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桃花·不见卿 第13章 第十三章

明知道有问题，高观音却面不改色，继续跟着。

“高小姐，请——”宫人将她领到一间极为雅致的屋内，便相继离开。

高观音环顾四周，一股香气沁入鼻尖，她闻了闻，发觉只是一般的檀香，便心安了些。

这应该是新收拾出来的屋子，至少作为杨仪君的她从未踏进过这屋子。

许久不见人影，高观音自己开始在屋子里瞎琢磨。一来她好奇，二来她可以借此思虑下待会儿如何脱身。

屋子挺大的，用白色的珠帘子隔出了两个空间。外面是待客的桌椅。而帘子后面却是一方很大的卧榻，上面铺着毛茸茸的垫子，就连香气都浓厚得多了。高观音受不住这样的气味，连忙退回了外面。

门突然被打开，高观音回头警惕地看去。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身影，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慌里慌张地摆上茶水和糕点。收盘子之时，差点撞翻旁边插着花枝的瓶子。

高观音见她紧张的模样，便柔声道：“你是新进宫的？”

“奴……奴婢已经进宫已有月余。”小宫女局促地低头回答，生怕惹怒了贵客，会被管事嬷嬷一顿训斥。

“你别紧张。”高观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子，伸手拉过小宫女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今日出门慌张，没有带什么，这是一个小药膏，对你手上的伤有疗效。”

小宫女吃惊得猛地抬起头，底下的手使劲攥紧袖子，想要掩盖显露的伤口。

高观音怜惜地看着她，方才在她摆放茶盏之时，那道手臂上的红痕不经露了出来。高观音想起身上一直带着的小药膏，本来是小巧为防止自己受伤硬是塞过来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大用处了。

“管事嬷嬷严厉些，是为了你们好。但自己也要学会机灵些，别白白被人欺负了去。要想在这里活下来，切记处事要圆滑些。”

小宫女应该没有想过居然会遇上好心提点自己的人。

“多谢小姐，奴婢会铭记在心。”小宫女声音沙哑，带着丝丝哭腔。

高观音不知这些话是否能帮得到她，但起码可以让她少受些欺负。以前在宫中时常听翠儿念及小宫女受尽欺辱的事情。今日碰上了，也算是多帮助一个世上的苦命人。

“小……小姐。”小宫女小心翼翼地瞧了下门外，压低声量，说，“小姐今日要小心，奴婢进来前听那些姐姐说太子正朝这里来。”

见高观音一脸疑惑的样子，她红着脸继续说：“这屋子本就是太子爷的金屋，那些个长得稍微好看些的宫女或是从民间带来的女子，皆是在此……”

没说下去的话，高观音顿时明白了，莫名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原来屋里的那个卧榻是这样用的。

“还有小姐不要喝茶或是食用点心。”小宫女扶住摇摇欲坠的高观音，“若不是伺候的宫女今日吃坏了肚子，只怕今日便不是派奴婢来。何该是上天眷顾像小姐这般心善之人。”

高观音反手握紧她的手，万分感激道：“多谢你。不过我现下是走不出了。还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可否？”

小宫女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待她离去后，高观音觉得屋里的那股香气太恶心了，立马走到窗子旁，将窗子打开，让微风拂面而过，扬起耳边垂下来的发丝。

“谁——”屋里突如其来的细碎脚步声，令原本放松下来的高观音再次警觉。

“高小姐，不必慌张。”李青缓缓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来的蹴鞠服。

刚才他进来之时，正巧遇上高观音在窗边，自然没有察觉屋里多了一个人。

李青贪恋的目光，着实令她浑身不适。

高观音慢慢将身子靠近窗边，想着光天化日之下，李青自然为着颜面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殿下这是来找太子妃的？今日太子妃邀请我来赏画，但迟迟未到，想必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既然如此，观音也不便在此久留，就麻烦殿下与娘娘说一声。”

高观音侧身欲离开，竟不料被李青伸手拦了下来。

“高小姐，何必如此紧张？”李青瞧着高观音一惊一乍的模样，像极了前几日在狩猎场被自己捕获的那只兔子。

高观音轻咬下嘴唇，抬起头对上李青那双有恃无恐的眼睛。

“太子殿下，请自重。”

李青仔细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恍惚间竟觉得与多少次午夜梦回的那副面孔重合起来了。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贴在了上面，触碰到的温热如此真实。

高观音愤怒地拍开他的手。

“太子殿下若再越池半步，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李青颇为失落地收回放肆的目光，笑着说：“你生气的样子更像了。”

高观音明知故问：“像谁？”

“像极了吾心中的那个人。”

闻言，高观音冷笑道：“那一定不会是王美人。毕竟她也只是殿下找来的傀儡罢了。殿下不觉得可笑吗，斯人在时，你未曾如此深情。怎么，反倒人死了，真成了殿下心头的那抹不去的朱砂痣了。”

