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隐的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民警录好回执,见柏隐没有执意追究,便打了几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恰好柏隐也无意于此,好茶好水送走民警后又在网上下单订了加固款门窗的装修服务。
一月的风很冷,客厅因为阎惑撞出来的窟窿变成了冰窖,柏隐洗了个澡后受不住便回了卧室,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睡去。
柏隐这一觉从晚六点睡到了晚八点,醒来时有些头重脚轻,他缓了好一会儿,收拾完屋里的满地狼藉后去了书房,他习惯性地锁住了书房门,即使家中只有他一个人。
隔了约有一个小时,柏隐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地走出来,他无视腕上红痕带给他的刺痛,倒了口水喝才勉强压下去心头的恶心。
只看到六号视频,他就已经这样了,这离真正的脱敏、离他能拿起手术刀重新做回外科医生遥遥无期。
柏隐掏出手机,点开韩知行——他的心理医生兼同事的聊天框,指尖在键盘上悬停,良久,他没打出来一个字母。柏隐烦躁的关上手机。
冷风从窗户的破洞里吹进来,柏隐神使鬼差走到了漏风的窗户旁边,看向漆黑的夜里,阎惑逃跑的路线,他终于对今天荒诞诡异的经历有了实感。
柏隐忽然又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串字,也没管韩知行回没回复,发送完就又关了手机。
阎惑从柏隐家里逃出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了,他确定身后没人跟这后,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简单处理身上因刚才跳楼而产生的擦伤后,开始翻看自己身上的东西。
身份证,明明是真的,但年龄是假的。按照阎惑现有的记忆,他目前可能20。
为什么说可能,因为阎惑记不清今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干什么,他不知道前一天的自己是在实验室还是在汇报,他只记得自己最近在做项目。
阎惑的记忆就好像一团理不清的线,一想到具体细节就开始头痛。
就比如他不知道作战服怎么会在他这个生物医学工程的博士生身上。
阎惑多想无益,他搜遍全身找到了一个储物腕带,里面有一把枪和一只不属于自己的通讯器,他尝试解锁,结果通讯器识别阎惑后自动解锁,一切都好像在彰显阎惑就是他的主人。
通讯录里有许多他不该认识的,应该在联盟报上看到的大人物赫然躺在他的通讯列表里,每个人名后面还躺着一列职称,不限于中将,副将和军委……
他又不甘心地去翻和每个人的聊天记录。
然后阎惑悲催发现他好像失忆了,但如果说他失忆,这又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身体样貌保持在20岁。
没有头绪的阎惑先是拨通自己导师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接着他又拨通好友,仍不在服务区。阎惑认为通讯器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否则可通讯范围包括数个星球的的通讯器怎么会不在服务区内?
他不甘心找到一家便利店借用电话,虽然外观简陋了些,但好歹能拨号,没想到这回竟然是空号?
“哎呀,小伙子,你打错了吧,电话号码十一位,你这都几位了?”一旁看店的大爷指点道。
阎惑言之凿凿:“就是这个号码,没错的!”
“哎呀,你不管到哪里都是十一位,哪儿电话这么长一大串,反正我活了这么久就见着你这一个。”大爷也不甘示弱。
“从来没有?”
阎惑一身冷汗下来,又被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一吹,浑身打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请问您知道卡尔玛星在哪儿吗?”
“你是说……卫星?”大爷摇了摇头,“年轻人,上网搜一搜嘛。”
“隔壁就是网吧,我家开的,你要去吗?”大爷笑眯眯地问。
“我没钱。”阎惑仅凭三字就浇灭了大爷刚燃起来的小火花。
“没事儿,我这儿比别的地方便宜的多,实在不行,我看那根儿笔就挺不错的。”
大爷眼冒精光,指向阎惑胸口别的钢笔。
阎惑低头看了眼胸口,修长的手指把钢笔抽出来,这个牌子他认识,他手里的这支是专供部队的,兼具美观同事也可无限供墨,笔尖抗磨损能力还强,用到入土都是没问题的。
阎惑虽拿不准这里的消费水平,但仅凭常识,他也能判断出来这个世界要落后许多。
“不行,我这只笔很值钱的,”阎惑拒绝,但他现在确实很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于是又忍辱负重道,“你看看我身上,还有别的东西需要的吗?”
“没,我就看重这笔了!”大爷说的铿锵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阎惑无法,只好忍辱负重,拿出自己的钢笔,“现在我可以上网了吗?”
“可以可以,身份证拿来。”大爷一脸兴奋,手心朝上,示意阎惑赶紧的。
阎惑把自己的ID卡递过去。
性别,嗯。籍贯,嗯。大爷确信他还没有道老眼昏花的地步。
大爷再度伸手,意思是要真的身份证,阎惑和大爷大眼瞪小眼,两人具沉默了半晌。
“你用不着这么耍我,你要是舍不得,那就赶紧走,别碍着我!”大爷呼哧呼哧喘着气儿就把阎惑推走了。
阎惑孤独地走在凄凉的街道上,兜兜转转,没有地图的他不敢在偌大的城市乱跑,饿极的他随便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快餐店店员就这么看着一个高大英俊但看起来有点病的男人走进来,忧郁地坐在靠窗位置上,一眼不发。
店员小哥踌躇半天还是上前,“那个,那个,您需要点餐吗?”
