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世界 第1章 嗨，前男友

本来只是受孟驰阳之托，帮他挑选下周同学聚餐要穿的衣服，亓澹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邱白，他的高中初恋兼前女友。

当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抱着手臂走进店门时，亓澹郢感觉自己的心脏实实在在地漏跳了一拍，胸腔里泛起隐隐的、陈年旧伤般的钝痛。

太意外了。

自从分手后，邱白做得干脆利落，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连同他们共同的朋友——孟驰阳和舟栖然，也一并从她的世界里清除。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大二那年寒假，高中同学曾组织过一次聚会，当时桌上就缺了两个人：一个是刘息岸，另一个便是自小与他形影不离的邱白。

大家当时给刘息岸拨了视频电话，屏幕那端的他穿着白大褂，满面倦容地打招呼。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为了补贴家用，寒假选择留在学校给导师帮忙。

同学们纷纷调侃他卷，开玩笑说这本科不得发几篇SCI，保研直博指日可待。

玩笑声中，刘息岸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摇头叹息：“不是所有人都有小白那么好的命。她本科成绩突出，大一下学期就拿到了国外交换生的名额，现在在大洋彼岸，不知道多充实。”

“小白”两个字像两颗无声的子弹，让孟驰阳和舟栖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亓澹郢，却见后者已经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夹菜，仿佛那边的热闹与他毫无关系。

孟驰阳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追问刘息岸：“你俩……现在还联系吗？”

视频那头的刘息岸压低声音，背景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似乎生怕被导师发现：“还行，就节假日问候两句，平时都忙。我也是看她朋友圈才知道近况的。”

又闲扯了几句，视频挂断。饭桌上的话题很快转向各自的大学、军训、兼职和社团活动。关于邱白的一切，似乎真的随着时间流逝，在大多数同学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亓澹郢，那一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哦，原来她出国了。”

他们的开始仓促，结束更是匆忙。这段关系，或许在邱白看来，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因此，此刻的重逢，亓澹郢心中五味杂陈。激动吗？有一点。但若说期待相见，那也未必。

他迅速移开视线，打算趁导购迎上邱白时，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这个计划原本或许可行。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更低估了邱白的敏锐。

就在邱白简单向导购说明需求后，亓澹郢眼睁睁看着她们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也许……过去这么久了，她早就忘了自己了吧？

亓澹郢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定了定神，抓起早已选好的衣服，准备去收银台结账。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邱白的脚步蓦地停下。她侧过脸，神情平静无波，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好久不见。”

“！”

*

“然后呢？”孟驰阳递过一杯水，好奇地追问，“你回了句啥？”

亓澹郢深陷在沙发里，用力搓了搓脸，声音带着疲惫：“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回一句‘好久不见’啊。”他拖长了音调，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就碰上了呢？一点她回来的风声都没听到。”

孟驰阳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大哥，动动脑子！我们为什么不知道？因为她早就把我们仨——你、我、还有然然——全删干净了！再说了，我们跟刘息岸又不熟。想从那儿打听你前女友的消息？痴人说梦。”

亓澹郢：“……信不信我现在就给舟栖然打电话，告你状。”

“打，随便打。”孟驰阳懒洋洋地瘫在懒人沙发里，“她知道我为什么挤兑你，说不定还得给我鼓掌。我劝你最近别在她跟前提邱白，她肯定跟你急。”

亓澹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当年，邱白删光他们之后，舟栖然曾主动去找过她。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竟激烈争吵起来，甚至惊动了老师。最终，在高三最后冲刺阶段，邱白和舟栖然各自“喜提”三天假期。

回校后，舟栖然看到邱白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反观邱白，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即便面对舟栖然的白眼，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

……亓澹郢和孟驰阳简直无法想象，下周的同学聚会，这两人若真碰了面，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哎，累死了，辛辛苦苦给你挑衣服、买衣服、送上门。”亓澹郢站起身，径直朝孟驰阳的卧室走去，“今晚我不走了，你卧室借我睡一晚。”

“你要不要脸？住我家还抢我房间让我睡沙发？”

“浴室里白瓶那个是洗发水吧？”

“给狗用的。”

“有备用浴巾吗？”

