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 第8章 桂香绕，梦归来

金秋文艺汇演的掌声与荣光仿佛还在耳畔萦绕，空气中弥漫的桂花甜香愈发醇厚。栖梧中学的校园里，梧桐叶翩跹飘落，铺就成一条金黄的小径，静谧而温暖。

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初一（1）班的教室里，顾雁汐望着语文试卷上那道关于"亲情"的阅读理解题，不自觉地想起了爷爷。她下意识的望了一下窗外。

"发什么呆呢？"池墨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几分惯有的戏谑。他单手撑着她的课桌，另一只手得意地晃着满分的数学卷子。

顾雁汐回过神来，把试卷往抽屉里塞："才不要你来！你的语文分数还没我高呢。"

"谁、谁要跟你比这个......"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斜刺里插了进来："哟，顾雁汐，"坐在前排的姜燕扭过头，目光扫过她还没来得及完全塞进抽屉的试卷角，"这次考了多少分啊？看你那样子，该不会刚及格吧？"她故意拔高了音量，"考成这样还读什么书啊。"

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让顾雁汐瞬间僵住，脸颊血色褪去。她攥紧手指，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池墨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公孙墨离先一步平静地说道："姜燕同学，如果我没记错，你这次的语文好像也没及格吧？而且数学和英语两科加起来，似乎还没雁汐一科语文分数高。"

一直安静坐着的林落雨轻声开口："雁汐的作文，上次被老师当范文念过。"她抬起眼帘，眼神干净而直接，"用单一科目的分数否定一个人的全部，很不公平。"

姜燕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梗着脖子想反驳：“你……”气呼呼地转回身，把书本摔得啪啪响。

就在这时，程穗霜从（2）班跑了进来，双手按在顾雁汐的课桌上："重大消息！城西刚开了家叫'忆江南'的糕点铺，听说他们家的桂花糕做得特别正宗！"

林落雨不知何时也安静地走了过来，站在程穗霜身边，轻声细语地补充："嗯，我妈妈上周去过，说那里的点心很精致。"

"既然落雨都这么说了，那肯定错不了。"公孙墨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池墨一听，立刻高举双手："我举双手赞成！只要有好吃的，去哪都行！"

顾雁汐看着为自己出头的朋友们，心里暖暖的。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挺直了背脊。

周末的午后，天空澄澈如洗。五人约定在车站集合。

顾雁汐和池墨是一起到的。刚站定，池墨就拍了拍脑袋："我忘了买水，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没等顾雁汐回应，就急匆匆跑向不远处的小卖部。

顾雁汐站在原地，浅蓝色的帆布包搭在肩上，上面奶奶绣的萤火虫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林落雨安静地走过来，轻声问："池墨呢？"

"他去买水了。"顾雁汐小声回答。

又过了几分钟，公孙墨离也到了，手里拿着《红楼梦》。她看到顾雁汐独自站着，便走过去轻声问："池墨还没来？"

"他去买水了，说马上回来。"

公孙墨离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没关系，我们等他一会儿。"

这时，程穗霜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池墨呢？那个慢家伙不会又迟到了吧？"

顾雁汐赶紧解释："他去买水了，很快就回来。"

程穗霜摆摆手："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池墨的声音由远及近："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他手里提着几瓶矿泉水。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出发吧！"程穗霜欢呼一声，率先走在前面。

五人沿着梧桐树夹道的街道向城西走去。秋风拂过，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林落雨轻轻走到顾雁汐身边，声音柔和却带着关切：“雁汐，你和姜燕是怎么了？她最近好像总是针对你。”

顾雁汐低下头，脚尖踢开一颗小石子：“可能是上次考试的时候，她让我给她看语文答案，我没有给她看，就怀恨在心了吧。”

“什么？她居然想作弊？”池墨立刻皱起眉头，“你没给她看是对的！”

程穗霜也凑过来，义愤填膺：“就是！自己考不好还怪别人不帮忙作弊，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墨离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有力：“遵守考场纪律是每个学生的本分。雁汐，你做得对，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林落雨轻轻握住顾雁汐的手：“这样的朋友，不值得你难过。”

朋友们的话语像暖流一样涌入心田，顾雁汐感觉胸口那股闷气渐渐消散了。她抬起头，对大家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们。”

谈笑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忆江南”糕点铺门前。推开厚重的木门，小小庭院映入眼帘，假山流水，几丛翠竹，还有那几株晚开的桂花树，香气幽微而持久。