阎惑憔悴的看了一眼店员,盯了beta店员看好久,问了句,“这是那儿?”
“呃呵呵,这是宁川市,请问顾客有什么需要吗?”店员小哥感觉自己马上要工伤了。
“哦……”阎惑趁店员暴走前,又补了句,“我刚来,还不太清楚这里的路怎么走,身份证还被人偷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店员本不想多生事端,但看见阎惑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硬朗的脸还有几道红痕,没管住嘴,“没事儿,网上申诉后让工作人员送过来就好,但需要打电话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协助证明身份,不过要是嫌麻烦也可以直接最近的派出所。”
刚穿过来的阎惑,不仅是黑户,还在不久前被人报警当成在逃嫌疑人。阎惑缓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捋顺,如果补办就已经逃不过当地公安系统,那他这种黑户去办岂不是更加难以生存?
阎惑不甘心,又问:“那你们这里招员工吗?需要身份……证吗?”
“任何工种都需要身份证明的,这所有地区的法律规定哦。”店员紧抱点菜单有些戒备地解释道。
……
单从店员的姿态阎惑就明白他已经暴露了,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于是他起身致歉,嘴里还说着要找朋友帮忙,一边眼神观察店员放轻戒备。
阎惑孤单的站在店外,流浪在冬日覆满新雪的街头。他看着街上稀落的的行人,没有一个Alpha或Omega,只有beta,全是beta。
所以他是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星球?
阎惑顶着满脸胡茬,寸步难行。他迷茫的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哪儿,他原以为那个陌生男人是罪魁祸首因此紧急出逃,现在才发现他纯属自作多情,这个世界照常运转,没人理会他。
天蒙蒙亮,街边两三声吆喝将阎惑拽入现实,一身作战服置于街头闹市,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阎惑躲避众人探究好奇的目光,七拐八绕的,他竟然来到了柏隐家附近。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那个豁了口的窗户上。
内心挣扎片刻后,阎惑决定登门拜访,然而他在楼下绕了一圈发现,他其实根本进不去,因为居民楼要刷卡才能进。
正当阎惑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臂弯里挎着布袋的阿姨从楼里出来了,看起来像是去早市。
门滴的一声打开,阎惑抓住机会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目送阿姨离开,等阿姨下了台阶,他立马转身从容的走进去,然而他刚进去一直脚,那个阿姨回头了。
“你是哪户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阎惑,忙道:“就是二楼窗户坏了的那家,我过来帮忙的。”
阿姨疑神疑鬼的看了阎惑半天,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是柏医生家吧。”
“嗯,对,就是他家。”阎惑说的斩钉截铁。
可阿姨难道是那么好糊弄的?阎惑前脚刚上楼,阿姨后脚就假装忘带东西跟在阎惑身后。
阎惑站在柏隐家门前,在一旁阿姨的注视下,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没事,你不用顾忌我,你敲门吧。”阿姨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阎惑犹豫再三,敲响了柏隐家的门,片刻后,锁芯转动,门开了半扇,阎惑开口道:“我……”
砰!
柏隐睡眠质量极差,昨晚又闹了这么一出,六点时他已经全无睡意,他收拾一番后,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装修师傅,没想到是他没睡醒见到鬼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柏隐刷牙的手一顿,当即返回卧室把他三百度的眼镜戴上,匆匆吐了牙膏沫子,开了门。
“请问你是?”
柏隐看清了阎惑的脸,面色一变,当即就要关门,阎惑眼疾手快,拿脚一顶,卡住门不让柏隐关,“请等一下,你先别关门。”
“你到底想干嘛?”柏隐。
“我是来帮忙的,”说完阎惑不忘挤眉弄眼,示意柏隐看他身旁的人,“那个你家窗户不是坏了说要修,昨天你不是让我过来帮忙吗~”
一旁的阿姨再也忍不住了,“我看你就是想偷偷混进来,柏医生一点也不像是认识你的样子,是吧柏医生。”
柏隐一头雾水,听完阿姨的话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轻咳一声,眼睛扫过阎惑的脸,明明是丹凤眼,看起来却那么可怜,就好像没有家了一样。
……
“唔,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柏隐解释道,“我忘了给他开门禁,是我的错,麻烦柳姨了。”
阿姨见是误会一场,说开了就好,虽然她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但也算放心。
阎惑见状,小心翼翼里带点安心,“谢谢柏医生替我说话!”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自己塞进屋内。
柏隐拦住阎惑的路,淡淡地说,“我可没说要放你进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