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衫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勉强遮体,沾着泥土和干涸血迹,背着一个扁扁的包袱,头发凌乱的瘦小孩子独自出现在这的河岸。
那几个汉子目光立刻像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粘了过来,在她背后的包袱上打转。
“哟嗬,哪来的小叫花子,大清早的,想渡河。”一个满脸横肉,缺了颗门牙的汉子抱着膀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沙哑刺耳。
“一个人,你家大人呢?别是山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吧?”另一个瘦高个眯着眼,语气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怀好意,往前挪了两步。
叶系舟心头一紧,立刻停住脚步,小手悄悄握紧了包袱带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刻意压低了显得沙哑,“我……我要去盘石镇找我亲戚。渡河,多少钱?”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嘿,找亲戚。”缺牙汉子嗤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齿,“盘石镇这么大,你知道你亲戚住哪条街哪条巷?小娃娃,别是偷跑出来或者偷了东西跑路的吧。”
他往前逼近一步,旁边的几人也隐隐围了上来,形成半包围。
“渡河钱嘛,看你可怜,”瘦高个假惺惺地说,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包袱,“给个二十文,大哥们好心送你过去,顺便帮你找找亲戚。”话语里的贪婪和威胁如同实质的绳索,缠绕过来。
二十文,叶系舟心一沉。这绝对是敲诈,而且还是对她的试探。
普通的渡船最多几文钱。而且看这架势,就算勉强凑出二十文给了他们,自己这个身怀财物的孤身孩童,上了他们的船,无异于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设想。
脑中飞速转动。硬闯,不可能,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自己要渡河。
退回山林,只会更危险,而且离目标更远。
强行动手,她只有一把小药锄和药粉,对付妖兽或许能出其不意,对付几个壮年地痞,毫无胜算。
怎么办?冷汗顺着她小小的背脊滑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个地痞眼中凶光渐盛之际,河面上传来一阵规律的哗啦水声。
一艘稍大些,能容纳十数人的老旧渡船,正慢悠悠地从对岸撑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个须发花白,背脊微驼,穿着洗得发白旧布衣的老艄公。
他撑着长长的竹篙,动作缓慢却稳定。
老艄公显然看到了岸边的对峙,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几个地痞,又落在孤立无援、小脸紧绷却强作镇定的叶系舟身上。
他沉默地撑着竹篙,将船稳稳靠岸,船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老孙头,这趟活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规矩。”缺牙汉子不满地嚷嚷,语气带着三分忌惮七分蛮横。
老艄公没理他,布满皱纹的脸转向叶系舟,声音嘶哑但平静无波,像磨砂的石头:“娃子,过河,三文钱。”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天籁,叶系舟心头猛地一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快步走向老艄公的渡船。
从怀里摸索出三枚早就准备好的铜钱,飞快地塞到老艄公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里,“谢谢爷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嘿!你这老东西……”几个地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瘦高个伸手似乎想拦。
老艄公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漠和不易察觉的锐利,扫过那伸出的手,“怎么,想在我船上动手?”他手里的竹篙看似随意地往坚硬的船帮上咚地一墩,发出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回响。
那几个地痞的动作僵住了,缺牙汉子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什么。
瘦高个悻悻地缩回了手,他们似乎对这沉默寡言的老艄公有些忌惮,终究没敢真的上前动手。
叶系舟抓住机会,迅速跳上船,缩在船舱最角落的阴影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尽量降低存在感,但警惕的目光仍透过缝隙留意着岸上。
老艄公不再看那些人,用力一撑竹篙,渡船缓缓离岸,破开浑浊的河水,朝着对岸的盘石镇驶去。河水哗哗地拍打着船身。
直到渡船行至河中央,岸上那几个身影变成模糊的小点,叶系舟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她偷偷抬眼看向老艄公佝偻却稳重的背影,心中充满感激。
是不是可以问一下这个老艄公石塔城的事情,他好似是个好人,但是要斟酌一下说法。
叶系舟冥思了一会,还是抬头看向老艄公问道“爷爷,你知道那个叫石塔城的仙人城吗?”
老艄公回头看向叶系舟,眼神似是没有什么变化“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我想见见世面,爷爷,你知道是吗?”叶系舟心里微微激动,面上也表露出来,看起来像是对仙人的向往。
老艄公居然笑了一下说道,“那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娃子,那地方没有仙人庇护,凡人很容易死。”
叶系舟赶紧起来靠近老艄公,“爷爷,我不怕,我自从听闻有这样的神仙地方,有这样的仙人,做梦也想见一见。”
老艄公听了此话,反而闭眼低头,好像在回想什么,几秒后睁开眼睛看向叶系舟“死也不怕?”
“死也不怕!”叶系舟也正经了神情回复道,她此刻居然有些热血。
“哈哈哈哈哈,倒是有趣。”老艄公看起来非常畅快,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一样。
“既然你不怕死,你也算走运,城里的张家拿到入城令,你要是有本事,就跟他们一起走。”
叶系舟开心笑起来,对着老艄公抱拳道“多谢爷爷,我要是可以回来,定会拿出礼物以报今日指路之恩!”
老艄公不以为意,抬手挥了挥“娃子,张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先过了张家这一关再说。”
“我还是要多谢爷爷。”叶系舟本想问问张家,可是这老艄公已经回过头,好像不想理自己了。
船靠岸了,叶系舟再次感谢老艄公,就被赶下船了,这老艄公好像就防着她问张家一样。
踏上盘石镇有些泥泞的土路,一股混杂着尘土,牲口粪便,食物香气,汗味和不知名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击着她的感官。
镇子远比她想象的要庞大、复杂和喧嚣。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有挑着沉重担子吆喝的货郎,有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刀剑眼神锐利的武者,有穿着绸缎长衫摇着折扇的商人,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
叶系舟感觉自己像一尾被投入激流的小鱼,新奇感瞬间被巨大的压迫,不安和渺小感淹没。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破旧的衣襟,微微驼着背,低着头,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努力记住路径,避开可能带来威胁的面孔。
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一个能安全打听消息的地方。去哪里打听?
茶馆?那里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但也鱼龙混杂,她一个小乞丐贸然进去打听张家,太容易引起注意和麻烦。
但是自己可以在一边听啊,茶馆的人最喜欢谈论这些东西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
货栈?南来北往的商队或许知道些消息,但那些地方同样人多眼杂,且多是精明世故的成年人,还不如茶馆呢。
或者,药店?她想起了包袱里那些在黑山采摘、又在玉佩空间里加速生长的上好药材,而且她懂些药理,也许能借机做点什么更方便一些。
叶系舟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微微蹙眉,攥紧了小拳头,目光在喧嚣吵闹的街道上快速搜寻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