"哇！这里太棒了！"程穗霜兴奋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林落雨则被那池锦鲤和假山吸引，取出速写本开始勾勒眼前的景致。公孙墨离选了个靠窗的明亮位置，向顾雁汐招手示意。

众人落座后，顾雁汐望着窗外的桂花树，一些记忆碎片忽然涌上心头。

"其实..."她轻声开口，"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也试着续写过琦君的《桂花雨》。"

“琦君？”公孙墨离立刻放下书，镜片后的眼睛满是兴趣，蹙眉思索片刻，“是那位写《橘子红了》的女作家？她的文字细腻又温暖，满是生活气息。”她心里想着，雁汐提到琦君，想必是被文中的亲情打动了，也难怪她会对桂花糕格外在意。

“对对，就是她！”顾雁汐用力点头。

邻桌一位中年叔叔闻声抬头，笑着插话：“琦君？一听就是男作家的名字嘛，名字里带‘君’字的，不都是男的么？”

公孙墨离轻轻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却坚定：“叔叔，您这个说法不太准确。琦君是笔名，本名叫潘希珍，是位很有影响力的女作家。笔名不能代表性别，就像很多名字也不能仅凭字面判断男女，我们不该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她说完，悄悄看了眼顾雁汐，怕这番争执会让她不自在，毕竟她本就容易多想。

叔叔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谢谢小姑娘指正。”

公孙墨离顿了顿，环视众人，"以名字判断性别，确实是一种需要打破的固有思维。"

这番对话引得大家笑了起来。

"哇！"程穗霜双眼发亮，"原来《橘子红了》也是她写的啊！"

被朋友们围在中间，顾雁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那时候刚学完《桂花雨》，‘摇哇摇，桂花纷纷落下来，我们满头满身都是桂花’，这句话一下子就钻进了心里。”她轻声回忆，“我写了一只小鸟在老桂花树上做巢，想着老树开花时就不孤单了；还写了奶奶用新收的桂花做糕，蒸好后会在每块顶端摆上两朵新鲜桂花……”

"哇！这也太浪漫了吧！"程穗霜双手捧心，夸张地后仰，嘴里还嚼着桂花糕，"甜香配着故事，简直绝了！"她觉得这桂花糕的味道，和雁汐说的故事一样，满是温暖的感觉，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常来这里，既能吃美食，又能听雁汐讲趣事。

"可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本子被老鼠咬坏了，碎纸屑撒了一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敢续写过了。"

林落雨的目光充满怜惜："那些被咬碎的字句，一定在你心里藏了很久吧。"

"嗯，"顾雁汐点点头，随即又扬起一个释然的微笑，"但现在想想，也许那些碎片一直在等待重聚的时刻。"

公孙墨离轻声道："就像桂花年年都会再开一样。"

是啊，顾雁汐望着窗外枝头那几簇在秋风中微微颤动的金色小花，心中豁然开朗。那些被中断的，被搁置的，如今都有了重新续写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清亮。她重新握紧笔，摊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郑重地写下四个字：《桂花雨·续》。

这一次，笔尖划过纸面，流畅而笃定，带着跨越时光的勇气，再无半分滞涩。

池墨在一旁，看着她微垂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投入。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桌上那碟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往她的手边推近了些。

程穗霜看着池墨的小动作，这次却没有打趣，只是会心一笑。林落雨安静地继续画着花，笔下的桂花枝桠舒展。公孙墨离则继续翻阅着《红楼梦》，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顾雁汐终于长舒一口气，轻轻搁下了笔。

"写完了？"池墨几乎是立刻就探头问道。

"嗯，这次...是真的写完了。"顾雁汐抬起头，眼里有星光在闪烁。

五颗年轻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围绕着那几张薄薄的稿纸。程穗霜读着读着，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林落雨指着文中某个描写细腻的段落，轻声说"这里写得真好"；公孙墨离则从文学鉴赏的角度，给出了几句中肯的点评；池墨虽然对那些文学理论一知半解，但也读得异常认真。

窗外，檐下的铜制风铃被秋风再次吹动，发出清脆悠远的"叮咚"声响，与室内少年们的低语轻笑交织在一起，融入了这个桂香氤氲的秋日午后。那个曾被老鼠啃噬的旧梦，终于在友情的暖阳下，绽放出了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