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烬寒你什么意思?”林清濯一把抓住了姜烬寒的衣领,若说之前师兄所说的话让他寒心,姜烬寒刚刚的所说倒是真的让他害怕了。
姜烬寒任由他攥着衣襟,指尖慢条斯理地拂开对方颤抖的手腕:"如今你我若在仙魔两道同时树敌,不过是自寻死路。仙门定然容不下我," 他顿了顿,声线压得极低,"但我有法子让魔教接纳你。" 他说的头头是道,林清濯一时间时期了思考,糊里糊涂就应了下来。
王清砚和红鸢一众人很快就回到了出发时的高楼。已经快到深夜,院落里连灯都没打几盏,原本跟在两人身边的人回到大院以后都各自散开了,只有红鸢还在向院子深处走。
王清砚第一次从大门口走进来,没有办法,只能跟在红鸢的身后。人群渐渐散去,原本仅剩的几盏灯光也消失了。
“你还打算一直跟着我吗?”红鸢突然站定,周围黑漆漆一片,若不是出了声恐怕王清砚都要一下子撞上。
红鸢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亮。
“在下初次到访,姑娘作为主人,何不带路?”
这话让红鸢险些咬碎后槽牙,分明是自己捆来的阶下囚,此刻倒像个登门做客的雅士。她懒得拆穿,只撂下句 "若不急着睡,便等等吧。”说完,便继续往深处走。
“等什么?”
“等你的好师妹。”
她向前快走了几步,打开了最深处房间的大门,暖黄色的灯光忽的从房间内透过门框,照亮了廊前的一片。忽如其来的光亮,刺地王清砚眨了眨眼。
红鸢一只脚踏进门槛,回过头来发现王清砚还站在原地,便提醒道:“大师兄,还不快跟上。”王清砚听到大师兄三字还有些恍惚,原本为了避免光亮撇到一边的头也转了回来。
“夜深露重,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王清砚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红鸢见状终是不耐地挥手,随意指了间东厢房,在王清砚临走前又抛下句:"莫怪我没留客,明日天亮..." 她拖长尾音,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弧度,"世事难料呢。"
独自一个人坐在屋内,不知是为何,红鸢总是觉得这些事还是有蹊跷。尽管已经要到后半夜,事情或许还有变故。
但夜里实在难熬,就算一杯杯茶水下肚,红鸢还是快要闭上双眼。
就在她还昏昏沉沉的时候,头顶上的砖瓦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大门被打开。
果然还是回来了,红鸢到底是没有白白熬夜。
“师姐。”
门外的姜烬寒神情依旧平淡,红鸢可算是清醒了一些,只是依旧没发现在他身后的黑影下还有个人影。
“你回来我倒是不意外,只是那好不容易带来的小姑娘,你又藏在哪了?”
红鸢拿起茶杯递给姜烬寒,这才看清了在男人身后并不熟悉的身形。屋内灯影交错,映着一个虚晃的轮廓。
姜烬寒身后的人比他小上两圈,比起穿着什么衣裳,更像是披了一块黑布。
“这是谁?”
红鸢走近林清濯,移步之时,一双映着烛光的眼睛落在她的面前。紧接着,是林清濯清晰的脸。
“这就是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鸢看着面前的人,这才将心里的名字与她画上等号。
“在山洞中听到自己的大师兄说出那些话,换做谁都会心灰意冷,所以...”姜烬寒说话有些停顿,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林清濯,似乎话是对她说的一般。
“她自知被仙门抛弃,走投无路,求着我留她一命,说是会效忠于你我。”
姜烬寒在路上并未对林清濯说过关于接下来的安排,更不知道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姜烬寒的瞳孔瞬间放大,本想说些什么来拒绝,才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是无路可退。
红鸢心中疑惑,但却是一直拿不定真假,半信半疑之间,将林清濯从暗处拉到屋内,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干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眼底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如此说来,这位小师妹,可是要放弃养育自己十几年的仙门,仅仅用一晚的时间,便决定站在对立面?”红鸢的脸几乎要紧贴在林清濯的耳边,两只眼睛微微斜视,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林清濯当然想否认,再怎么说自己都不会是这种人,尽管师兄的话的是让自己伤心许久,但总归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终究说不出也做不出什么背叛之事。
可自己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自己说几句假话便能换得自己和师兄的安全,便也没什么了。
