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擦着戎逢笙衣角掠过,砸中地面激起一片飞灰,留下一大片焦黑痕迹。
戎逢笙手臂一放一抬,倒挂的薄槐便借势翻下他肩膀,撑着地站起身时顺手拔掉了近在咫尺的红花。
侧身避开攻击,薄槐在两人错身而过时将花插进了他胸前的口袋,语气堪称轻佻:“鲜花配美人,妙。”
戎逢笙皱眉将她扯离地刺的攻击范围,不轻不重地教训道:“别分心。”
“哦。”薄槐应一声,放松身体,任由他拉着自己左甩右甩,穿梭于接二连三的魔法攻击中,悠闲跳起交际舞。
顶在前面承担了大部分攻击的易颛乾转头看见这一幕当场破防,一巴掌扇飞冰箭,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求求你俩不要再甜甜蜜蜜了!管管兄弟的死活行不行!”
“中气十足,你这不是活得挺好吗?”薄槐悠哉回他,尾音随着转圈的动作打了个旋。
趁着攻势稍缓的空当,戎逢笙将薄槐推往三人那边,准备腾出手反击。
没成想半途她脚下一绊,踉跄着摔在地上。
接人的没接到,送人的脱了手,一时间薄槐就不尴不尬地独自暴露在一块毫无遮挡的空白地带,成了明晃晃的满分靶子。
“啊呀。”她人机似的念了声。
薄槐两手撑地躬身蹲在地上,发带绕过脖子顺着肩垂落,又被风吹到脸上,身形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快躲开!”
几人的惊叫声重叠在一起,薄槐茫然抬头:“什么?”
冰箭裹着火球以雷霆之势朝她脑袋射去,这一下要是被命中,不死也得变智障。
等目标终于反应过来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薄槐不着痕迹压低身体,做好顺势倒下的准备。
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冲出,扑在她身上,狠狠将她撞歪。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孩脸色惨白,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尽可能地用身体将薄槐挡住,强撑着想把她往后拖,哪怕腿软得几次没能站起来也没有放开拉着她衣服的手。
薄槐挣脱的动作顿了下,在下一发攻击逼近时假装摔倒,侧翻的同时反手抓住女孩手腕,拉着她一起躲开。
青桑别冲过来一手一个把两人拎进保护圈,三个男生牢牢将她们护在中间,半点缝隙都不留。
薄槐抽了下袖子,没抽动,微微偏头,沉默片刻开口道:“为什么回来?”
女孩不知是吓的还是怎样,说话磕磕巴巴语无伦次:“我不、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青桑别在支援间隙抽空往她身上丢了个治愈魔法,声音沉稳:“没事。”
“不,不,都是我,都是我你们才——”
“说了没事。”薄槐打断她,抽出袖子,指向某个方位,“等他们挡住攻击,你往那跑。”
女孩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薄槐没管她,屈指敲了敲易颛乾肩膀,传音道:「配合一下,给个机会。」
易颛乾不语,只一味加大鬼气输出,独独留出戎逢笙应对的那一部分没挡住。
攻势被尽数拦下的那一刻,青桑别和森凃错开身露出可以逃跑的缺口,薄槐掰过女孩肩膀往外推,不容置疑地低声道:“跑。”
语气很平淡,但神奇地让人无法反抗,只能听从她的命令行动。
哪怕吓得腿发软,女孩却在迈开步子时跑得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快。
她想回头却做不到,只能不受控制地往前跑。
突然冒出的地刺打断她的行动,戎逢笙眼疾手快一枪射来,魔力对冲的波动将女孩弹飞出去,被赶来的戎逢笙接住。
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易颛乾的鬼气撑到极限,终于在接连不断的魔法下不堪重负地爆开,四人被冲击波掀飞往不同的方向。
戎逢笙刚想回头就感觉到一道迅疾的风自身后袭来,接着后背被重重一撞,整个人连同扶着的女孩一起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沙尘弥漫,一时间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女孩晃着摔懵的脑袋回过神,下意识摸向最容易受伤的腰腹,却发现只有腿上传来一点点细微的刺痛,有些灼烧感,应该只是不严重的擦伤。
戎逢笙借着那股冲力将她扔出了战场,还很贴心地控制好了力道和角度。
那声“跑”还残留在耳边,男声女声在她脑中交错响起,最终重叠。
像是长鸣的警钟,又像神明的诏言,不容抗拒的同时也令人无比安心。
女孩撑着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朝薄槐指过的方向跑远。
“咳。”
戎逢笙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刚刚放下心,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发出了不熟悉的声音。
他仓皇扭头,蓦地瞪大眼。
薄槐手撑地蹲在地上,发带被风吹起,垂头,吐出一口血。
本来只是配合演戏的四人面色同时一僵,顾不得伪装,连滚带爬慌忙往她身边扑。
薄槐闭了闭眼,撑地的左手指尖蜷了蜷。
加长到小臂的黑色手套下,金链箍出的血被尽数掩藏。
她咬牙低低骂了声脏话。
趁机搞她是吧?等着,这事没完。
睁眼时眸底红光一闪而过,红蝶振翅,又被紫色雷光束缚,尚未飞出发带便消散。
薄槐抬手精准抓住戎逢笙伸来的手,抬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在四人开口前抢先说了声“没事”。
“都是计谋。”她语速飞快,轻松又得意,催促道,“赶紧接戏,别露馅!”
