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沈溯生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
他猛地坐起,下意识地将还在熟睡的女孩护在身后。待看清声响的来源后,他才松了口气——是几只老鼠正在角落里啃食着什么。
地窖里依旧阴暗潮湿,但至少他们安全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昨夜的半块饼子早已消化殆尽,饥饿感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身边的女孩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声说:"我饿了。"
沈溯生沉默地点点头。他必须找到食物,否则他们两个都会饿死在这里。
"你在这里等着,"他对女孩说,"我出去找点吃的。"
女孩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用力摇头:"不要丢下我。"
看着她惊恐的眼神,沈溯生犹豫了。最后,他叹了口气:"那我们一起出去。但要跟紧我,不要出声。"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爬出地窖。清晨的废墟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的火烟味。沈溯生拉着女孩的手,沿着断壁残垣小心前行。
在一处半塌的民宅里,他找到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麦粒,大概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仓促逃离时洒落的。他仔细地将它们一粒粒捡起,用手帕包好。
"给。"他将大半的麦粒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忽然抬起头,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溯生。"他答道,随即反问,"你呢?"
女孩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爹娘都死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溯生沉默了。他看着女孩脏兮兮的小脸,忽然说:"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他想了想:"就叫你'阿笙'吧。笙是一种乐器,能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阿笙......"女孩轻声重复着,脸上绽放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喜欢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沈溯生脸色一变,拉起阿笙就要躲藏。但这次的声音与昨夜不同,更加整齐,还伴随着一种奇特的铃铛声。
"是商队!"阿笙突然说道,"我听得出商队的铃铛声!"
果然,不一会儿,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出现在视野中。车队缓缓前行,护卫的武士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沈溯生心中一动。这是一个离开这片废墟的机会。
"我们去找他们。"他下定决心。
"他们会收留我们吗?"阿笙怯生生地问。
"不知道,"沈溯生老实回答,"但总比在这里饿死强。"
他拉着阿笙,小心地向商队靠近。在距离车队还有一段距离时,一个护卫发现了他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站住!什么人?"
沈溯生停下脚步,将阿笙护在身后:"我们是从南边逃难来的,爹娘都死了。求求你们,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护卫打量着这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神色稍缓。这时,车队中一个看似首领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陈爷,是两个逃难的孩子。"护卫回道。
被称作陈爷的男子看了看沈溯生,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阿笙,沉吟片刻:"这一路上不太平,我们自顾不暇,没法带着两个拖油瓶。"
沈溯生的心沉了下去。但就在这时,阿笙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我、我会帮忙做事的。我会洗衣服,会捡柴火......"
陈爷的目光在阿笙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问道:"小姑娘,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阿笙愣了一下,从衣领里掏出一个用红线串着的小木牌。沈溯生这才注意到,她一直戴着这个东西。
陈爷接过木牌仔细端详,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木牌上刻着一个奇特的图案,像是某种家族的徽记。
"这是......北地慕容家的标记。"陈爷喃喃道,随即看向阿笙,"小姑娘,你姓慕容?"
阿笙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陈爷沉思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与慕容家有关,就不能不管。你们跟上吧,但记住,这一路上要听话,不许惹事。"
沈溯生连忙点头:"谢谢陈爷!我们一定听话!"
就这样,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意外地获得了一线生机。
商队继续前行,沈溯生拉着阿笙跟在车队末尾。一个护卫扔给他们两个干硬的馍馍,沈溯生小心地接住,将其中一个递给阿笙,另一个掰成两半,将大半塞进怀里。
"你怎么不吃?"阿笙一边小口啃着馍馍,一边问。
"留着下次吃。"沈溯生轻声说。经历过饥饿的人,都懂得未雨绸缪。
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对于两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来说,依然很吃力。阿笙很快就气喘吁吁,小脸通红。沈溯生虽然自己也累,却始终拉着她的手,时不时扶她一把。
"累了就说。"他低声道。
阿笙摇摇头,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傍晚时分,商队在一处相对完好的村落外扎营。护卫们开始生火做饭,香味飘来,让两个孩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一个胖乎乎的厨子看见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吧,给你们盛碗粥。"
沈溯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阿笙走了过去。厨子给他们盛了两碗稀粥,里面居然还有几片菜叶。
"谢谢大叔。"沈溯生恭敬地说。
"谢谢大叔。"阿笙也跟着说。
厨子笑了笑:"快吃吧,看你们瘦的。"
这是这些天来,他们吃的第一顿热乎饭。阿笙吃得特别香,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夜幕降临,商队在营地周围点起了火把。沈溯生带着阿笙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把怀里那半个馍馍拿出来,掰了一小块递给阿笙。
"再吃一点。"
"你不是要留着吗?"
"今天有粥喝了,这个就可以吃了。"
阿笙接过馍馍,却没有立即吃,而是看着沈溯生:"你会一直带着我吗?"
沈溯生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只要我活着,就会带着你。"
这不是承诺,而是陈述。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女孩让他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这份温暖,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
阿笙笑了,那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温暖。她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馍馍,递到沈溯生嘴边:"你也吃。"
沈溯生愣了一下,缓缓张口接住。干硬的馍馍在口中慢慢化开,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但沈溯生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阿笙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而这份不简单,在这个乱世之中,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