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惑听到柏隐的话瞬间眼红了,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真的不回去吗,说他会留下来吗?一切都是虚无切渺茫的。
春寒料峭,柏隐穿的不多,他低头摸了摸鼻子,吸了口气:“上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阎惑盯着柏隐的背影,他故作无所谓的抽了口气,默默跟上去了。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被抛弃也只是一时错觉,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陡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阎惑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撒娇亲昵,柏隐的心有些冷。
入住袁沃野已经办好了,柏隐的手机收到消息,刚一直忍着没看,现在再看真是眼前一黑。
袁沃野:有一个房间水管爆了。
袁沃野:你和阎惑住一间房可以吗?
柏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心里想他为什么要跟阎惑住一间,他为什么不能豪气再开一间?
“你……”柏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的阎惑说,“跟我住一间。”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半秒,然后后面的人快走几步走到柏隐身边,语气试探:“一张床?”
“标间。”
柏隐觉得他和阎惑的对话很奇怪,但他好像真的没办法跟阎惑真的生气,他看着阎惑的眼睛就生不起气来。
柏隐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刷开了房门,他把车钥匙放在电视下的桌子上,然后沉默地钻进了浴室。
从头到尾,柏隐没给阎惑一个眼神。
阎惑放松地躺在松软的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一时觉的柏隐生气是应该的,一时又想不通柏隐为什么生气。
阎惑的心跳时快时慢,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到阎惑的耳中,他像是想到什么立即从床上弹起来。他打开房门,本想着去楼下找前台要医用酒精,刚走到楼梯口又恍然想起袁沃野哪里有现成的。
扣扣扣,阎惑敲响了隔壁房门。
袁沃野透过猫眼看到来者是阎惑后打开了房门,而她则靠着门框,眉眼上挑:“你是来感谢我的,感谢我给你和柏隐提供了单独相处的环境?”
阎惑:“不是水管爆了……吗。”
袁沃野是真想问阎惑是真傻还是假傻,但看到阎惑的样子,一时无语。她转身往屋内走:“你来干什么?”
“哦,我来借医用酒精。”阎惑一点也不客气。
袁沃野手指勾住头发捋到颈后,她弯腰在床上的大包里翻找了一顿,然后找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喏。”
阎惑伸手去接,没想到袁沃野突然缩回了手,问:“给谁用的?”
“……”阎惑适时闭了嘴。
袁沃野其实不太清楚柏隐和阎惑私下是怎么相处的,今天那个房间的水管虽然爆了但他们未必就要住一个房间,一来前台说提供的另一个间空房在另一楼层,二来是袁沃野担心柏隐会自己一个人折返回去单独行事。
刚给阎惑开门时说的话也只不过是开玩笑,她是真没想到阎惑和柏**下里相处的这么……松弛?
袁沃野眯起了眼,将医用酒精塞进了阎惑的手里。
阎惑走了,还贴心的帮袁沃野关上了门。他没有立刻回到房间,而是靠在两房之间的墙上,他忽然开始想他真的想要离开吗?
浴室的洗漱声渐小,柏隐走到床前,鼻端闻到了一股刚来时没有闻到的酒精的味道,他看向在另一张床上装死的阎惑。
柏隐想,即使阎惑说他真的能回去,难道阎惑就真的可以明天,或者说一年之后从他的身边离开吗?柏隐看着阎惑的背影,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这么想?
“阎惑,你睡了吗?”柏隐问。
阎惑没吭声,他看起来是想翻身,但是磨磨唧唧的。
此时一声敲门声响起,刚还在装死的阎惑也不墨迹了立即翻身下床飞一般冲向门口。阎惑明显不想让柏隐看到来门外的袁沃野,但人可以挡住,声音又挡不住,袁沃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穿到柏隐的耳中。
“我酒精呢,你挡着我干什么?”
