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桃花·不见卿 第15章 第十五章

疯道士被她这么一跪，惊得蹦高了一寸。

“哎呀呀，我说过了，你自己不记得了。”

“你说过小表妹有自己的缘分，这身子我既然承下了，必将两人的份一并好好活下去。道长既是高人，求告知。”

疯道士冷静了下来，看了高观音几眼。

“心悸之症可以调节，你现下最大的问题时魂魄不全。这身子自然承受不住病痛，像蒲州那种情况，你若再经历两次，小命休矣。”

高观音心中一颤，急忙上前相问：“人的魂魄为何会不全？”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逃离京城？”

“自然，从我前世心灰意冷之际，但现在重生睁开眼后的每一日，我都想离开。”高观音坚定地答道。

可疯道士却摇了摇头。

“你走不了。”

一句话浇息了高观音的满腔希望。

见她满脸失落，疯道士解释道：“前世的你香消玉殒后，本可以被亲人接回家。但那个人死活不愿放手，发誓要与你生生世世牵绊。你若要离开，一定要先把前世的自己迁回杨家祖祠才行。”

这番话后，高观音陷入了沉思。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李青。如此，这事就有点难办了。

“你且宽心。时机一到，自会有人相助。你心中所希望之事，皆能如愿。只不过需要一个波折罢了。”

疯道士如此说，倒让高观音真的安心不少。

“这人是谁？”高观音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关键，“你老人家曾说过有人在我灵前落泪，才使得我重生，还让我一定要寻到此人还了这份恩情。”

高观音不知自己猜得对否。

“所以你说的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而已。”

疯道士见她顿悟到了，开怀地连连拍手。

“我就说你这丫头聪慧，果真如此。”

高观音笑了笑，拉住他的衣袖，接着问：“既然我猜到了原由。那你现在可愿意告诉我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正当疯道士开口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疯道士吓得在屋子里乱窜。

“道长，道长，你先把话说完先。”

高观音着急地想要拉住他，哪里知这人像浑身抹了油似的，一再从她手心躲过，进而撞破了窗子从侧面跌跌撞撞地跑了。

没有得到答案，高观音却也不急了，因为今日她已经得到太多了。

“小姐——”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小巧首当其中跑了进来，一把抱住高观音。

“你没事吧？”杨怀瑾与藺芸娘紧随其后。杨怀瑾瞧着她，关心地问。

高观音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找杨怀瑾求助，笑道：“我没事。”

“那人拉着你跑的时候，可是吓死我们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歹人，我猜你们是认识的。”藺芸娘观察甚微，不过高观音与小巧对视一眼，想着还是先不要全盘托出为先。

“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熟悉。”

“小巧，下次你们家小姐再出府，让将军与夫人派几个壮丁保护。不然再出事，小心了你的小命。”杨怀瑾见她还如此轻若淡定的样子，转而对小巧厉声说道。

小巧没有反驳，只是以一种委屈的模样看着高观音。

“好了好了，小表哥不要欺负小巧了。今日本就是出来散心的，现下可好，扰了大家的兴致。”高观音维护自家丫头，将话题转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想必你们都饿了吧。我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先，怎样？”藺芸娘提议道。

“可现在即便我们赶回去。只怕集市的人已然很多了。不知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去？”高观音实在不想再去人堆里挤了。

“其实这附近倒有一处，可以供我们休息下。就是简陋了些，你们可愿意？”杨怀瑾想到了一个地方，看着其他人的反应。

结果，众人一致点头。

三个女子坐在马车里，杨怀瑾坐在车头与马夫一起，在他的指引下，马车拐进了一条小道。

“到了——”隔着帘子，杨怀瑾对里面的人说道。

在高观音撩起帘子后，入眼便见一间简陋的茅草屋，炊烟袅袅，配着后面的高山峻岭，像极了名家手下的山水图。

“如此典雅的景色，实属难得。不知小公爷是如何寻到的？”藺芸娘赞许地看向杨怀瑾。

杨怀瑾颇不自然地指了指前面的茅草屋：“我们过去吧。”

从马车下来，有一段铺满石子的小径，直通那家屋子。几人悠悠哉哉地漫步在这般幽静的景色之中。

“你怎么来了？”临近屋子，院外一男子正在做着木工，一男一女的孩童围着他在嬉戏玩耍。男子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了杨怀瑾。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迎了上去。

“今日与朋友正巧在附近游玩，想着许久没来见你们了。”杨怀瑾柔声答道。

高观音发现此时的杨怀瑾远没有了平日里的紧绷，全然放松，就连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媳妇儿，快出来，瞧瞧是谁来了。”男人朝着屋里喊道。

“来了，来了。”此时，屋里的房门打开，一个女人端着竹篮子出来了。猛然见到院子中多了好几个人，呆了一下，却在与杨怀瑾对上眼神后，欣欣然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翠姐姐——”