“也罢。”没等林清濯说话,红鸢就先走回了桌边,把玩着桌上的茶具,发出叮铃的碰撞声。“暂且不管真心假意,只要是能为我所用便是好的。”
姜烬寒带着林清濯穿过回廊时,王清砚还未将屋内的烛火熄灭,人影透过一旁的珠帘,本以为是自己错觉的王清砚瞪大了眼睛。
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气息自己怎么会分不清楚。
王清砚刚刚离开红鸢的视线时,他暗运周天,竟发现灵脉畅通无阻,看来是红鸢给他的令牌奏效了。
本以为林清濯此次被关在山洞已经是凶多吉少,自己在这里也只会是白白浪费时间。
“师妹陷入魔窟现无力挽回...”王清砚由于片刻还是给仙山送去了消息,若是快些,在天亮前或许就自己就能离开这里。
但现在林清濯的气息分明就是出现在了这里。王清砚站起身来熄灭了烛火,凑到窗边,妄图能够再嗅到什么蛛丝马迹。
倒是可惜,他愣是在窗边屏住呼吸,半盏茶的功夫,除了偶尔出现的风声外,只有一双渐行渐远的脚步。
“你为何要替我夸下如此海口?你明知道我不会做。”林清濯离开了红鸢的屋子,才算是喘了一口气。
姜烬寒走在了林清濯的前方,手中还提着小小的灯笼,两个人就依靠着这点微小的灯光在院子里穿行。
“若是我不这么说,红鸢在屋里就把你绑了,送去现在的魔尊手里。她阅人无数,我们刚刚那番说辞怕是早已被她看穿。”姜烬寒的步幅骤然加快,灯影在回廊壁上晃成模糊的一团。
林清濯还在沉思,险些跟不上姜烬寒的脚步,只得小跑两步,两人离着王清砚的住处便越来越远了。
王清砚的耳边已经渐渐安静,正准备躺下歇息时猛然想起。
若是红鸢没有在此处设置结界,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能轻而易举的离开这里。
他站起身来,又一次掐了一个阵法,闭上眼睛,想要把周围所有的魔教符咒全都探明。等到他的呼吸缓和下来,面前空无一物的感受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王清砚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一个回身翻过矮墙。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离开了院子。他头也没回,似乎是忘记了先前感受到的属于林清濯的气息,就这么离开了常平街,自顾自走上了回仙山的道路。
“你的意思是我师兄与红鸢狼狈为奸?”
林清濯和姜烬寒回到住处后,姜烬寒便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猜想。“就算现在想要取代一个人的声音实在简单不过,但红鸢与你们并不相熟,怎么会...”
“就算师兄是被胁迫的,也定不会与你们做出如此勾当。”
林清濯说完后便愣住了,若是硬要说狼狈为奸,明明现在的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背叛了师门。他站在原地停顿了半晌,便躺下了床上背朝着姜烬寒,一言不发。
“早些歇息吧,还不知道明日一早,又会是什么光景。”
姜烬寒江烛火熄灭,留林清濯一个人在无声的屋内发呆。
王清砚的脚程不慢,仅仅是一晚是时间,便回到了仙山。
“师尊,师妹身陷囹圄,弟子实在是难以...”王清砚一路疾驰,连呼吸都还没有平静下来,便第一时间前往了姣华殿。正要半跪向仙尊行礼,身侧的令牌却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王清砚低头一看,猩红色的“鸢”字令牌还挂在自己的腰间。未能保林清濯周全为小,若是被师尊发现自己与魔教有所勾结,便是大事了。
他将令牌偷偷藏进衣裙的褶皱,线条神反复回荡在耳边。
“临走时我曾对你说过,就算是自己牺牲也不能让她落入魔教,你可还记得?”仙尊坐在大殿之上,一层薄纱罩住全身。
王清砚原本本就心里忐忑不已,回想起师尊曾说的话,和十几年里的往日种种,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快。
“师尊,明明是她...”
“够了,早知今日,就该派多些人与你们一同下山。只是不知这魔教早早就盯上了她。”
王清砚忽然想起红鸢临走时的嗤笑:“你们仙门弟子,总爱把真话藏在千万句假话里。” 此刻这话就如同毒蛇一般,顺着脊椎爬进了他心口最隐秘的角落。
仙尊依旧在大殿之上静坐,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这次若只是把他当做寻常弟子抓去倒还好说,若是因为...”
王清砚在殿下面无表情,双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线。
“若师尊还愿意相信弟子,弟子愿下山将师妹带回仙山。”
他一边说着,在腰侧被藏起的令牌轻轻地硌着腰间的骨骼,明明快要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印记,却不及如今他心中之痛的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