“你——”李青寒光一扫，一把掐住高观音的小脸蛋，“若不是你像极了她，只怕吾真要毒哑你这张利嘴才是。”

“殿下不妨试试。若是我在东宫出了半点差池，你觉得我父亲会就此罢手？”

话音刚落，脸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高观音眯着眼睛退后几步，听到李青发出的刺耳笑声。

“有趣，真真是有趣极了。”李青扶额狂笑，“你可知陛下有子嗣几人？”

高观音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疑惑地看着他。

“七人，且不论那些出身卑微的，单是有名望有实力的，算下来有七人有余。但为何这么多年吾却久居太子之位。”李青的眼神里面透着冷酷，“那是因为这天下是吾陪着陛下打下来的。除了吾，这普天之下没有人可以当这个太子。”

高观音冷淡地听着他的咆哮，心知其实李青内心也苦，当今陛下迟迟不愿放手权利，他这个太子做了一年又是一年。

“高观音，吾不烦给你高家一个出路。你若是愿意入东宫，吾便尽力保下高家。不然，你高家只会成为吾与陛下斗争的牺牲品。”

“我若不愿意，那将如何？”

李青低头望着她，缓缓说道：“那么高家只会分崩离析，到时要你一个罪臣之女也不是难事，只是没了该有的体面而已。”

好残酷的言语，高观音哪怕此时此刻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这个曾经的枕边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李青变成了这幅样子。

曾经的他，是翁公口中最得意的长子，是李晔敬佩的好哥哥，更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犹记得初嫁到李府，李青明白她的不适应。每每都是牵着她的手，对她报以温暖的笑意。也许那刻，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嫁对了人，寻到了一生相伴之人。

一个人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难道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还不能令他得到满足。或者，他更想要是那张大殿之上的位子，急切且一刻都不愿等待地想要。

“那么我也不会尽你所愿，殿下若是强求，玉石俱焚下，你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高观音不示弱地反抗道。

李青没有发怒，而是一步步挨近她。

“吾不会让你有自绝的机会。人最怕是没有了牵绊，若是有，就不会有此等想法了。”

高观音退无可退，身后已然是一堵墙面。猛地想起此刻的处境，自己竟成了自己的替身，死后成为另一个人还是逃不过李青的掌控，不可笑吗？

“你笑什么？”李青见她似乎不害怕，反倒笑了出来，问道。

“我笑这孽缘，当真是‘芭蕉灯一盏笑看有轮回’。”

虽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李青还是被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

“何事喧哗？”李青遂放弃再逼迫高观音，转而走到门口，拉开门，一脸不悦地质问。

“回殿下，本来几个王爷在蹴鞠场上玩得挺开心的。哪里晓得，也不知成王与宣王怎的吵了起来，晋王前去劝阻。结果愣是没有劝好，这两个王爷带着侍卫打了起来，现在场面一时控制不住了。”

李青听后，不得不要出面平息，否则传出来皇家颜面何存。

“派人送高小姐离开。”李青低声吩咐了几句，回首再看了里面几眼，便匆匆离去了。

高观音瞬间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全身无力，幸而身后有墙。

“高小姐——”送她出门的管事嬷嬷凑近，悄声叮嘱道，“今日之事还望小姐忘记了，若是传了出去，东宫自有解决之法，可小姐的名誉可就不敢保证了。”

高观音冷笑回答：“嬷嬷的好意，我记下了。”

“小姐，你没事吧？那个小宫女出来通知奴婢后，奴婢立马去找了楚大哥。多亏了他与王爷，小姐方可平安归来。”坐上回府的马车，小巧着急地将事情告知。

“没事，多亏那个小宫女。你且记下她，日后我会重谢。”高观音累了，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

高家的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宫。

而小道上两抹身影却迟迟没有散去。

“还是王爷厉害，挑起成王与宣王的纠纷，不然只怕请不动太子。”

楚逸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脸佩服。

“那两个蠢货，本就有矛盾。今日本王只是火上加了一点油罢了。让你找的人，可是寻到了？”

“王爷要找的人，着实不好找。好在属下在江湖倒还有些人脉，三日后定会护送到京城来。”

“要加快脚步了，过了年，只怕京城的局势更加严峻。”

李晔深意地望了望东宫的宫门。

“殿下，你弄疼我了。”王玲儿今夜侍寝，明显感受到身上李青的不对劲。

他似乎有一种冲动要爆发，原没有平日里的温情，显得激烈且无情。

李青停下动作，冷眼看着她。

“我……我只是今日不太舒服而已。”瞬间，王玲儿气息弱了下来，娇柔靠在李青的身上。如此妥协的模样，竟使得李青兴致全无。

“既然你不舒服，那吾就不打扰了。”李青一把推开她，抓起床边的衣服披在了身上，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王玲儿愣住了，自打她入宫以来，李青何曾如此冷落过自己。今夜居然就这样无情地离开了，可想而知明早传出去，她颜面无存。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玲儿紧紧攥紧被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