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桃花·不见卿 第12章 第十二章

高观音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些，也许是小巧的那几话，让自己想起战乱时的恐惧与对生死的渴望。但为何那时是李晔？这个问题，以前她没有细想，现在反倒觉得有点奇怪。哪怕那时平复后，李青也及时赶回来，抱着自己好生安抚，自己竟没了见到李晔单枪匹马在城下厮杀时的激动。

高观音决定不去多想这些，她无意再卷入这几人之中。待时机成熟，她便带着小巧远走天涯，去领略好山好水。

“小姐——”小巧进来，就瞧见高观音慵懒地靠在栏杆上，发丝贴在脸颊上，略施粉黛的小脸，在日光下的照射下，真真是好看极了。小巧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副美人卧海棠的画作，那曾经也是小姐最喜欢的一副。

高观音睁开双眸，转头看向她。

“夫人有请，说是藺太医来了。”

藺太医？高观音想起来了，他是藺芸娘的父亲，也是父母口中那名医术高超的太医——藺长卿。

“知道了，为我收拾下，方便见客。”

待高观音出现之时，藺长卿与高晟正在相谈甚欢。杜如雪瞧见，立马站了起来，为女儿引荐。

“娇娇，过来。”杜如雪拉着高观音，“藺太医，这位便是我家闺女。娇娇，这位便是娘亲时常提及的太医，他今日休沐却特地为你而来。”

“藺太医。”高观音俯身行礼，大致端详了一番眼前之人。

藺太医年轻时一定也是一名美男子，哪怕现在留着美髯，丝毫不减身上谪仙气质。这眉宇间，高观音依稀看到了藺芸娘的影子。

“高小姐勿需多礼。小老儿还要多谢你救小女的恩情。芸娘回府后，与我谈及，说是难得认识了小姐。她这丫头平日里也没什么闺中好友，能认识小姐，实属缘分。”

杜如雪不知其中详情，只知女儿提及在别院里认识的两个姑娘。

“原来是这样，我家娇娇也是，初到京城，也没认识几个同龄人。既然我们两家如此有缘，不若日后让藺小姐多来玩。”

高晟倒是反应迅速，一句话下来将两家的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藺长卿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高小姐，请坐。”

高观音乖巧听话地小步走了过去，坐下后，伸出右手。

藺长卿伸手搭在上面，又细心观察了其脸色与舌苔。

“小姐的心悸之症是何时开始的？”末了，藺长卿端着一脸严肃询问道。

“藺太医有所不知，是打娘胎就有的。起初我们夫妇没有注意，只当是初生儿唇色浓重了些，在她渐渐大了些，就见她时常扶着胸口，略感不适。”杜如雪解释道。

藺太医闻言，又搭了一会儿脉。

见他一直没有开口，高晟与杜如雪心中一惊，想问却又害怕打扰到他。

“高将军，高夫人。”藺长卿站了起来，“小姐的心悸之症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愈加影响正常生活。如果一年之中频发三次，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下来了。”

杜如雪脸色顿时苍白。

“藺太医，先前在蒲州因我落水，就犯过一次。”高观音如实相告。

“小姐这样的身子最忌刺激，还望自己珍重，切勿大喜大悲。我会为你开几贴药，加上疗养，如果小姐珍惜自己的身子，便要严格遵循医嘱。”

“藺太医且放心，这方面我与拙荆也会注意的。”高晟保证道。

“那是极好的。明日我会让人送药贴过来。”藺太医叮嘱几番，便要告辞了。

“多谢藺太医，我这便亲自送你出去。”杜如雪感激地作势要为藺长卿引路，结果藺长卿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高观音。

“多谢高夫人，不过，能否请小姐送我一程。小老儿不才，有些话想单独对小姐说。”

“这——”杜如雪犹豫道，在得到高晟赞同的眼神后，立马改口，“也是应该娇娇送才对。”

将军府其实不算太大，但沿途的院中盆栽倒是被杜如雪打理得极为雅致。高观音为藺长卿边引路边介绍美景，身后跟了一两个小厮，却隔着两人有一尺之远。

“藺太医有事不妨直言，身后除了府中的小厮便是你带来的人，想必他们自是不会偷听多言。”高观音见一路上藺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为其解释。

“既然高小姐如此说，那小老儿便直言了。”藺长卿停下了脚步，“我想请高小姐帮我劝劝芸娘。芸娘这孩子命苦，她娘早逝，而我又是一男子，平日里在太医院忙碌，对她的照顾略欠不足。”