柏隐从阎惑的床上翻出医用酒精递给袁沃野,“下回别给他。”
袁沃野笑吟吟地接过,“人家也是好心,你别不领情啊。”
柏隐叹了口气,一把把阎惑拉到身后,推着袁沃野出门,“赶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事。”
没了袁沃野在一旁插科打诨,阎惑和柏隐之间的气氛更加冷清,良久,柏隐淡淡地说:“睡吧。”
关了灯,阎惑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借着黑暗鼓起勇气说:“哥你睡了吗。”
柏隐故意憋着没说话就是等着阎惑的下文,结果阎惑没听到他的回答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了,柏隐气结,他刚想开口说自己没睡阎惑就说话了。
“我们哪儿,等级还挺森严的。”这是柏隐第一次听到阎惑讨论他的过去。
这回柏隐不忍了:“怎么说。”
阎惑觉得他要是说出abo这个概念下一秒他就会被拽下床,他思考了两秒:“就好像依据基因的优劣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柏隐差点没忍住自己的质疑,这么末世科幻的设定,是这个世纪该有的产物吗?可听阎惑说的真切,他也不好反驳,只能顺着阎惑的话继续问下去:“所以你被分成了Alpha?”柏隐想到初见阎惑时看到的那张奇异的卡片。
阎惑在黑暗里点头,半晌柏隐没说话他才恍然大悟关着灯呢,柏隐能看到才怪,他急急忙忙补充道:“嗯,有三类,分别是Alpha、Omega、Beta。”阎惑絮絮叨叨讲了半天这三类人在星际当中的分工,后来他直接坐起来开始滔滔不绝,而另一张床上的柏隐更加觉得他是在听设定了。
“等一下,”柏隐也盘腿坐起来,“这么说你身为Alpha应该是既得利益者,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身份。”
阎惑登时住嘴了,过了几秒他才继续说:“我是个孤儿,15岁之前我的基因检测是beta,因此我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beta之外的人。”
柏隐知道了,阎惑的世界观是由一群beta构建的,Alpha的世界里他才是外来者。
阎惑选择bme这个专业也是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加强beta的能力,依照beta的不体质,可以加强体能的外骨骼和能够促进其繁衍后代的辅助设备,他不喜欢打打杀杀,虽然他是个Alpha。
柏隐恍然,他看着阎惑的轮廓,“那你还挺特立独行。”
阎惑见柏隐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大着胆子下了床,蹲在柏隐的床边,“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不回去也行。”阎惑仰头,窗外月光照进来,这让他能看到柏隐脸上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然而下一秒阎惑眼前一黑,柏隐拿枕头盖住了他的脸,遮住了他的眼睛。柏隐嘴里嘟嘟囔囔:“快回去睡你的觉吧。”
阎惑失落又兴奋地上了床,柏隐不想看到他所以背过身体,没关系,阎惑想看到柏隐,他侧躺着看着柏隐的背,回味起刚刚被枕头打的时候,他总觉得好像闻到了香味。
第二天一早,柏隐和阎惑先去了村卫生所,他们虽然是奔着证人来的,但不好直接说明来意,因此他们明面上是来阳庆村帮忙的。
半晌,柏隐总觉着外面的天气不好,恐怕会有事要发生。他生出这个年头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说阳庆村某处塌方了,但所幸没人受伤,阎惑听到这件事儿不顾柏隐的劝阻赶去帮忙去了。
袁沃野早早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等着另一边的柏隐,柏隐还差几个人,袁沃野也不等了,她和柏隐打了声招呼过后就独自前往。
这边柏隐还在替村民复查,村民连声道谢出了村卫生所的门,可不到半分钟那个村民又连滚带爬的进来,柏隐连忙问发生了什么,可是村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满脸惊恐身体抖的跟筛糠一样指着门外。
柏隐撩起门帘探头向外看去,霎时间柏隐的双腿好像被石化了一样。
躺在地上的人穿着白大褂,柏隐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令人惊惧的晚上。
“外面,外面……死人啦!”村民跟在柏隐身后,声音断断续续。
躺在地上的白大褂周围围了五六人,他们见诊所里出来一个医生,忙叫对方赶紧过来看看。
柏隐站定了,肌肉发僵,一寸也动不了。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此刻却觉得是阴魂不散的鬼在缠着他。柏隐眼前发黑,唇色发白,他再也忍不住跌倒在地干呕了起来,好像要把他的脏器全部吐出来。
“你这医生是花钱当的吧!这个医生都累到了!”几人推推搡搡,话也刺人。
同时卫生所里另一位医生闻声也奔了出来,他看到卫生所的院子乱糟糟一团,“都别吵了,别吵了!把人抬进来。”
柏隐看到了,袁沃野?!
柏隐想喊,但说不出话,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充血,看起很可怖。不过还好,还好,袁沃野看起来没有外伤伤势因该不重。
他们把人抬到了诊室,有人凑热闹往室内瞅,只有柏隐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为袁沃野诊治的医生突然慌张的出来,找人叫车,要把袁沃野送往安川市医院。
袁沃野难道不是低血糖吗,怎么严重到了要去安川的地步?柏隐终于回过神来,青筋突起的手抓住医生的袖子,医生终于看了柏隐一眼,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她多个内脏器官衰竭!”
安川市医院急救室的灯灭了。
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的医生说得话柏隐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沉默且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袁沃野的样子和生前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