几人担心又狐疑,最终选择暂且相信她,调整情绪继续配合往下演。
“竟然能伤到你!”易颛乾夸张大叫。
森凃悲痛咬牙:“要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好......”
青桑别神情严肃:“必须马上回飞艇取药。”
薄槐恰到好处地又咳了两声,虚弱喘气。
戎逢笙一语未发,将薄槐交给三人后起身、抽枪,朝沙尘中藏着的魔法阵冲去。
看样子不像演的,是真生气了。
薄槐缩了缩脖子,难得心虚没敢吭声。
怎么办,仿佛看到了家里那位大爹的身影。
前两天她回地府干仗受伤时,悬刀也是这副恨不得把对面挫骨扬灰的架势。
不同的是家里那位会边打边骂她,之后还会摁着她爆锤,而这位是个只会生闷气的锯嘴葫芦。
薄槐不擅长哄人,纠结一会想不明白,选择躺平等待奇迹降临。
戎逢笙这性子,一定会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寡言沉稳的人脾气上来可挺吓人,薄槐就是走个神的功夫,他已经一剑劈碎魔法阵,把藏身暗处的敌人追得上蹿下跳了。
薄槐被森凃戳着回过神,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捂着嘴疯狂咳嗽。
戎逢笙动作稍缓,但没停,直到一阵魔法波动自半空袭来,代替他对上埋伏的敌人。
“花架子。”莫顾秋的声音满含嘲讽,落地后轻蔑瞥了几人一眼。
但谁都没理她。
戎逢笙故意露出破绽放走最后一个敌人,不着痕迹地拦下差点将其击毙的魔法,确保那人顺利逃脱。
薄槐指尖荡出一缕黑红灵息,悄无声息追着缠在仓皇逃窜的人身上。
收剑收枪,戎逢笙依旧一语不发,走回薄槐身边将人小心扶起。
动作温柔,神色却又冷又硬。
易颛乾三人早就很有眼力劲地自发退开,望天望地望空气,就当没看见薄槐的求救信号。
“咳。”薄槐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声开口,“花要掉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戎逢笙低头看一眼胸口摇摇欲坠的红花,将其重新插好,面无表情看了薄槐一眼,还是不说话。
其他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花上,然后滑至薄槐脸上的蒙眼发带,定住,沉默。
薄槐:......
哦豁,自爆了。
抬头望天,她嘿嘿傻笑。
莫顾秋离着老远也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情况,闭了闭眼,只能强装什么都没听见。
好不容易把无语的表情憋回去,她端起轻蔑的神情,扬声嘲讽:“只有花拳绣腿就不要出来给别人找麻烦。”
薄槐:“花拳绣腿把飞艇当烟花炸着玩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薄槐弯唇,笑得格外欠揍:“莫会长比我晚到,是不喜欢走太快吗?”
莫顾秋的脸一下就黑了。
恰巧此时同行的其他人也和本地警卫一起赶上来,她不好再发作,只能咬紧后槽牙咽下这口闷气。
“我看他们不需要帮助也能活下来,到是我多管闲事了。”莫顾秋冷冷甩手走人,“收队!”
薄槐耸耸肩,被四人夹在中间,慢悠悠坠在后面也回了驻扎地。
接引人左看看右看看,察觉到两边并不融洽的氛围,一时没敢说话。
折腾完已经快要八点,晚上草草开了个会,薄槐以受伤修养为由没出席,派了戎逢笙和青桑别两个队里最稳重靠谱的做代表。
晚饭变夜宵,薄槐吃完就犯困,被撵回房睡觉。
她再怎么说没事,吐血和精神不济都是真的,几人免不得担心,但看她敷衍逃避的态度就知道不想说也不会说,到底还是没逼问。
因为昨天薄槐小队在安全区内被围攻的事,本地驻扎军才发现区内竟然已被渗透,一大早便开始商议解决办法。
救援重要,整治安全区同样是重中之重。不然前面在救,后面被人一锅端了那不纯等完蛋。
“我们昨天顺路探查了走过的地方,不如今天继续——”薄槐打个哈气,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说话也有气无力。
还没说完,莫顾秋毫不客气直接打断:“我不信任你所谓的探查结果,我必须重新审查一遍。”
薄槐翻个白眼:“自己都差点变成烟花被人放了,还这不信那不信。”
“分开行动。”戎逢笙抢在两人再次吵起来前一锤定音,“今天我们去另一边。”
他看向莫顾秋,神色平静淡漠:“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之后再去检查一遍,只要不怕浪费时间。”
莫顾秋对上那双湛蓝如冰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最后冷哼一声表示同意。
薄槐啧了声,不耐烦地起身离开:“毛病真多”
出门时路过莫顾秋的座位,不躲不闪直直撞在她肩头,差点将她连人带椅子整个掀翻。
莫顾秋窜起来就要骂她,却连她背影都没看到。
薄槐从四人严密的保护圈缝隙中探出头,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bomm!」她挑眉笑得恶劣,无声做口型。
然后被戎逢笙一把摁回去。
“你又来?”易颛乾小声问她,脸上兴奋和愁苦交错闪烁。
薄槐歪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