高观音有点吃惊，没想到藺长卿开口却是为了女儿。

“娇娇有点不明白，藺太医所求何事？”

“请高小姐劝小女不要再与杨怀瑾来往。”

“为何？”高观音不是瞎子，在别院的短短数日，早就看出了藺芸娘与杨怀瑾之间的微妙。但以杨国公府的地位，只怕是藺家高攀了才是，为何还要阻止这对。除非——

“藺太医可是介意我小表哥身躯残缺，行动不便。”高观音能想到的也只能是杨怀瑾那只腿了。若果真如此，那么她也是不愿意的，自己的弟弟不需要这样的羞辱。

藺长卿听出了高观音语气中的冷淡，连连说道：“高小姐误会了，身子残缺但意志坚强之人，藺某都是敬佩的。再则杨小公爷也是因为保家卫国才烙下的伤痛。医者父母心，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是为何？”这下，高观音迷惑了。

“高小姐可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藺某多年在宫中伺候那些达官显贵，早已经是看透高位者的淡薄寡凉。杨国公府早已经不胜从前，小公爷现下还能袭位且好好地在京城呆着，多亏了陛下与太子还念及杨家的功劳。可现下东宫只怕自身都难保了，陛下若是要对付太子，第一步便会拿杨家开刀。”

藺长卿的这番话，着实让高观音仅存的疑虑尘埃落定。圣上果真要开始与东宫对上了。

“小老儿不才，只想保护仅存的血脉。我说的，芸娘未必肯听。但高小姐既是小公爷的表妹，又是芸娘的密友，你说与她听，多少那丫头会思考一下。”

高观音明白了他的苦心，道歉道：“藺太医的话，娇娇听进去了。适才误会您，实属该死。这普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惜子女的，芸娘有你这样的父亲，实属幸哉。但我也只能尽力一试，藺太医也是过来人，儿女之间的事情，外人还真是不好插手。”

“有高小姐这句话，藺某已然欣慰。”藺长卿万分感激。

次日，藺长卿果真命人送来药贴，随附的还有一只小药瓶。这是藺长卿为高观音特地调制的护心丸，说是心悸初期便可食用。

“小姐为何要接了太子妃的请柬，不是可以一直装病吗？”小巧一边为高观音更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出心中的不解。

高观音轻笑：“装病这招不能一直用着。如果再拂了太子妃的心意，只怕她会心生怨恨。”

“那小姐还不带着奴婢一同去。你自己去，奴婢着实不放心。”想起那日的惊险，小巧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此次太子妃单请了我。若是无故多带一个你去，着实有点不妥。这样可好，你就在宫门外等我。若有什么不妥，我自会派人给你捎信。”

“那……那靠奴婢一人，也是不敢闯进东宫的。”小巧当下便苦了一张脸，她真的还想再多活几年。

“傻丫头，我都查清了。今日太子殿下邀请几位王爷蹴鞠，若真有什么不妥，你可以找楚逸求助。别以为我不知道，楚逸每隔几日就悄摸着给你送东西来。”

被小姐识破了，小巧的脸蛋一阵绯红。

“他……他都是白天来的，我们没有夜晚私会。”

“瞧你紧张的，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放心，我明白。楚逸这个人还算稳重，又是晋王的贴身护卫。不过，小巧，我还需要多观察下，才能放心将你托付。你可明白？”

小巧急忙点头，感恩地看向高观音：“小姐待奴婢的好，奴婢铭记于心，怎会不明白你的苦心。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好——”高观音回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一头高耸的发髻，插了少许的珠钗。今日的妆容虽比平日里浓了些，但比起时下京城里的艳丽，反倒显得清雅。配上那不点而朱的小嘴，更加楚楚动人。

“高小姐，请这边走——”

高观音一踏进东宫，就有几个宫人站在她面前。

“怎的今日不见是绯红姑娘来？”高观音笑着问，想到绯红这个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绯红姑姑有事要处理，特命奴才们带高小姐进去。”

即使满是怀疑，高观音也还是依命跟在宫人身后。

“这路不似往娘娘处，是吗？”看着前面几人将自己左拐右转地，高观音佯装不知地问。

“小姐勿需担心，奴才都是东宫之人，断不会对贵客有差池。娘娘今日得以画作，想与小姐赏析而已。”

高观音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冷眼看着前面的带路之人。

因为这条路她太熟悉了，这路根本不是去书房的，而是去李青的寝宫。