的人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或许是，时过境迁，我发现，其实我很怕死。

怕身边爱的人不在了，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也怕我会离开。

那五个字好像一块重重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上，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忽视。

自那天之后，我们和好了，却默契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装作我们还可以走很久。

装作，你能够长命百岁。

每一次心跳的震动，都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每一次心跳的共振，都是在挽留你。

还有多久能让我们去挥霍，去爱呢？

“小卷，咱们除夕夜从十一点开始打电话，正好打电话到十二点，陪我跨年好不好？”尹已经跟我重复了三遍这句话。

“那么长时间，咱俩有什么话能说这么久？”从开始的快速答应到三遍后准备逗逗他。

“哎呀想有就有啊。”

我总觉得尹从患病后，就更粘人了。

“是不是啊，啊？”

隔了一段时间，我才回复他：“是是是。”

那头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小卷，你在干嘛呢——”

“……写作业。”

“别写了，陪我聊聊天吧——”

他的每一句话最后一个字都会故意拖长音节。

“好的——”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陪我——今天过年我爸妈不回来了。”

“为什么？”

“工作忙呗，从我小的时候他们就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有些疑虑。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我接着说。

“好吧——”

我们家大年三十的一天是从早上就开始忙，早上起就在准备年夜饭，中午全家人都只是垫几口，吃完年夜饭，收拾好东西后，又马不停蹄的包饺子。

等一切都忙完，也该到了十一点了。

等我包完饺子洗手的那一刻，尹给我打过来了语音通话。

尹：“小卷，除夕快乐！”

我：“除夕快乐。晚上吃的什么？”

尹：“我吃了火锅——”

我：“包饺子了吗？”

尹：“没有——等着你来投喂我呢，包的什么馅的？”

我：“素馅和三鲜。喜欢吃哪个？”

尹：“我要吃三鲜的！”

我：“素馅饺子代表新一年都素素静静，平平安安。”

尹：“不好吃，我要三鲜。”

我无意和他继续争论这个话题，窝在沙发上，边打着语音，边看着春晚。

其实春晚一点也不好看，我们要没有怎么说话，外面的烟花和鞭炮一声接着一声，家里人都在吵吵闹闹的说话。

但，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年，因为我知道电话那边有人在爱我。

尹突然开口：“好无聊啊——我们玩真心话吧。”

我下意识接话：“怎么玩？”

尹：“坦白局，轮流问一个问题，不、许、撒、谎。”

我存心想逗他：“那我要是撒谎了呢？”

他想了想说：“……罚你永远爱我。”

我沉默了一会，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对话那头明显的沉默了，好像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能隐隐传来对面电视机的春晚的声音。

“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尹开口，相比刚才的吵闹，他已经平静下来，待着温和的语气讲，“返校那天，我是最后一个走的，等我出校门，已经几乎没有学生在了，我转过弯想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你。”

“你在地铁站门口，看着一只小猫，只是默默地关注着，看着，偶尔逗一逗它。”

“那一刻开始，我觉得你很可爱。”

“大概别人喜欢上一个人，通常都会是因为对方帮助自己，或者因为对方善良到给流浪的小动物喂吃的，或者帮助别的人。”

“可当我看到你和小猫一起玩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注定和别人不同。”

“后来小猫跑了，你抬头向我这边看过来，冲着我笑了一下。”

“那天好像是个阴天，可那个瞬间，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你身上的光和温暖。”

我心跳一滞。

其实我还记得，当我抬头看见他正在看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笑着看他。

我们都没在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对面才传来一个问题：“如果看不清前面的路了，还会往前走吗？”

“……”

你明明都知道，我会一直一直走下去，因为前面是你。

我沉默着不说话，他在对面也安静着，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如果我不松口，你就不会离开我，哪怕在对峙，你也在我身边。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又一点一点的临近新年。

直到电视上传来了倒计时。

“10”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9”我希望你能健康的活下去。

“8”我陪着你一起可以吗。

“7”你能不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6”你要快乐，要幸福。

“5”我们要永远相爱。

“4”别想着甩开我。

“3”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2”一切都能变好的。

“1”我爱你。

我：“新年快乐。”

尹：“我爱你。”

我们在同时出声。

随之而来的，是天上绽放的烟花，门口燃放的鞭炮和电视机里的道喜声。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未知。

我说：“以后我们每一年都这么过好吗？”

“……”我听到了对面故意隐忍的哽咽声。

我知道我们都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回去的，因为你在。

我在等，等你不再哭，等你笑着对我说话，等你的健康，等我们的未来。

没过多久，对面传来了闷闷的一句：“睡觉吧。”

我没有挂断电话，关上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他还没有恢复平稳的呼吸声，感受他的存在。

不知道多久，大概很久，尹轻轻的叫了我一声。

我醒着，但是我没有回答。

“以后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的。”

“我走了之后，不要怀念我好吗？”

“我会成为风，陪在你身边的。”

我睁开眼睛，泪水一涌而出。

尹，我想你平安健康。

电话挂断了。

转天，我带了点饺子，准备去找尹，给他一个惊喜。

带了一个饭盒的三鲜和素馅，还有一个有硬币的饺子。

我对他说，我们家包了两个带硬币的饺子，谁吃到了今年就有好运气。

我会让你有好运气的。

尹见到我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开始是一愣，紧接着笑了一声，伸出手把我拽紧屋里，我踉跄的摔进他的怀里。

他抱住我，顺势把门关上。

他接过我手上的饭盒，把我推到墙上，从腰摸到我的脖子，然后吻了过来。

他温柔的吻着我，起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嘴碰嘴，到后来我被弄得有些急了，拽住他就亲了下去。

舌尖抵开唇齿，在口腔中探索，对嘴唇爱抚。

直到我站不住，身子渐渐软了下去，他捞住我。

我和他的眼睛都湿漉漉的，对视的每一秒，都是他想把我吞下去。

我无法控制生理反应，我猜他也是。

于是我讲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收紧，向他怀里倒去。

他没反应过来，好像被吓了一跳，迅速搂住我的腰，怕我倒下去。

我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做吧。

他喘了几口粗气后又吻住了我。

我们推推搡搡的进了卧室，他把我撂倒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来不及脱，已经开始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他一只手握住了两个人。

当下我精虫上脑，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事后再想起来，我觉得他简直是天才。

舒服，省时又省力。

他搂住我，把我紧紧的锁在怀里，渐渐平静了呼吸。

他说，他想吃饺子。

“？……好吧。”

然后下一秒我们已经坐在沙发上，对着前面的一盒饺子了。

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吃，我看着他出神。

突然他停顿住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搂住脖颈，低下头被他亲了。

他把嘴里的那半颗没嚼的饺子送到我嘴里，直到那个硬币已经半个进入了我的嘴，我才反应过来。

我坐起身来。

尹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幸运一整年了。

这是这盒里的最后一个饺子。

我们会幸运的，对吗？

我看向他，安静的，刻骨的，我想记住他的所有小动作，一切一举一动，那他就在我心里，永远不会离开了。

尹放下饭盒，也抬起头来看着我，向着我轻松的笑了一下，靠过来搂住我。

他轻轻的拍着抚摸着我的后背。

他说，今后我们的每一步不是走向死亡，而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