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是被烫醒的。
不是肌肤灼烧的痛,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带着焦糊气的滚烫。
像那年上元节,被关在沈府粮仓里,火舌舔舐梁柱时的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帐角绣着沈家独有的缠枝莲纹。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不是记忆中烟火呛人的味道。
“小姐,您醒了?”
贴身侍女画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惊喜。
沈清辞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画春端着水盆进来,脸上是十六岁时才有的、带着婴儿肥的青涩。
画春……
她不是在那场大火里,为了护着自己,被房梁砸断了腿,最后哭喊着“小姐快跑”,被烈焰吞没了吗?
沈清辞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到胸口,竟传来一阵钝痛。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月白色的中衣,手腕细瘦,皮肤白皙,没有一点烧伤的疤痕。
这不是她临死前那双被炭火熏得焦黑、布满裂口的手。
“小姐,您慢点!”画春连忙放下水盆过来扶她。
“您前儿个从假山上摔下来,磕到了头,大夫说要静养呢。”
“怎么突然坐这么急?”
假山……摔下来?
沈清辞的记忆像是生了锈的齿轮,猛地卡了一下,随即哗啦啦倒转回去。
她想起来了,三天前,她在府里的假山上“偶遇”了苏柔。
那个后来一口一个“姐姐”,却联手顾言泽掏空了沈家的穿越女。
苏柔假意失足,拉着她一起滚下假山。
最后苏柔只是擦破点皮,她却撞到了头,昏迷了两天两夜。
就是这次“意外”后,苏柔借着照顾她的名义,频繁出入她的院子,不动声色地套取沈家的生意机密。
又“恰巧”让她结识了顾言泽,那个自称怀才不遇、实则野心勃勃的凤凰男。
前世的悲剧,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沈清辞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她确认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这年,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水……”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画春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沈清辞接过,她的手触到杯壁的微凉,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恨意。
苏柔,顾言泽……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这一世,我要你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强烈复仇意愿,符合绑定条件。”
“‘商业巨鳄’系统正式激活。”
“新手任务发布:三日内,夺回被顾言泽暗中挪用的沈家布庄流动资金二百两。”
“任务奖励:基础经商知识图谱一份。”
“失败惩罚:电击惩罚一次。”
沈清辞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
系统?
她前世虽深居闺阁,却也从苏柔口中听过不少“系统”“穿越”之类的新奇词。
那时只当是苏柔编出来的趣闻,如今想来,苏柔能在短短几年内搅得京城商界风云变幻,恐怕也倚仗着类似的东西。
没想到,她重生一次,竟也绑定了系统。
还是个……商业巨鳄系统?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也好,苏柔有她的依仗,她也有。
这一世,她不仅要报仇,还要将沈家失去的一切,百倍千倍地挣回来,建立一个无人能及的商业帝国!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画春担忧地看着她。
“无事,”沈清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语气恢复了平静。
“只是刚醒,有些头晕。”
“对了,这两日,府里可有什么人来过?”
画春想了想:“苏小姐来过好几次,说担心您,还送了些补品来。”
“还有……顾公子也托人送了封信,问您的安好。”
果然来了。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补品收下,人让她回去吧,说我还需静养。”
“至于顾公子的信……不必给我了,烧了吧。”
画春愣了一下,小姐以前对温文尔雅的顾公子,虽谈不上倾心,却也颇有好感,怎么这次……但她不敢多问,只应了声“是”。
待画春退下,沈清辞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脑海中的系统。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系统,查看任务详情。”
“任务详情:顾言泽利用沈府布庄掌柜的贪念,伪造账目,暗中挪用二百两银子,用于打通关节,谋取布庄管事一职。”
“宿主需在三日内,收回银两,并让顾言泽的阴谋败露。”
沈清辞眸光微沉。
前世,顾言泽就是用这笔银子买通了管事,一步步渗透进沈家的产业,为日后掏空沈家埋下了伏笔。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他得逞。
要拿回银子,首先得找到证据。
那个被买通的布庄掌柜,便是突破口。
“画春,”沈清辞扬声道。
“备车,我要去布庄看看。”
画春有些惊讶:“小姐,您的头还没好呢,大夫说不宜外出……”
“无妨,坐着车去看看,不碍事的。”沈清辞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画春拗不过她,只好赶紧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沈清辞坐着马车来到了沈府名下最大的布庄,锦绣庄。
掌柜的姓王,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见到沈清辞亲自前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身子好些了吗?”