杨怀瑾的这一声称呼，当场令高观音愣在了原地。她想过怀瑾一定不会亏待翠儿，没有想到他竟将人照顾得这般好。翠儿与以前不太一样了，身子丰满了不少。那张水润的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意。

“翠姐姐是我姐姐的贴身丫鬟，自打姐姐走后，翠姐姐就从东宫出来照顾我。后来遇上了良人，我便作主让他们住在此处了。这里远离京城，隐僻且幽静，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

“初来乍到，多有叨扰了。”藺芸娘礼数周到地与翠儿夫妇打招呼。

翠儿见她的模样，清雅得如同水莲般，心中便知是杨怀瑾喜欢的类型。回头带着笑意地看向杨怀瑾，惹得他耳根子都微红起来。

“这……这位是？”蓦然，翠儿瞧见了藺芸娘后面的高观音，隔着有点距离，恍惚间她竟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姐。

“翠姐姐，这位是我的小表妹高观音，是杜姨母家的孩子。姐姐应该有与你提过，姨母与我们母亲是双生子。所以……”未尽的话，已然十分直白了。这是高观音，不是杨仪君。

“是啊，我眼花了。”翠儿上前一步，认真再看一眼，才发现两人还是略有不同。高观音明艳得如同璀璨的日光，而杨仪君温柔得像一道月光般。

“你们先坐好，我们这就去为你们准备饭菜。”翠儿拉着杨怀瑾，并且招呼大家坐在院子中的桌子前。

“阿牛哥，等下麻烦给我的马夫也备一份吃食。”杨怀瑾熟悉地抓起茶壶给大家斟上茶水。

“翠儿姐姐的拿手好菜便是蒸肉饼，保管你们待会儿会多吃几碗饭。”杨怀瑾开心地说道。

“多谢几位小姐不嫌弃环境简陋。我这就去做饭。不知你们可有忌口？”翠儿问。

藺芸娘摇摇头，直说自己没有忌讳。

反倒是高观音笑着说：“麻烦翠娘子了，我不食姜。一闻那味儿就难受。”

“小表妹你这习惯竟与姐姐相同，怎的你们就是表姐妹，而不是亲姐妹。”杨怀瑾看似无意的话，却令翠儿再次满含深意地看向高观音。

“不麻烦。你们且聊着，饭菜一会儿就好。”翠儿收起眼神，拉着夫君一同进了屋后。

“媳妇儿，锅上的肉饼蒸着了。”阿牛在热气腾腾的庖屋里，早已经大汗淋漓。回头，却见翠儿撒了面粉。

“媳妇儿，这是要做什么？”阿牛好奇地问。

“做薄饼。你再帮我摘点辣椒，我做点酱。”

“啊？你是要做那道菜吗？不过，公子不是不吃吗，那几位小姐一看就知吃不惯。你做给什么人吃？”

翠儿用衣袖擦了额头，回道：“也许会有人喜欢的。”

不到半柱香，饭菜陆陆续续地被摆上了桌面。

“来来来，我们夫妻敬大家一杯。”阿牛端起装满酒水的饭碗，笑着招呼大家。

高观音几人出门在外也不是在意细节之人，见阿牛如此热情，便也不扭捏地端起海碗。

“来来来，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说真的，我媳妇儿的手艺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一个字，就是‘好’。”

高观音看着阿牛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自然欢喜。曾经翠儿随着自己历经艰难，她临走之前，最为挂念的便是翠儿的归宿。

“咦，这是什么，绿绿的油油的。”小巧瞧着这桌上的一个小碗，浅尝了一口，顿时眉头紧皱，“这又酸又辣的。”

“傻丫头，这是酱料，哪里可以生食。你得这样——”高观音抓起一个薄饼，将酱料塞了进去，递给小巧，“你这样咬上一口，口齿留香。”

小巧咬了一口，口腔里薄饼的酥脆和酱料的味道综合，顿时觉得不难吃了。

“小表妹竟然会习惯这种吃法，我可是到现在都不习惯。”杨怀瑾好奇地说出自己的发现。

高观音这时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连忙解释：“你不是说我与表姐喜好相同吗，这个吃法还是小表姐曾经书信与我的。”

酒饱饭足后，众人在院中闲聊，却见翠儿拿出笔墨。

“既然今日遇上，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高小姐可否答应。”

“有何不可，既然是吃了你一顿饭，想必娇娇定会答应的。”藺芸娘在旁接话。

高观音虽不知她想要什么，但无论是什么，自己也会应下。

“快年关了，家里想贴副对联，我们夫妻都是粗人，识字不多。还请小姐留下墨宝。据闻高小姐在蒲州也是书画高手。”

“这有何难，我写便是。”

高观音将袖子捋了起来，奋笔疾书。

“媳妇儿，人都走远了。”阿牛瞧着杨家的马车渐渐远去，回头却见翠儿捧着那副对联，愣住那儿。

“媳妇儿，你怎么了？”见她满眼通红，一粒粒透明的珍珠落了下来，慌张地问。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翠儿望着远处的黑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