“没有，洗完裸着出来吧你。”

过了一会儿——

“卧室里怎么没被子？”

“刚扔了。”

“……”

月明星稀，第二天还要上班，亓澹郢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感觉卧室有些闷，他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夜风透进来，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还是睡不着。

从这扇窗户望出去，夜景平平，加之今夜多云，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沉沉的、空旷的黑色。

空旷，茫然。

一如他见到邱白，听到她开口说话时的心情。

当时他止住脚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道：“好久不见。”

邱白微微颔首，似乎觉得无话可聊，或许是不想浪费时间，正要转身，却又被亓澹郢叫住：

“下周同学聚会，你会去吗？”

邱白点头，回了声“嗯”。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亓澹郢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表情，终究没能把到了嘴边的“到时候见”说出口。

一闭上眼，邱白当时的神情、衣着，甚至细节都清晰浮现。她像是刚运动完，额发濡湿，卷曲的发丝低低束在脑后。皮肤比高中时白皙，五官长开了，更显精致，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大概是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

最明显的是……她好像又长高了。以前只到他鼻尖，如今却几乎与他的眉毛平齐，即便穿着平底鞋，也显得身形高挑。

“算了，反正下周还能见到。”亓澹郢强行说服自己，拉过被子，在微凉的晚风中，渐渐沉入睡眠。

*

邱白抱膝坐在床上，双眼轻阖，像是睡着了。但枕边的电话铃声刚响起第一声，她便立刻睁开眼，按下了接听键。

邱白：“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还没睡？国内应该很晚了吧。”

邱白撇撇嘴：“在等你的电话。”

“好吧，我只是想确认你平安落地了。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我会担心。”对方的语气温柔，“等你回来，我们去看星星吧？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点，设备也都准备好了。”

听着他描绘的计划，邱白不由得失笑：“蓄谋已久啊。你这是在通知我吗？”

“不是。”那温柔的嗓音仿佛能抚平她一整天的紧绷神经，“是请求。诚挚地请求邱白小姐，陪我一起去观星，好吗？”

邱白眼波微动，声音里带着笑意：“好——”

然而，这个“好”字尾音还未落，另一通电话便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邱白接通，语气瞬间转变：“干什么？”

“？？？”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许倾被这语气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叫道：“哇！我这是打扰您什么好事了？跟吃了枪药似的。”

邱白：“你猜。”

许倾瞄了眼时间，顿时明白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喽。你们这搞得跟异地恋小情侣煲电话粥一样，我没话讲。既然这样，你干脆把他一块带回来不就行了？”

“不好带，太重了。而且，小别胜新婚。”邱白说得头头是道，“回来之后，我只会更珍惜他。”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许倾对她的论调早已见怪不怪，“说正事，你打算在那边待多久？”

“可能会久一点。”邱白顿了顿，声音沉静下来，“我想把我爸妈和弟弟接过去，然后……可能就不回来了。这里，也没什么非回来不可的理由了。

“考虑清楚了？”

“既然跟你开口，就是深思熟虑过了。我有分寸。”

“行吧。对了，我让你去取的那件衣服，取了吗？”

邱白回头看了眼搭在床尾的那条礼裙，斟酌着开口：“那只是个同学聚会，不是奥斯卡颁奖礼。那衣服太隆重了，我还不想登基。”

许倾一听就急了：“什么话！那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绝对衬你！穿上它，就是要让你那位前男友看看，没有他，你过得有多好！”

邱白很想叹气，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我跟他没仇没怨，说真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他在我眼里就跟普通同学没两样，你要不提我差点都忘了还有这层关系。”

“哈哈，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许倾走到落地窗前，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点了支烟，悠然欣赏着，“算了，本来就是送你的礼物，随你处置。但是有一件事——”

“什么？”

“聚会结束后，必须跟我汇报具体情况。”

“我……”邱白非常无语，最终还是妥协，“行行行，知道了。我睡了。”

许倾：“哎？我话还没说——喂！”

邱白把手机丢到一边，滑进被子里。想到许倾的话，她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临睡前，她又给最初的那个号码回了条简短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

「晚安。」

几乎就在下一秒，屏幕亮起，回复如期而至：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