沈清辞没理会他的寒暄,径直走进内堂,目光扫过桌上的账本:“王掌柜,最近布庄的账目,拿来我看看。”
王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大小姐,账目都好好的,没什么问题……”
“再说,这些琐事哪能劳烦您亲自看,小的给您报个数就行。”
“我要亲自看。”沈清辞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压。
王掌柜额头渗出细汗,支支吾吾地磨蹭着:“这……大小姐,账本有点乱,小的还没整理好,要不您改日再来?”
越是遮掩,越是有鬼。
沈清辞心中冷笑,正要再逼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伙计恭敬的声音:“陆世子,您里面请。”
陆世子?
沈清辞心头一跳,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清冷,一双凤眸深邃如寒潭,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正是当朝定北侯府的世子,陆景珩。
此人在京城是个传奇。
年仅二十,便已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深得皇上信任。
他手握部分京畿兵权,性情冷峻,手段狠厉,是连皇子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前世沈家败落时,这位陆世子似乎并未插手。
只是在她临死前,隐约听说他曾查过顾言泽的底细,却不知为何最终不了了之。
他怎么会来这里?
陆景珩的目光淡淡扫过内堂,在看到沈清辞时,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移开视线,看向王掌柜,语气听不出情绪:“本世子要的那批云锦,准备好了吗?”
王掌柜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上去:“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陆世子您这边请,小的这就给您取来。”
说着,还不忘给沈清辞使了个眼色,似乎想让她别再追究账本的事。
沈清辞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景珩。
陆景珩却像是没看到王掌柜的暗示,脚步未动,反而再次看向沈清辞,薄唇轻启,声音清冽如冰:“沈大小姐,不好好在家养病,来布庄查账?”
他怎么知道她在查账?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陆世子说笑了,家父让我来看看布庄的经营,也算历练。”
“倒是陆世子,堂堂世子爷,亲自来取云锦?”
陆景珩眸色微深,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看向王掌柜,语气陡然转冷:“本世子要的云锦,若是有半点差池,或是布庄账目不清,王掌柜,你知道后果。”
王掌柜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惨白:“世子饶命!”
“小的……小的这就去取云锦,这就把账目整理清楚!”
说完,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去。
内堂里只剩下沈清辞和陆景珩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清辞不明白,陆景珩这是什么意思?
帮她?
还是单纯地看王掌柜不顺眼?
她抬眸看向陆景珩,试图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冷漠。
“多谢陆世子解围。”沈清辞率先打破沉默,语气疏离客气。
陆景珩淡淡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随即转身:“本世子只是来取东西,与你无关。”
说完,便径直走向取货的后院,留给她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个陆景珩,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
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倒是帮了她一个忙。
王掌柜被他这么一吓,想必很快就会把账目交出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王掌柜就哆哆嗦嗦地捧着账本和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回来了。
云锦交给了陆景珩带来的随从,而账本,则双手奉上,递给了沈清辞,脸上满是恐惧和哀求。
沈清辞接过账本,翻开一看,果然在其中几页找到了篡改的痕迹,清晰地记录着那二百两银子的去向,与顾言泽脱不了干系。
她将账本合上,冷冷地看着王掌柜:“念在你在沈家待了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把银子追回来,再将顾言泽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写下来,交给我。”
“此事,我可以不告诉家父。”
王掌柜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小的这就去办!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沈清辞没再理会他,拿着账本,转身离开了布庄。
坐上马车,她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顺利。
“叮!检测到宿主已掌握顾言泽挪用银两的证据,任务进度50%。”
“请宿主在剩余时间内,收回银两并让顾言泽阴谋败露。”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沈清辞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神锐利。
顾言泽,苏柔,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此时,定北侯府的马车内。
陆景珩闭目靠在软垫上,指尖却轻轻敲击着膝盖,若有所思。
随从低声禀报:“世子,沈大小姐已经拿到账本,看那样子,是要对顾言泽动手了。”
陆景珩“嗯”了一声,没有睁眼,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宿主:沈清辞”
“当前任务:夺回被顾言泽挪用的二百两银子。”
“任务进度:50%”
“宿主当前状态:斗志昂扬,对陆景珩好感度:0。”
陆景珩手指的动作顿了顿,眉梢微挑。
好感度为零?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没关系。
这一世,他有的是时间,让这好感度,一点点涨上去。
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