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周予安顶着微凉的晨风,在操场上艰难地迈开步子。肺部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运动软件,看着那缓慢跳动的配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提升5%。
这是陆止安的命令,一个冰冷而精确的指标。他不敢想象如果达不到会有什么后果。昨天的戒尺之痛记忆犹新,他绝不想再体验一次。
最终,当他瘫倒在终点线附近时,软件显示配速比上次提升了5.2%。他几乎是颤抖着截了图,发给了陆止安。没有回复,一如既往。但周予安却莫名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生死攸关的任务。
回到实验室,陆止安已经在了。他接过周予安递上的、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新一日计划表,快速浏览后,用红笔在几个时间节点上圈了一下。
“这里的缓冲时间预留过多,效率低下。压缩掉。”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另外,今天加一项任务,把《算法导论》第七章的习题,用三种不同的实现方式做一遍,晚上我检查。”
周予安看着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经典教材,第七章是公认的难点。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今天的课程和原有任务已经很满了,但看到陆止安那双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声道:“……是。”
一整天,周予安像一只被上紧了发条的陀螺,疯狂地旋转着。上课、做题、看论文、写代码……连喝水上厕所都要计算时间。陆止安布置的额外任务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必须挤出每一分每一秒。
下午的编程实践课上,老师布置了一个小组调试任务。同组的两个同学对着一个棘手的并发bug抓耳挠腮,讨论了近一个小时也没头绪。周予安原本只想完成自己分内的部分,但看着那熟悉的错误日志,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天被陆止安点醒时的思路。
鬼使神差地,他指了指一段代码,低声说:“试试看这里,可能是线程锁的粒度太粗,导致死锁。”
那两个同学将信将疑地修改了一下,运行——bug竟然真的解决了!
“哇!周予安,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同学惊喜地拍着他的肩膀。
周予安愣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微弱的暖流划过心间。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学习或代码相关的事情被人肯定过了。这种久违的成就感,虽然微小,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晚上,当他终于磕磕绊绊地用三种方式实现了那道难题,并把代码交给陆止安时,内心是忐忑的。他甚至做好了被批评“效率低下”、“思路僵化”的准备。
陆止安运行了三段代码,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实现逻辑。实验室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看不出情绪。
“第一种方式,标准但冗余。第二种,取巧但稳定性差。”他一一指出问题,语气依旧冷静,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第三种实现上,停顿了几秒。
“第三种,”他抬起眼,看向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周予安,“虽然时间复杂度不是最优,但结构清晰,考虑了边界情况和异常处理。有进步。”
有进步。
简单的三个字,让周予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小的喜悦交织着涌上鼻腔。他飞快地低下头,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瞬间发红的眼圈。
他以为陆止安只会看到不足,只会用更高的标准来碾压他。但这句极其吝啬的“有进步”,却比任何夸张的表扬都更让他感到真实……和一种扭曲的满足。
然而,陆止安的下一句话,立刻将他刚升起的一丝暖意打回原形。
“不要沾沾自喜。这仅仅是达到了合格水平。”陆止安关掉代码界面,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的潜力远不止于此。从明天开始,每晚加练两小时算法竞赛真题。我会给你指定题目。”
更高的标杆,毫无喘息地立在了面前。
周予安看着陆止安冷漠的侧脸,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光迅速黯淡下去。他明白了,在这个男人制定的规则里,“及格”从来不是终点,而只是通往下一个、更严酷考验的起点。
他就像一只被驱赶的羔羊,刚刚费力爬上一个陡坡,却发现眼前是更险峻的山峰,而身后的牧羊人,没有丝毫怜悯,只会用鞭子催促他继续向上,向上,直到筋疲力尽,或者……脱胎换骨。
“是,师兄。”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认命。
规则的齿轮,咬合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